28、第二十七章（修） ...
-
第二十七章
小雪时节，A市吹着湿冷的风，靳颜曦小时候总听奶奶说着二十四节气，那时候很是不耐烦，而现在回想起来，已经再也没有机会听奶奶的唠叨。小雪时节的静园，一切都显得苍白无力，松树依旧绿，绿得沧桑。这个时候的墓地，无人问津。
人总是这样，在最珍贵的亲人生前，没有给他足够的重视，当有一天亲人离去之后才想起珍惜，但已经晚了，无论是靳颜曦方宇凡或是默默站着的邵淑华，都深有体会。
奶奶的墓因为靳颜曦特意地交代，总被保持着干干净净的，奶奶向来喜欢干净，这么做也是让奶奶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长眠能够安心些。大理石墓碑前靳颜曦放着一束雏菊，她不怎么喜欢花，但是似乎她周围的人都有唯一的爱。
邵淑华到了静园之后就一句话都没有说，淡淡地看着眼前的墓，心里更多的是悲哀和自责，她怪自己怎么那么容易潇洒离开，怎么那么简单就和靳家失去联系，如果在靳家出事之后能够及时的回来，是不是奶奶也就没有那么快与世长辞？
靳颜曦除了每年的清明和奶奶的忌日之外，向来没有在其他的时间来到静园。不是不想念，是她真的受不了这里死亡的气息，明明是绿树常青，她还是能够感到一股难言的窒息。在方妈妈的沉默下她也不想说什么话，只是下意识地瞥过站在身边的方宇凡，他也看着他，眼神里是她不明白的坚定。
就像是昨天记者会上她看到的那种坚定。
镁光灯下，面对记者们一连串刁难的问题，即使是早有准备，即使是胸有成竹，她还是觉得恐慌，就像要面对什么审判一样让人尴尬。好在作为SK的代表，方宇凡就在她的不远处。
“我们已经对Cyvia总监的成长史有了全面的了解，所以会给予她充分的信任。请各位相信这个事情的背后有人搞鬼，我们一定会调查清楚真相，将幕后玩手段的人交给警方处理！”方宇凡的开场白之后，他给了靳颜曦一个肯定和相信的眼神。
眼神里夹杂着太多靳颜曦不明白的情感，她并不想多想。如果两个人之间有纯粹的感情，过多的猜想就会将纯粹复杂化——那并不是靳颜曦所希望的结局。
接下来的事情就变得顺利很多，靳颜曦恢复了干练的形象，一步步地指出设计图的缺陷。结构的不合理，抗震强度不达标，她申明凡是出自于她笔下的设计图一定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所以明显是有人的故意陷害。靳颜曦的这番说法不但得到了媒体的认可，还在一定程度上对“天航设计”的设计师提出质疑，并且将矛头转向了非合法商业竞争和恶意中伤他人上，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天航设计”首当其冲。
记者会结束时仍有不甘心的八卦记者再一次问起两个人的关系，他们很眼尖地看到了方宇凡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再看到靳颜曦空空如也的指间，对两人的关系甚至偷偷定义为不正当情侣关系。
“我是已婚的身份没有错。”方宇凡大方地承认，让靳颜曦震惊不已，试想一下，一个28岁的公子哥，何必在风口浪尖承认自己已婚？那不是断绝了异性的幻想么，对方宇凡来说有什么好处？这么想着，靳颜曦倒为自己隐婚的行为感到过意不去了。记者们没有继续追问靳颜曦的婚姻状况，这时她却有冲动让记者继续采访，可惜显然没有人猜得到她的心思，也就此罢了。
方宇凡的已婚身份在公众面前栓牢了他，却对靳颜曦不带一点影响，她感动，也疑惑方宇凡究竟可以为她做到什么地步。
依旧是毫无生气的静园，有了方宇凡的陪伴终于变得让靳颜曦不再那么害怕。
不知过了多久，站了多久，邵淑华颤颤巍巍的将手抚上墓碑，泪水也止不住地掉了下来。
“阿姨，对不起……是我让你和小曦受苦了……”最后变成泣不成声。在这里长眠的老人，对于邵淑华来说就是母亲，从小到大，因为有了这个老人，她在孤儿院也不曾感到悲伤。以为事业的进展就是对老人最大的报答，殊不知老人想要的是迟暮时的陪伴。
邵淑华不是个擅长回忆的人，可她还是在老人墓前坐了很久很久，说了很多很多话。
“阿姨，您放心，我们会一直陪在小曦身边，再也不让她无依无靠了。”离开静园的时候，邵淑华暗暗发誓。一旦有心，人们会将事情的过错归因到自己身上，仿佛这样子就会减少一些遗憾，所以邵淑华一遍遍的告诉自己，提醒自己，靳家的悲剧，方家有很大的责任，也许那年没有离开，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了。
“小曦，我们将你奶奶的墓迁回N镇好不好？”回家的路上，邵淑华犹豫了很久才开口。昨天晚上已经和丈夫分享了找到小曦的好消息，又知道了靳颜曦将奶奶葬在了这座无依无靠的城市，两人一致认为应该让老人回到故乡。
靳颜曦没有回答，奶奶临走前告诉她，会一直陪在她的身边，靳颜曦不想再回到那个满是悲伤的小镇，所以奶奶也就一直没有回到故乡。
邵淑华拉着她的手，很小心地说道：“小曦，你的爸妈都还在那里的，你真的忍心一辈子不回去吗？”
靳颜曦真的不忍心，她多想回到N镇，然后当所有事没有发生，但是她没有那个接受死亡的勇气，即使过了那么久还是没有勇气。
“妈，过阵子再说。”从后视镜里看到了靳颜曦的迷茫，方宇凡开口制止了妈妈对这个问题的继续讨论。一向是两个人的沉默此时变成了三个人的不说话，车里的气息比只有方宇凡和靳颜曦时还要诡异。
回到家后邵淑华兴奋地说要给靳颜曦煮一顿好菜，方宇凡被半拉着出了门，留下靳颜曦一个人在家。江映雪出了车祸，温颖一直在照看着，靳颜曦交了初稿一时也没有什么事做，所以这几天应该都可以闲在家里。百无聊赖下，她打开本子上网聊天。
其实说是聊天，她的朋友也是屈指可数的，平时见面多了，也不常在网上多说什么。意外的是她竟然收到了很久没有联系的程涵的电子邮件。算起来，和程涵已经有半年没有联系了，从奶奶去世的那年也不再见过面，没有什么刻意的回避，只是都找不到共同的时间。
程涵的语调一如既往地轻松，回想起来，除了和凌慧闹翻时的那个巴掌，程涵在靳颜曦的生命中一直扮演着可以完全依赖的伙伴，他和靳颜曦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邮件里只有几行字，但是却让靳颜曦反复看着，直到真正确定邮件里的内容，她才忍不住叫了出来。
“小曦，我的婚期定在这个月，平安夜那天，如果有家属了就一起带过来，如果没有的话回我个邮件我找人接你去……”仅仅是几个字，就叫靳颜曦心中百般滋味。
可惜程涵的手机号码向来是不断改变的，当初靳颜曦嫌麻烦，就干脆不问了，一直都用电子邮件来保持联络，要不现在她一定会立刻拨号过去表达此时此刻的激动心情。靳颜曦知道程涵在一年前就有了交往的对象，同是飞行员的女朋友，两人一直恩爱有加，偶尔的小吵小闹也未他们情侣之间增添了不少情调。但是，程涵会那么快决定结婚倒是出乎靳颜曦的意料，28岁的男人，28岁的优秀男人，竟然就结婚了。
突然她又自嘲地笑了起来，早上不还这么想着方宇凡的吗，方宇凡只比程涵大了一个月而已，不也就这么结婚了吗。唯一不同的是方宇凡和自己没有程涵和他女朋友足足一年的恋爱经历，在此之前，他们也已有了不短的接触了解时间。
靳颜曦想也没想也回了几个字：现在，我想跟你通电话。她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发了过去。
几乎只过了短短的几分钟，手机铃声大作，靳颜曦立刻按下接听键，电话那头传过来的声音让她有了想哭的冲动。
现在的靳颜曦不是个爱哭的人，这段时间的泪水却超过了九年来的总和。
“小曦？”程涵的声音不像方宇凡的这么冷静深沉，充满了他的情感，会因为快乐而跳跃，会因为愤怒而刺耳，会因为悲伤而沉重。
靳颜曦有了种说不出的高兴，大概是知道朋友的喜讯了。
“程涵，你说的是真的吗？”没有太多的寒暄，靳颜曦和朋友说话总是直奔主题，即使是很多年不曾听见他的声音，朋友的身份，不能因为时间而改变。
当方宇凡回来的时候她的激动和排斥，大概是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她已经不把方宇凡当普通朋友了，也不是意义上的蓝颜，她多想他们的身份可以超越朋友，又遗憾的是现在是恋人未满。
电话那头轻笑一声，声音开始变得雀跃：“对啊，甄婷婷，我跟你提起过的吧。”靳颜曦认真聆听着程涵的故事，讲述他们同为一期飞行训练成员的相识，如世上所有欢喜冤家一样，他们从最开始的不顺眼走到了今天的相许。
一直沉默着地靳颜曦插了一句话：“程涵，你知道凌慧回来了吗？”
那边似乎顿了一下，而后很欢快地笑了起来：“知道啊，有次小慧正好和她男朋友搭乘我驾驶的飞机呢，机长广播时她发现我了，降落之后她过来找我……小曦，我还知道，你和宇凡结婚了……”说得好像所有事情都在他的掌控之中。
下一秒，靳颜曦果断地按下了挂机键。靳颜曦讨厌这种被人隔绝在外的感觉。
但又很快进来了一条短信：无论如何，你自己来也好，和宇凡来也好，平安夜之前一定得到S市，来之前给我打电话，我接你们去。
看吧，程涵就是这么一个人，平时是温柔的君子，一旦决定了什么事，连商量的余地都不给别人留。靳颜曦想过，如果没有方宇凡，她会喜欢上程涵的，凌慧也许也会喜欢上程涵的，但那又是另一桩三角恋的故事了，而悲哀的人注定是她。
程涵对凌慧的喜欢不是一朝一夕，靳颜曦甚至觉得最美的暗恋不过就像是程涵对待凌慧了，他可以默默地保护着你，他可以在你暗恋另一个人失败的时候给你一个肩膀，他可以为你的幸福而牺牲掉他的幸福……
程涵也要结婚了呢，如果凌慧回过头看看那个男孩一眼，或许，幸福的是一大票人。五个人，如果除了友情不再想其他的东西，他们都会过得很好，靳颜曦不会任性地刺激凌慧，凌慧的堂叔不会想给靳家一个小小的惩罚，爸爸不会因为那个惩罚送了命，妈妈不会车祸，她不会变得那么害怕听到有关N镇的事情。不得不相信，有因才有果，年少时总认为自己是正确的，都不明白老天已洞悉一切。
方宇凡陪着老妈在超市里逛的时候，意外地看见了凌慧一个人在食品区拿零食，他奇怪按照凌慧的病景扬不是应该陪在她的身边么，怎么可以放她一个人出来。但是他并没有问出口。邵淑华或多或少也听说了她的病情，对凌慧她的态度一向矛盾。邵淑华知道凌慧喜欢过她的儿子，而她一向喜欢靳颜曦，所以对凌慧有些排斥，但是她不得不承认，凌慧是个懂礼貌的好孩子。
“阿姨……”凌慧像是个没有事的人一样跟他们打招呼：“您回来啦。”
“是啊，小慧，你的病没有什么事了吧……”
凌慧低下头敷衍这个问题，她不想接受手术，为了这个将景扬气走，现在算是后悔莫及了。
凌慧只好顾左右而言他：“对了，宇凡，程涵就要结婚了呢。”
方宇凡被这突如其来的消息吓了一跳，他狐疑地看着凌慧，凌慧继续说道：“不过，小曦一直和他有联系，应该也知道了，不知道景扬会不会又不准我去。”
方宇凡看到她的眼底的哀伤，也就顾不得问清详情，他随便叮嘱凌慧几句便拉着妈妈结账回家。
“宇凡，看你这个样子，你还是很喜欢小慧？那小曦怎么办？”
方宇凡无可奈何，他知道老妈对靳颜曦有多疼爱，他以为他的心情从还很年少时跟妈妈坦白后老妈就能够明白，看来代沟真的是不可避免的呀。此时，他又想着凌慧说的那消息，也是了，已经很多年没有看到程涵了，他的曾经的铁哥们。
“妈，您让我跟你一起出来，到底想特别交代我什么事情？”如果不是了解老妈的性格，他也不会知道妈妈会有事情单独问自己。
“你知道的，还是那个问题，你对小曦怎么看？”方宇凡刚想回答就被打断了：“宇凡，我知道你喜欢小曦，但是光是你爱着她是不够的。我看得出来，小曦对你没有了以前的信任和坦诚，她在掩饰着自己，她在提防着什么，这是妈妈不想看到的，你知道吗？小曦很可怜，但是我不想你同情她，你对她的感情中，一丝同情都不能存在。”
方宇凡像是又听到了靳颜曦疯狂地对他说着：“方宇凡，我不需要你的同情！”他也不会明白，为什么会有人误解他的心。
他像是承诺什么似的一字一顿地说着：“我、喜、欢、颜、颜，不是同情……”
车子急速奔走着，邵淑华看着严肃的儿子，突然放心地笑了一声。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第二十七章（修）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