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若梦落花-战争卷》翡翠

2、肯·莱曼

　　我注视着眼前的老人，不露声色的惊讶。父亲。我在世上唯一活着的亲人，我母亲钟爱一生并为之付出生命的男人，我不知道我有多爱他，但我的确想知道关于他的一切。至于眼前的他，我的救命恩人，我无法确定他说的是否属实，起码我可以听完他的故事。
　　“不久前，碧纳西沉睡二十年的圣花开放了。我以为是你母亲苏醒了——”
　　“什么！苏醒？我母亲还没死？”这个消息如同黑暗里飘忽的萤火，我紧紧抓住他的手腕。
　　他看了看我，又望向远方，声音有些颤抖。
　　“恩。你母亲……她并没有死，只是陷入深度昏迷而已。”
　　“可我在陵墓里看到她的尸——”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我越发觉得蹊跷。母亲的样子的确不、像死去了。宰相和他，究竟谁说的才是真的？
　　他轻轻的拍着我的手，我渐渐的松开来。
　　“你恐怕已经见过凯因了吧？”
　　我点了点头。
　　“你相信他说的？”
　　我避开了他直视过来的目光。“我愿意听听你怎么说。”
　　他闭上了眼睛。沉默片刻，开始了对往事的回忆。

　　五十三年前，在碧纳西国精灵族中一户卓越的法师家庭里诞生了一名婴儿。一个月后，他被受洗礼取名为肯·莱曼。在美丽洁净的精灵聚居地，肯无忧无虑的成长起来。父母将他们最真挚最无私的爱倾注给他，给了他无微不至的关怀和自由成长的环境。天资过人的他年仅五岁就表现出了他们家族特有的勇敢机智，九岁的时候他完成了所有低级法师的课程，族里的人预言今后他将成为碧纳西历史上最年轻的大祭司。父母将他视为生命中最大的骄傲，他承载了家族最厚重的希望。
　　可是在他十岁的时候发生了一件事情对他今后的生命产生了极大的影响。一次战斗中，他的父母双双阵亡。事后证明这场无谓的战斗完全是由当时的王的一个极其愚蠢的决定所造成的。从此年少的肯在心里立下了一个目标：结束碧纳西的真王统治传统，建立一个新的公平的社会制度让真正的能者治理国家。在后来艰苦磨练的生活中他结识了生命中第一个真正的朋友，他的名字叫做凯因·东。他们怀着各自远大的理想，在共同度过的岁月里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作为精灵，肯侧重修炼灵力和法术；而人族的凯因却醉心于治国安民的策略。一文一武，他们约定携手为碧纳西的强盛燃烧自己的生命。
　　十五岁时候，肯成为了精灵族里最年轻的祭司；那年凯因十六，他踏入仕途成为一名文官。两人虽然各自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但依旧经常在一起谈论着自己的将来以及政治观点。肯将自己年少时立下的目标告诉了凯因，那天他们破例喝了许多酒，相互引为知己。
　　碧纳西国历一零二四年，一次偶然的机会他们邂逅了当时十七岁的涟漪公主。两人同时喜欢上了公主。而她也对他们产生好感，对于坚毅潇洒的肯和英俊沉稳的凯因难以取舍。于是两人立下君子协定，进行公平竞争。经过一年的相处，肯与涟漪的爱情基本成形，凯因逐渐退出角逐。那是肯一生中唯一能与童年媲美的幸福时光。一零二五年春天，涟漪公主即位称王，而肯在爱情与理想中做出艰难的抉择，他决定离开碧纳西出外磨练。一零三四年肯如愿成为碧纳西历史上最年轻的大祭司，朝着自己的目标迈出了沉重的第一步。他知道从此离快乐越来越远，但人得做他该做的事情。多年以后他才意识到人的一生当中想做的也许比该做的更重要，毕竟你首先是为自己而活着。那个受封大祭司前的夜晚，那个月明星稀的天空下，涟漪热烈的表白，极力的挽留，以及伤心欲绝离去时的每一个眼神都占据了他以后几十年生命中的大多数夜晚，成为他一生中为数不多的回忆。
　　年复一年。肯巩固了自己大祭司的地位，由于年轻有为，在朝廷中树立了很高的威信。涟漪王沉溺于爱情当中无法自拔，对于肯倾注了最大的信任和支持。虽然无法与肯结为夫妻，她仍旧拒绝了其他男子的求爱，当中也包括凯因。她坚守着自己的爱情，并报有最后一丝微薄的希望。涟漪的执着让肯在痛苦中挣扎不堪。一次酒醉后，他与她有了肌肤之亲。这次美好的经历成为了他后半生里最痛苦的回忆。肯再一次拒绝了涟漪。他无法放弃自己的目标而且巨大的权力让他的内心急剧膨胀，虽然他也爱着她，现在看来他觉得自己的爱是如此的自私和卑微。当时他在心里暗暗的许下诺言，等实现了目标一定娶涟漪为妻，其实他明白要实现自己的目标，涟漪九死一生。
　　朝廷里肯和凯因的势力越发强大，他们商量当年改革之事，但由于意见上的分歧心生芥蒂。凯因开始帮助涟漪巩固真王一族的实力，而肯继续自己的发展。一零三六年春，涟漪王在一次出游中遇见“红枭兵团”司令科隆，科隆对涟漪一见倾心，疯狂的追求。而她发现当时自己已怀有肯的骨肉，为了保存真王族的颜面，不得以与科隆结为夫妻。不久科隆在一次战役中牺牲。
　　九个月后，涟漪产下一名女婴，受洗后取名千舞。
　　同年，凯因因为政绩突出被任命为当朝宰相。
　　他改革了各种制度的弊端，使碧纳西的经济与军事有了长足的发展，深受百姓的尊敬与喜爱。涟漪王将所有的爱与思念倾注在爱女身上，对于肯她虽然感到疲倦不堪但始终未能停止期待。而女儿的诞生让肯愧疚不已，他越发加紧了自己的步伐。那个目标已经融入了他的生命里，他无法自拔，只把希望寄托在自己骗自己的谎言上。他开始里通外国，一步步的瓦解朝廷内部的团结，一切时机都愈发成熟起来，而涟漪王还是对他一如既往的信任。就在这个时候凯因向他透漏出涟漪王正在策划削弱国内各族势力的计划。这对于肯来说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此时挡在他道路上的障碍只有真王族的圣花——翡玉莲了。要想结束真王统治就要消灭真王族力量的根源——翡玉莲，即使以大祭司的法力也远远不够，这需要更大更强的力量。在一次祭祀活动中，肯与邪恶的暗黑之神发生了接触。他们定下契约，暗黑之神赐予肯毁灭翡玉莲的力量，而肯摧毁圣莲后要把莲蓬奉献给它。得到邪恶力量的肯一天天的迷失自我，逐渐成为受暗黑之神操控的傀儡。涟漪王察觉到肯的异常，想方设法挽救他堕落的灵魂。在一次次失败后，她意识到灾难的不可避免，于是她趁肯尚存一息良知之时，与他合力将年幼的千舞送入了镜世界逃出生天。

　　一零三八年，碧纳西大祭司肯串通外族发动政变，真王一族残遭灭绝。涟漪王面对肯的背叛未有任何反抗，她在他的眼前坠塔自尽。由于翡玉莲护主，涟漪未死而陷入深度昏迷。爱人的举动震悚了肯的灵魂，他从黑暗中觉醒摆脱了暗黑神的控制。由于无法原谅自己的罪过，他离开碧纳西过起了隐居生活。与此同时，凯因率领东族人向入侵的外族发起了顽强的抵抗，最终平复叛乱。从此，碧纳西国无王，政权由宰相所把持。

　　往后二十多年里，肯一直追踪暗黑之神，致力于挽救那些像自己以前那样迷失的人们，希望能以此来弥补当年犯下的罪过，不枉涟漪的一片苦心。

　　我相信了这个故事，也相信了眼前这个只有五十三岁的苍老的人。我的父亲。对我来说这个故事发生的时间太久远了，久远得让我无法去思考，我只能接受它。我希望自己能像恨一个犯了错误的父亲那样恨他，但这并不容易。现在我只关心我的母亲，她一定要醒过来。
　　“怎么才能让母亲醒过来？”
　　“只有利用翡玉莲的力量。翡玉莲实质上是真王族历代王的精神力量之凝集。每一代王死后，其骸骨都是由翡玉莲来处理的。经过在莲蓬内四十九天的净化，王的骸骨化做一堆骨灰而其灵力则留在了莲中。因此你看到母亲的身体就证明了她还活着。现在她已经陷入深度昏迷需要由另一个人运用翡玉莲的力量将她的意识唤醒，在这个世上只有你能做到。可现在虽然你拥有涟漪王的血统但还未真正受封为王，无法自由使用莲的力量。”
　　“那要如何？”
　　“要有一个由大祭司主持的受封仪式。仪式我可以帮你完成，但是需要真王的圣物，也就是送你去镜世界的那块石头。你带在身上了吗？”
　　啊，我的太阳坠子，自从我从莲花中醒来后就不见了。“我想应该是落在了纱达的手里。”
　　“就是那个受了暗黑魔气的精灵？”
　　“是。”我一定要把石头从他那儿夺回来，不计任何代价。
　　肯似乎看出了我的想法：“以你现在的能力还不是他的对手，让我去找他。你去找你的丈夫吧。”
　　突然想起了结界外面寒冷的雪山。修，你还好吗？
　　“你身体才刚刚恢复，我知道你要走，让铁男跟你去，好吗？”
　　我看了看铁男，他黑色的脸上有着和平常一样酷酷的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
　　“又要麻烦你了，黑脸。”
　　“早料到了。”
　　“那我们出发吧。”我转身要走，但又觉得似乎还要说些什么。我看着肯，好不容易挤出一句：“我走了，保重。”
　　“……再见。”他走过来，轻轻的碰了碰我的额头，手有点烫。
　　“铁男。”
　　“师傅。”
　　“路上小心点。”
　　“放心吧，师傅。”
　　我和铁男走出庭院，火红的太阳照耀着山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