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长梦多》Solitia

10、第 10 章 偶遇

　　高深一定知道些什么。

　　抱着这样强烈怀疑的念头过了两三天，所有的耐心和好奇终于随着石沉大海的面试消息一起磨完了。

　　时间渐渐推向7月。

　　日子变得百无聊赖，街头巷尾的话题又归于茶米油盐，就连之前说会登门拜访的警员也不知消失到哪里去了——难道说之前发生的几起案件已经解决了吗？
　　撞到姐弟俩的那辆肇事车找到了？杀死田平先生的凶手也落入法网了？

　　期间大志打过两个电话来问候，美其名曰联络感情，无非就是像警察盘查一样又将事情从头到尾盘问了一通——因为他并不知道自己和田平先生之间出现的一段小意外，所以只能又一五一十地向他交代自己为何会出现在警察的问讯现场。

　　小意外。
　　苏越心想。

　　这世上真的有意外吗？

　　短时间内接连出现的两桩命案竟然发生于同一户人家中，如果不是凶手和他们有什么深仇大恨，那只能解释为他们一家人上辈子造孽太深——其实苏越并不怎么相信现实轮回鬼神报应之说；姑且不论车祸之事是否只是一起交通意外，田平先生是遭人杀害这点几乎已经盖棺论定——只是苏越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案发地点为什么会选在人流密度极高的浴室？

　　是凶手的挑衅吗？
　　他有绝对的自信在众目睽睽之下杀人于无形？

　　还是……

　　立夏刚过，天气绝对不凉快，但站在离地几十米高的山头，还能很清楚地感受到从高处吹来的山风中夹杂的丝丝凛冽。

　　——感觉就像是给混乱发热的脑子来了凛冽的一棍。

　　苏越打了个哆嗦。

　　还是……应该听从高深的劝告，别再去多管闲事了？

　　不过只是想一想，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我又不是真的想做侦探。

　　什么都没带，也没什么可收拾的，苏越最后在母亲的碑前立定了一会儿，准备转身下山。

　　同其他地方的墓区一样，沪川墓园用于建造坟头的山，半腰以下都是由灰白的墓碑排列而成地墓地，从稍远一点的地方看那 “新生土地”——年代久远一些的，颜色便深沉些；而新开发出来的地皮，就像削地过猛或者用刀挖坏了的铅笔杆一样——对，墓地就仿佛是那种普通的墨绿色铅笔杆上被剜去一刀的感觉，过分显露在外的浅色皮肉，异常刺眼突兀。

　　回到沪川也有一段时间了，却一直没什么机会来扫墓——其实在文佳举行葬礼那天，自己是有改道来沪川北公墓的打算，但是就因为田平突然遭到杀害，所以看妈妈的计划被强制改成了见警察。

　　一想到那个总也提不起精神警员，脑袋里立即就会浮现出牛头梗足饭饱无所事事的形象。不过牛头梗这种犬类虽然外表并不出众，个性敦厚，但却是不折不扣的斗犬，如果遇上同类，攻击性会很要命。

　　不知道为什么就有这种印象。

　　“咦……你不是……？”

　　往山脚下走了没几步，上面的台阶就传来熟人的声音。

　　苏越回头一看，马上知道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第一瞬间产生的不悦是从哪里来的了。

　　说是熟人，也并非很熟，否则那人也不会用“你不是？”来代替自己的名字了——苏越为数不多的一个优点就是能很快把见过的人的姓名和外貌对上号，即使那名牛头梗警官今天穿着并不怎么有个人特色的便服。

　　不怎么乐意对他打招呼，苏越只是勉强地抽了抽嘴角，点头示意。

　　“在这里也能遇上……你来扫墓？”
　　牛头梗手上提着两个满满的塑料袋小跑几步追上来，看来是刚收拾完东西下山。

　　这不是废话吗。
　　苏越暗自心说，也没作答，只是仔细地看着脚下的石阶，这一带都裂缝缺砖的，不太好走。

　　“现在是夏天啊，前不沾清明后不着冬至，一般就当地的人会来看看，很少有你这样趁着淡季来的。”

　　“我就是本地人。”苏越皱了皱眉头，话里却没什么底气，“我的老家就在沪川。”

　　“噢？但是上次盘查的时候，你提供的户口好像是在外地啊？你们家……那你原来住在沪川的哪条街上？”

　　没有回答。

　　“来祭拜谁呢？你的父母好像都健在啊？……那么是爷爷奶奶？”

　　两人下山行走的脚步不算并肩，苏越总是有意无意地和身后的那个人拉开一些距离——而此时，他突然停了下来。
　　任何人都应该不会喜欢在这种场合接受警察的盘问——特别是像现在这样，明明不在工作时间，却利用职务之便对人进行脱衣检查似的毫不保留余地的盘问。

　　苏越觉得自己在这个人面前，简直是赤身裸体；而他的说话方式，说好听点是直来直去；说得实在一点，是根本没有情商。
　　所以就算本意是和人聊天，听起来也像在盘问。

　　“你想知道可以去查。”苏越连头也不回，少有地冷嘲热讽道，“我不知道原来警官真的是三百六五天全年无休的。连星期天都不忘执行公务。”

　　被讥讽的对象一副不明就里的表情，等被甩出了十米开外，才察觉到自己是受了误会，赶快提着两大袋从山上清理下来的香烛贡菜追了出去—— 一路踩着碎石裂瓦跑了好几十步，却不见前面的人有停下来听自己解释的意思，终于忍不住想开口喊——可嘴巴一张，他才想起，自己根本不记得那青年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