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白《藥人》》雪淨寒

14、番外篇 ─── 如風

　　夏季。
　　在解完萬毒珠的毒之後，又過去了半年，從凜冽寒冷的冬天到現在有著溫暖陽光的夏天。
　　雖然孤獨峰的夏季與中原的相比還是寒冷了許多，但還是比嚴冬好上太多。
　　尤其是染毒以後，他的身體更是差的出去屋外兜個圈都可以染上風寒。

　　即使現在毒已經解了，即使在那之後已調養了半年有餘，可情況也沒有好轉到哪裡去，一樣動不動也能生個病，這兒疼那兒痠的一堆後遺症，害師尊擔心的連他自個兒的病都沒辦法好好養著。他更是被半強迫的規定著好天氣出來曬太陽半個時辰。
　　若是身體更穩定一些，下個月也許時間便會延長至一個時辰。

　　春末的微風徐徐，午後的陽光洋洋灑灑的灑在正仰躺在孤獨峰後方新種的草地的白衣身上、臉上。
　　抬起仍是虛軟無力的手，想遮掩一點有些刺眼的陽光，不料手才舉起一會兒，還不到臉上的位置身後就來了一大片陰影，將惱人的陽光給遮住了。

　　這世上會為他撐傘遮陽避雨的只有兩人，一人現下這個時間應是下山採買些用品與藥材了，而另一個人嘛………
　　「見你出來好些時候了，便過來看看。」
　　洛子商一手拿著傘，一手拎著竹筒和帕巾，遞給白衣。
　　「嗯。」
　　「續緣說多曬曬太陽能對病情好的快些，流流汗對身體也挺好，雖然知道你不愛待在太陽底下，但為了快些好起來，也只能多多忍耐了。」洛子商滿是心疼的對白衣說著。

　　記得小時候白衣就曬不得太陽，那時他就看到一個沒比自己大多少卻一臉老成憂鬱的小孩，孤伶伶的在樹蔭下看著自己練劍，那對水藍眸子透露著欣羨又帶著不甘心的眼神，至今他都還記得。
　　後來，他才曉得白衣的皮膚不好，若在烈陽下曬的久了，會很不舒服。
　　現在要他在陽光下待著，對白衣來說應該很不好受吧。

　　白衣接下裝著水的竹筒，解開篩子喝了一些，拿著帕巾擦著細汗，他輕聲對洛子商說著：
　　「我明白，比起之前經歷過的這不算什麼的。」
　　原本的他以為這輩子是再以見不到師尊的了………
　　現在他還活著，眼睛還看的到師尊，還能守著兩個人的承諾，白衣已經很知足了。

　　聽著白衣的話語洛子商心裡一陣刺痛，若不是自己白衣根本不用受這些苦。他滿是痛苦一臉歉疚的說：「你所受的一切都是因我而起、受我所累。」

　　看著明顯誤解自己意思的洛子商，白衣有些著急的想解釋：「我不是那個意思。」
　　「你該怪我的，白衣。若不是我前去找尋你們，也不會惹出這麼多的是非，更不會讓你……」經歷了那些非人的折磨………
　　洛子商想起了親眼看著白衣受著毒害的模樣，心痛哽咽的說不下去。

　　││或許這些你都不怪我，但卻成為我一輩子都難以忘懷的自責愧疚。

　　「但若素還真倒下，中原必然大亂，那些爭權奪利的人見一個殺一個，我與師尊又能安然多久？」不願洛子商為了那些以成過去的事傷心自責，白衣將話題轉開緩緩而道。
　　心有感而發的繼續說著：「說到底這些都是一環扣著一環的，倒也是應了那句，腳踩著塵埃，便是在江湖。人在江湖，真是半點都由不了人……」
　　輕輕的嘆息著，這人吶是不是只要踩著土地的一天便就是在江湖，即使是不惹事只想靜靜的生活，卻也難以如願。

　　白衣胡思亂想了一陣，覺得身邊有道視線瞧著自己，他皓首輕轉發現洛子商直直的盯著他看。
　　「怎麼看盯著我看……」
　　「沒有，難得聽你講這些覺得新奇。」鮮少聽白衣說這麼話的洛子商，有些訝異不自覺的愣住了。
　　「經歷了這些事，也看透了、想通了很多事，以前糾結在心裡的，現在想起來也覺得沒有什麼了……」

　　沉默了一陣子，他有些遲疑卻又緩緩開口了：
　　「子商，你知道嗎？其實我覺得我綁著他了………原本的他是多麼無牽無掛，風裡來風裡去的，哪有什麼憂愁煩惱，可與我一起之後，惹出了多少是非，就連退離了江湖，還是帶給他這麼多的麻煩………」

　　過往的多少痛切心骨的傷痛讓他與師尊至今仍深深痛苦、悲愁垂涕，然而自己也是傷害師尊的其中一個，這其中的矛盾與糾結讓他又怎麼能接受。

　　雖然在意著倆人彼此的情感，遠比自己的生命還在乎的東西，卻也因為太在意變的如此的患得患失，總覺得師尊應該有個更好的人生，應該得個比自己更好更適合的人去對待他。
　　而不是自己這樣一個只會帶給師尊麻煩與困擾的人，一個連行走都要倚靠別人的廢人………

　　其實這樣的一個念頭在白衣心裡好些年了，一直一直都不敢與人傾訴，只敢在夜深人靜時，自己憂傷煩惱著，為什麼自己總是給他最親愛的師尊帶來愁上眉山滿滿的困擾。

　　「這怎麼能怪你，要怪也是怪我怎樣樣都不該來找你們，白衣，你別多想，這次千錯萬錯都是我一個人的錯，你不要把什麼都往自己身上攬。」
　　又來了又來了，白衣只要一講到這個，又會覺得自己拖累了風之痕，洛子商便趕緊搶話的，不要讓白衣這個鑽牛角尖的性子又開始自我消沈………那樣太不健康了。

　　彷彿沒聽見洛子商的話，又或是白衣太專注在自己的傷心上，他自顧自的語氣憂愁悲傷喃喃地說：「你知道嗎？其實我怕…………就算過著在平靜的日子我還是怕，我怕，我怕人與魔的差別，我怕我這一生全部都給了他，對他來說也不過是短短的數十年，過了………他仍是孤獨一人，除了孤獨以外還加上了苦痛，我除了這些以外什麼都無法給他………」
　　抬起皓首，白衣眺望著天際，微微顫動的羽睫，無語傾訴著他的傷痛他的無奈。

　　「白衣，你永遠都是想的太多，雖然對風之痕而言是短短數十年，卻也是快樂的時候，你感覺不出來嗎？他與你一起是總是充滿著幸福的，跟之前那冷冰冰的模樣根本是反比，是你改變了他，讓他的心變的柔軟，讓他的生命有了光彩，如果生活中沒有心愛的人陪著，就算活了千百年又如何呢？」洛子商耐著性子溫柔的開導著白衣。

　　他既心疼卻又感動，他心疼白衣自個兒默默承受的苦與痛；感動的是自己傷害他至此白衣仍肯說這些心裡話給他聽，洛子商不知該感謝白衣的善良純真還是唾棄自己的自私無情。

　　「白衣，你對他而言才不是只有苦痛，你應該對自己有信心，你要自己先快樂起來，才能讓他更快樂知道嗎？」

　　白衣覺得洛子商這個人，是益友也是良師，每當他有困惑的時候時常能給他一些啟示與方向，眼前這個像是天生就沒有煩惱笑的溫和無比的人，明明就沒大自己幾歲，卻是如此溫柔可靠。

　　「可是、可是我………」
　　「別再鑽牛角尖了嗯，聽我的準沒錯，說到底就是他把你教成這個樣子，真不知道是好是壞………」洛子商決定把話題轉走，依白衣這個性子，若是能一次講的通的，他就不是白衣了，畢竟風之痕那固執到地老天荒的人，教出來的性子也不會差到哪去。

　　雖說只有數十年來著，白衣卻也把風之痕所教的學了個十成十，尤其是那固執與講不聽………

　　「像我，給那老頭子教成了這副痞樣，什麼事都看的開開的，日子不也挺好過。」
　　他突然想起憶老頭還在的時候總是要他多找白衣聊聊的，那時他還小不懂為何他的痞師傅老要他待在自閉又自憐的白衣旁邊，原本是希望自己的樂天開朗能幫風之痕開導開導他吧………
　　否則再讓那個冰山男這麼的教下去，真不知將來的白衣會變成什麼模樣。

　　「你有個好師傅。」白衣誠懇由衷的說著。
　　「你師傅也好的很，就是太不擅言詞了，……」而你剛好又比較多想了些………
　　洛子商的話都還沒說完就聽到白衣連忙的為他說話：「師尊，他孤寂太久了，不能怪他。」
　　眼一挑，他說：「不能怪他你就怪自己？」
　　瞧他話都還來不及講完的，白衣就急著替風之痕說話，真的是…………

　　「…………」
　　「算了，每回講到這個你就沉默，要是能一言兩語就打通你，我也不用講了這麼多年……」
　　徹底放棄再繼續這個永遠死結的話題，洛子商決定慢慢的開導絕對比現在來的有用。
　　看著遠方的陽光不再那麼烈了，他道：「呵，所以說兩個人東聊西聊的時間過的比較快，瞧瞧，都已經一個多時辰了，我們也該回去了，下山買藥採購的人也該回來囉，要是他回去沒見著你，指不定又胡亂慌張的到處找人呢……」

　　「你別胡說，師尊才不會這般的失了分寸呢……」
　　「碰到了有關你的事，風之痕都不是風之痕囉……」
　　「你就愛調侃我……」
　　「哈哈哈………」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