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药罐子》水寒雅

11、第 11 章

　　却说林如海当日身边六个书童，忠孝福禄富贵，都娶了林老太太房里出来的丫鬟。林孝、林禄升了管事，两家人做了他妹子的陪房去了方家。
　　林忠林福林贵几个，因识文断字，又都是自小就伺候林海的家生子，娶了亲后，便升做了外院管事。当日林老太太在时，他们的媳妇们也都极体面风光，后来老太太没了，贾敏寻着由头动了一动内院的人事，这几位媳妇们一商量，便都把位子让了给贾敏的亲信——家里也不缺吃少穿，放了家去也好教养孩子，何苦为了这跟太太顶上？爽利的交了权都走了。
　　后来安玉出事，林如海要寻个妥帖的忠心人跟着他，便选中了林忠家的。又林福家的精通药理妇科，梁姨娘怀孕时便选了她进内院服侍梁姨娘，焦嬷嬷走后，又点了林贵家的接管了内院的人事。
　　只有林富，早年得了急病没了，只余下一个遗腹子林家宝，如今在林海身边做了随侍跑腿的小厮。林富家的这些年也未曾改嫁，一直在林富家守着婆婆儿子过活，孤儿寡母的，也没什么进项，若非林府里每年都有给她婆婆她儿子的赡养费，日子早过不下去了。如今贾敏去世，又见着昔日的姐妹一个个重新入了内院，她的心思也活泛起来，便去寻了林贵家的，要谋个差事。
　　谁知才出了门子，便撞见了林贵家的与林忠家的提着个篮子来看她，急忙忙迎进门上了茶，笑问道：“这可是奇了，今日怎么这样巧？我正说要去寻你们说说话儿，你俩倒手拉手上我们家门来了！”
　　她们几个原来做姑娘时便常在一块儿的，感情极好，林贵家的便道：“可不是凑巧！我们两个正有事求上门来了！我来问你，你现在可还是不愿进内院做管事媳妇？”
　　林富家的一听，不是正合我意？笑道：“这可不就是书上说的，心有灵犀嘛！我刚还说去找你，给我谋个差事——我也歇了这么多年了，眼看着你们一个个又忙活起来，心里可活动的很！”
　　林忠家的笑道：“我晓得你想谋个什么差事，可我们来求你的，可不是这个。”
　　“哦？你又晓得我想的是什么？”林富家的挑眉笑道。
　　林忠家的一扬眉：“我们多少年的姐妹？你一动眉毛我就知道你想的是什么！当年我们几个人里头，就数你的针线活做得好，太太没进门时，老爷身上的活计也多是你做的。你说，你不是想去管针线房？”
　　林富家的道：“怎么，我做不得这个？我的手艺，还比不过那些京里来的蛮子？”
　　林忠家的一拍手，道：“看看，这个急脾气，这么多年都改不过来！”林贵家的在一旁吃着茶，就吃吃的笑，“这辈子是没的改了！当年竹枝姐姐为了改她这脾气，废了多少心思？”话音未落，自知失言，赶紧拿眼睛去看林富家的，果然见着她眼圈就红了，急忙放了茶盏，在自己脸上扇了两下，“叫你胡说！”
　　林忠家的拿了帕子就去哄她，“好了，都这么多年了，早该放下啦！竹枝姐姐也不想你为了她，一辈子都不快活。”
　　林富家的拿了帕子就蒙在脸上，哽咽道：“我可不是他们臭男人，我记竹枝姐姐的好，记一辈子！不像有的人……”
　　过了一会子，拿下帕子来，擦擦眼睛，复又笑道，“好了。你们求我做什么来的？”
　　林忠家的与林贵家的对视一眼，林忠家的试探问道：“富嫂，你还恨着太太？”
　　林富家的苦笑道：“还有什么恨不恨的？她是太太，是京里来的高门小姐，我们哪里比的上？再要怪，也只能怪竹枝姐姐动了真情——女人，一旦动了真心，总会有些不切实际的妄想！也不想想，是不是咱们攀的起的！命那！这是生下来就注定了的命！我记着她的好，也记着她的错，我告诉我自己，这辈子千万别像她一样！”
　　林忠家的触动心事，想到自己还在禁足的侄女儿白蓉，深叹了一口气，道：“我们多少年的姐妹，也不必说那些虚的，我只问你一句，若是教你去服侍姑娘，你可能尽心尽力，不存私心？”
　　林富家的瞪眼道：“必定尽心尽力！春兰姐姐你也太小看我！就是竹枝姐姐，到死也没怨过老爷太太！”
　　林贵家的一拍手，“好！那就这么定了！”对林富家的郑重道，“老爷要送姑娘去京里贾家，姑娘年纪小，京中离扬州，山长水远，我们都是鞭长莫及，去了那里，到底是寄人篱下，姑娘就只能靠你们这些身边人了。”

　　黛玉走时，林富家的早早领了画眉黄鹂百灵朱雀几个在船上等着，黛玉扶了雪雁上船，还问道：“怎么不见王嬷嬷？”
　　林忠家的笑道：“王嬷嬷得了急病，今日里起不来床啦。这是林富家的，陪着姑娘进京去。”又指着画眉几个道，“雪雁年纪太小了些，哪里就能伺候的妥帖？沉香几个虽是太太留下来的，年纪又大了，该放出去了，姑娘走得急，现挑人上来也赶不及，就把安哥儿身边的画眉百灵也给了姑娘吧，好歹是往日里常见的，加上本就跟着姑娘的黄鹂朱雀，也有四个了，虽是二等丫鬟，调教调教也还能用。”
　　黛玉往日里没见过林富家的，先是皱了眉，听了说是林富家的，才略略舒展开了些，待见到画眉几个，却才展眉笑了。又问道：“人都跟了我走了，弟弟身边可有人伺候？”
　　林嬷嬷笑道：“姑娘跟大爷可真是姐弟情深。一个怕姐姐在外头过的不好，巴巴儿地把自己身边跟着的人都送了来，一个怕弟弟在家里过的不好——姑娘可就放心了吧！家里的人都是知道大爷性子的，丫鬟调教起来容易着那！”又指着画眉道，“哥儿给姑娘收拾了许多的玩意儿，让姑娘路上解闷的，都交给画眉了，姑娘只管找她要。”
　　二人正说着话，突听得岸上的人在喊，“老爷来了，老爷来了！”黛玉忙扶了林嬷嬷又要下船，果然林如海骑着马来了，父女二人叙过别离之情，林嬷嬷又道：“好教老爷知道，姑娘的奶嬷临行前得了急病，已经起不来床了，姑娘身边又少不得个经验老道的嬷嬷，如今便让林富家的跟着了，老爷看可还得当？”
　　林如海一愣，道：“怎么未曾听梁姨娘提起？”转念一想，也就明白了，“我近日事忙，于此事疏忽了些。”对黛玉道，“既然如此，富嬷嬷跟着也是一样的。你原先的奶嬷虽老实忠厚，于人才上却差了些。富嬷嬷针线活儿极好，机敏善言，还跟着福嬷嬷学过几手药膳，是个可信的。”
　　船家又催促着上船，林如海便又嘱咐了几句，便命黛玉上了船，自家打马回了衙门。

作者有话说

　　林富家的曾经是林如海小妾候选人。
竹枝姐姐是林老太太给林如海的小妾。后来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