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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厨上的林福娘子抓着一把银鱼干儿，愁眉苦脸的道：“这劳什子先生，丢下个不清不楚的话就走了，可苦了我们了！天时，天时，这银鱼干儿该不该给大爷吃？”无奈的把银鱼往碗里一丢，在围裙上擦擦手，喊了小丫鬟洗了两根白萝卜，切成厚厚的圆片儿煮上了。又嘱咐了烧火丫鬟看好火，换了身衣裳就去寻林忠娘子。
林福娘子在偏房吃了一盏茶，才见她打发去的小丫鬟欢天喜地的跑回来，“大爷请嬷嬷去他院子里说话。”
林福娘子吃了一惊，道：“怎么惊动了大爷？”
那小丫鬟笑嘻嘻的：“我先头只找四月姐姐，偏四月姐姐在大爷跟前呢，我站着等了一会儿，才等着姐姐出来，我把话跟姐姐说了，姐姐说大爷今日心里舒爽，给院子里的姐姐们发赏钱，我正巧赶上了，也得了一把！又叫我在院子里跟小丫鬟们踢毽子玩儿，大爷就在屋子里看着，后来大爷看我眼生，就问了姐姐们。就说今日家里有客来，正巧跟嬷嬷说道说道。”
林福娘子笑骂了一句，“我说你这小蹄子怎么这样快活！可知道哪里来的客人？”
那小丫鬟摇了头，“这我可不知道了。”
林福娘子跟着小丫鬟去了安玉住的清心苑，四月正站在院子口张望呢，一见了她就忙迎了上来，打发了小丫鬟走，方才笑道：“妈，是个苏州老家来的远房亲戚，说是跟咱们老爷是同宗，祖上跟老太爷也是有过来往的，后来他们家破落了，才失了联系。本来是个寡妇娘子带了五岁的孩儿来扬州寻亲，谁知这亲还没寻着，老娘就在客栈里一病不起了，就一个五岁的娃娃，顶什么用？这老娘病入膏肓了还记得有咱们这门富贵亲戚，求了客栈的小二，找到了忠叔，先头忠叔只说这孤儿寡母的，能助上一助便搭把手，哪个晓得这寡妇娘子没福，抓了药也不好，就这么没了！她先头也说的不清不楚，咱们也没处寻她那门亲去！少不得填补十几两银，好生的发葬了她。那哥儿也才五岁，就抱在忠叔家里养了，现如今老爷说要给大爷找个年纪相仿的哥儿陪着读书，忠婶见他还伶俐，就送了来。就投了哥儿的缘法了！折腾了我们翻箱倒柜的找衣裳给他穿——哥儿年纪本就小些，又生的瘦弱，哪里有给他穿的衣裳！好在往日里别人孝敬来的，有做的大了些的，改一改还能穿。”
林福娘子思忖一阵，将笑不笑的，道：“仿佛是听着有这么回事。”
四月张望了一阵，道：“我去通禀一声。妈你就在这儿等着。”
林福娘子给安玉行了礼，笑眯眯的道：“有日子没见着哥儿了，仿佛又长高了些。面色也好了。”
安玉笑道：“今儿个是精神好了些。我凑巧听着四月姐姐跟林嬷嬷说话，才想起这出，请了你来。今儿个的膳食安排下去了没？”
林福娘子道：“可是要给哥儿道恼了。自前儿个老爷打发人来传话，哥儿的吃食要格外的小心，顺应节气天时，老奴就愁的很了。老奴倒也粗通药理，往日里给老爷太太哥儿姐儿做个补品汤水是不在话下，倒教这吴先生给难住了。哥儿往日里爱吃的银鱼炖蛋是不分四季常要常有的，如今也犯了难，不知哥儿可用得？今儿厨下备了酱萝卜、黄芪羊肉汤、清蒸鲫鱼、上汤白菜，照着哥儿往日的例二素一荤一汤预备着。”
安玉皱眉道：“也就每日里萝卜白菜的来了。”又指了指身边的方世樵，道：“往后他同我一处吃，再增两荤一素的例罢。”又问方世樵，“你有什么爱吃的没？”
方世樵在家时原也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儿，突然一夜惊变，在林大家里藏了月余，夜夜哭着醒来找奶奶，懂事了许多，笑嘻嘻道：“也没什么，你素日里吃什么我便吃什么了。”
安玉笑道：“外道什么！我家里就是你家里，拣你爱吃的说！我脾胃弱，多半是清淡的菜色，没什么可吃的。你我一同吃饭，可别叫你吃不下饭。”
林嬷嬷在旁笑道：“可不是么，我看樵哥儿素日里是个口重的，又爱吃荤，跟安哥儿可不一样。今儿晚上福嫂就可做个东坡肉来，我看樵哥儿爱吃。”
方世樵极不好意思的笑了，林嬷嬷搂了他的头，笑说：“樵哥儿本是个极胆大的，今儿也怯起生来。”方世樵只管把头埋在她怀里傻呵呵的笑。
安玉就说：“我跟哥哥一同习字，嬷嬷们去吃盏茶罢。芳菲给嬷嬷们上瓜果点心。”
林福娘子同林忠娘子便携手去了。
安玉就同方世樵咬耳朵：“再过几日，你奶奶就来了。”
方世樵又惊又喜：“真的？”
安玉悄声道：“嘘！可不许说给别人听！”
方世樵手舞足蹈的，嘴巴都咧到耳朵根上去了，“我可想我奶奶了！我每回背不出来书，爷爷要打我，奶奶都护着我！”
安玉的心情立即暗淡下来，方世樵的爷爷跟着他太爷爷一并被流放了，回头他见不着那个打他的爷爷，还不知道怎么哭呢。
安玉立即抓了方世樵的手，道：“我姐姐走了，也没个人陪我玩儿。先生也走了，我爹爹又忙，有不识得的字，也不晓得去问哪个。你必比我识得多，你教我吧？”
方世樵眉眼都耷拉下来，道：“我可不行。我爷爷常说，我比不得我爹爹小时候一半儿聪明。书也背不下来，字儿也写不好。”
安玉无言，从茶几下拖出来一个箱子，拿出来个精致的九连环，道：“我们来解这个玩儿吧。”
方世樵这才来了兴致，两个人头靠头凑在一起，摆弄了起来。
方世樵跟安玉是全然不同的两种人。方世樵有点缺心眼儿，一点不像方家那种百年世家出来的人。说一句话前不会在脑子里过一遍，也不会细致的打量别人细微的情绪，吃起饭来，也有些狼吞虎咽，毫无世家公子食不厌精烩不厌细的做派，对林家精雕细琢的点心不屑一顾，只要有香喷喷的肉，便能吃下去一大碗饭。
只有夜晚睡梦中的泪水，才能让人想起，这是个被迫远离了家人父母，寄人篱下的小孩儿。
林家姑太太的船还没到，林如海已经打点了行装随着四王爷去了杭州。安玉也不知晓他老爹的差事办的怎样，只听得外头小丫鬟绘声绘色的学舌，道是四王爷的亲随廉将军如何对盐商老爷们威逼恐吓，甚至动了鞭子，说是有个胡老爷被他用鞭子抽的血淋淋的——小丫鬟们以讹传讹，也不知是真是假。
林嬷嬷对此嗤之以鼻：“小丫鬟们乱嚼舌头罢了。虽说商户是贱籍，那些能被王爷们宴请的也都是有来头的了，他们商会里头的人物，讲究的是一辱俱辱！在这江南三省的地面上，给他下个绊子还不是小菜一碟？就那江面上的水匪，就够他喝一壶的！不敢动王爷，还不敢动个将军？”
安玉也笑：“我往日里倒不知道，嬷嬷还是个女中豪杰！这份见识，寻常人家的太太小姐也没有的！”
林嬷嬷倒有些赧色：“嬷嬷这点小见识，也是上不得台面的。哥儿往后进了学，就要嫌弃嬷嬷头发长见识短了！”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第 13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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