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团酷——遇见》澪拾

3、缘未尽

　　当夜，库洛洛悄然离去。
　　随同的还有窝金及信长。
　　小酷醒来时，屋里早已没了气息。侧头满桌金银珠宝映入眼帘，那是足够一辈子的量。
　　他凄然一笑，那个人终究还是走了。

　　两天后，库洛洛收到派克诺坦传书。小酷在他离开的第二天消失了，没有带走府内任何东西。
　　那时他正准备进城，拿着纸条细看了许久，回讯请派克诺坦代为寻找，务必确保他的安全。心里却是清楚，有心逃避的人，寻也困难。
　　他负手而立，看着鹰儿消失的天空，感觉心里失去了什么，空洞洞的无从填满。
　　直至破晓，才发现窝金与信长皆是一脸忐忑看他。
　　“王爷，我们到了。”
　　“通知守门的将士，我要进城。”
　　窝金接令上前告知士兵，周转几番，才终于等到城门大开。
　　里面，侠客率五百骑侯于正前夹道相迎。
　　“王爷...”
　　“辛苦了。”库洛洛轻拍他肩，这个随自己一起长大，征战无数的得力部下，如今穿上戎装，更显意气风发。
　　“什么时候出发？”
　　“今晚。”
　　“那么快？”
　　“事不宜迟。”
　　“为何要答应？”
　　他笑，没错，完全可以拒绝的，只是在接到密诏那刻，他下意识同意了。
　　说到底，还是留着晏国的血。
　　“王爷，皇上有请。”
　　正殿前，飞坦半跪向自己行礼，二品御前带刀侍卫，自己曾经的先锋将领。
　　他点头，与侠客举掌告别，随飞坦进殿。
　　诺大一方殿堂，雷欧力站在金銮座前等候他。
　　不，该称呼一声‘圣上’。
　　他折起袖袍便要跪，被对方拦下：“这里只有你我兄弟二人，无需多礼，我在后殿准备了接风酒，随我来。”
　　他们甚少如此亲近过，性格迥异的两人仿佛从开始就注定了互不相干。
　　“我本以为你会拒绝。”酒过三巡，雷欧力突然说道，语气中感叹大于询问。
　　“何以他们点名要我去？”
　　“我亦纳闷，藩王众多，为何他们偏偏指明要你，不过库哔确实如此回复，他，你总该信得过。”
　　他笑，兄长对自己的部下果然了解。
　　“除此之外还有什么要求？”
　　“两国互通资源，他们每年进贡丝绸，而晏国允许他们在本土采矿。”
　　“相比国泰民安，这些算不了什么。”
　　“唯一一点，便取决于你。”
　　他讪笑着为自己斟酒，反正人已在近前，答案很明显。
　　又罐了几杯，雷欧力面颊泛红，似有些微醺：
　　“我们似乎从未如此坐着饮酒过。”
　　库洛洛点头，确实如此。
　　“我们明明血脉相连，却被皇权隔开。”他没有焦点，望着远处立柱，似是回忆：“旁人皆道父皇自小偏爱我，出兵征战这等事都交付于你，却是我，最后得到了这江山。我却知道，在他心里，最疼爱的其实是你。”
　　“他常说，你天赋之质，无论文韬武略，都注定是立于万人之上的王者，却惟独缺了君王最重要的一点，仁爱。”
　　“你与生俱来的侵略性只凭兴趣所趋，可这皇位不仅干系国土江山，更牵扯着无数黎民百姓。他说他不能，用血肉来祭奠你的皇朝。”
　　“所以封你卞城，立你为王，远离皇宫。”
　　“但你又可知，卞城乃晏国命脉，水土根源，同时也是通往东西北三处的要塞，最理想的密反之地。”
　　“不顾几位老臣多次劝谏，不顾未来某天可能发现的内乱，他执意将城池赐给了你。”
　　“因为他爱你、信任你，胜过任何一个孩子。”
　　库洛洛不发一语，这些他都早知，否则不会留在卞城那么多年，真真过起了闲云野鹤的日子。
　　“他弥留之际交代我，要信任你，以及你的部下，并且善待，我做了。”
　　“但心里一直苟同，可如今，我不得不相信，你确实变了，库洛洛，我替父王感到高兴。”
　　“你没那资格。”
　　薄如利剑的无情，雷欧力却没有动怒，仍是盯着原处，自嘲一笑，“确实，我没那资格，这江山是你打下来的，而如今纷争也是因你避免的。”
　　他停顿片刻，“什么时候启程？”
　　“今夜。”
　　“我送你。”
　　“不必，国事繁重，皇上还请安歇。没什么事，臣先告退。”
　　雷欧力目送他走出殿堂，到最后，都不愿称自己一声皇兄。

　　真正站在诃侯国主殿已是半月之后，他向着上位的君王行使节之礼，落落大方。
　　席巴揍敌客严谨的表情看不出喜怒，但处处以贵宾相待，更被赐以上座，与他几位皇子一起。
　　库洛洛略略扫过周围，额首以示见面礼，内敛而不失身份。
　　待到个自认识，便听国君吩咐内侍：“去请巫师。”
　　库洛洛想起玛奇曾说起，在诃侯，巫师为国运祈福，受圣上礼遇，奉为天职，听适才声音中的恭敬，原来不假。
　　他静息等待那人出现。
　　只片刻，一席白色长衫的男子缓缓从内殿绕出。
　　发髻束起，露出底下小巧脸庞。
　　他没有入座，居高而下俯视，微抿唇角，让库洛洛又想起了那次初遇，少年清艳容颜下的傲慢。自己一路念及的人此刻竟站在眼前。
　　熟悉而又陌生。
　　那明明无礼的神情却如同一股暖流顺着血液蔓延至身体各处。
　　“王爷，这是本国的巫师，酷拉皮卡。”
　　巫师，牵动着整个诃侯国的高贵身份，难怪他身姿清涟，毫无褴褛之气。
　　而自己还一直以为他只是个不喑世事的孩子。
　　他一向自负聪明，到头来，却是被一个孩子骗了那么久。
　　可即便到了如此地步，他心里仍感欣慰，能够再次相遇。
　　“王爷可信命。”干净的声音，熟悉的问题。
　　他慢慢踏前两步，回望长阶上方：“我原是不信，如今信了。”
　　命中注定，为你所引。
　　遇见，直如夏花之绚烂，这便是情深。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