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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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三道爷派李楷拿一个包袱走在前，自己跟着，赵薰仍然第三，这次换王二殿后。前面两个人步伐轻快，一会儿工夫就把另两个甩开很远。李楷小声给师父赔罪，张三道爷叹气道：“为师不单是怪你，也替你担心。这些生长在深宫里的人，从小见的都是勾心斗角，必然不肯轻信。你先知道她身份再与她结交，那小姑娘自然难免怀疑你的用心。眼下她对你虽然有意，但却无情，你好自为之。”
王二也故意放慢脚步，装作无意问赵薰：“俺说要结拜的时候没想那么多，忘了你是皇帝的妹子，如今你要不算数也行。”
赵薰看看他，摇摇头：“我根本没见过那个人，连生母也没怎么见过，想必你也不愿认我了。”
王二连忙表示他非常之愿意认赵薰这个妹妹：“又漂亮又聪明的妹子，不要的不识货。”
赵薰被他逗笑，只轻轻一笑便又淡了，默不作声。王二猜她八成在想刚才李楷护着她的事，心里替他们高兴，便问：“妹子，你看俺师弟咋样？”
赵薰默了一会儿，反问他：“若是有人对你很好很好，你却不知道怎么对他好，没本事，没钱财，没亲戚，没靠山，脾气也不是很好，又馋又懒，这样要怎么回报他对你的好呢？”
王二没想过这么深的问题，不知怎么回答。两人默默爬出盗洞，挤出山洞，外面晨曦微露，满山浓雾，偶尔传来几声鸟鸣，不知是鸟类在唱和还是山谷的回声。
张三道爷照例带着王二去销赃，留李楷看房子。这边的房子比上次的鬼屋好很多，在山下市镇的角落，只说是京城某个做官的老爷买下预备告老还乡之后住的，时常派他这个仆人洒扫维护，偶尔请法师看看风水而已。
两人收拾出几间干净房舍住下。赵薰挑了阳光充足的东厢，李楷默默住进西厢。
伏天十分闷热，只有晚上夜深了有几丝凉风，赵薰把每个房间都检查一遍，终于被她找到个竹罗汉床摆在院子当中，取井水擦干净了，每天晚上躺在上面纳凉，手边要么放一盘桃子李子，要么放一盒绿豆糕一壶凉茶，要么切好的西瓜香瓜。因为天热，赵薰每天只早晨开火做饭，一次做出三顿的分量，李楷也不喜吃热的，中午和晚上拿来便吃，见赵薰只吃些凉拌的菜蔬，想来她只有晚上有食欲，因此也不怎么拘束她，还时常凑过去一起吃。
一天晚上赵薰先洗了澡出来，从井里取出湃了一天的一大瓶糖芋苗，又在罗汉床中间的小几上放了两套碗碟匙箸，还有早晨蒸的几样冰皮素菜饺子、米烧麦、糯米藕和几样凉菜，以及刚刚切的瓜果，杂七杂八摆满了，招呼李楷一起来吃。等了半天，只见李楷搬了个小圆桌出来，又摆了桂圆、红枣、花生、瓜子、芝麻糖、鲜花、胭脂盒和针线笸箩，再小心翼翼地盛了一碗井水供在当中。赵薰不知道他在搞什么，只管看着他一个人忙活。来来回回往返几次终于摆满了，李楷才不好意思地说：“从前见别的女眷们都是这样布置的，当时没留意，也不知道齐全不齐全。”
赵薰看看天上的上弦月明亮皎洁，再看供桌上这些物件，恍然想起今天是乞巧的日子，见他忙得额头见汗，心里没来得及细想，手却已经拿着帕子给他擦起来。
为了不辜负他的一番心意，赵薰像模像样地拜了几拜，然后两人便高高兴兴地纳凉吃东西。因为天热，赵薰只穿着及膝斜襟单褂，卷着袖子，并不束腰，底下素布膝裤只到小腿，赤足无袜，草编拖鞋随意扔在石板地上，压倒几棵石缝里的小草。李楷虽然看她这样穿着已经十几天，但是还是不知眼睛该往哪看，只好低头吃东西。赵薰问他要不要宽了大衣裳再吃，他愣是呛了，连忙摇头摆手。赵薰也不再问，只挑他平时爱吃的夹给他。
李楷咳嗽了一气儿，见赵薰两条乳白色的手臂圆圆的像鲜藕一样，手上光溜溜的没有首饰，想起怀里还有特意准备的礼物，脸更红了。赵薰猜他大概不仅仅是热的，心里觉得好笑，想着若是穿背心热裤出来还不把他吓坏了，可见平时看不到的，偶尔看到了才兴奋，换了比基尼图片漫天飞的时候，反而习以为常没感觉了。
李楷陪着吃了一会儿，借口取些酒来，溜回房间稳定了心神，才抱着两坛酒出来。赵薰连忙去厨房取了两只小碗盛酒，回来忽然发现席子上多了个小布包。再看李楷，李楷佯装没事扭头赏月，于是她打开布包，只见里面两只玉镯，一只海棠纹戒指，还有一块玉佩，一色莹白光润，毫无瑕疵。赵薰爱不释手，把镯子和戒指都带上了，想了想又褪下来放在一边，只拿着玉佩端详。见上面雕刻着荷花和百合，四周万年青纹，不解何意，便凑到李楷身边，伸手把玉佩端在他眼前，问：“这有什么寓意么？”
李楷一直偷眼看她的反应，被问到了，清了清嗓子，避重就轻地答道：“其他的，你不喜欢么？”
赵薰道：“我不会戴。”
李楷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心想她虽然这几年十分简朴，但是毕竟曾经是公主，怎么可能没戴过这些首饰，所以很疑惑地看着她，却见她嗤地笑了，接着说：“你给我戴。”
戴好了，李楷捏着赵薰的两只手问：“喜欢么？”说着很期待地看她，听见她说“喜欢”，便笑了。
赵薰不知道李楷听明白她的喜欢的含义没有，见他高兴，自己也高兴起来。李楷看看她的手腕，又看看她，再看手腕，再看她，认为她是真的喜欢，于是自己也喜欢起来。
虫鸣唧唧，晚风习习，一阵清风带来淡淡的青草香。想起一年前两人还不曾相识，之后总共相处不过数月而已，谁能料到此时此地竟有如许柔情，脉脉相望间，无言却胜过千言万语。
李楷一直带着羞涩的微笑盯着她看，看得赵薰有点吃不消，索性跨坐在他腿上，双手扶着他的肩，脸慢慢凑近他的脸，保持呼吸可闻的距离调笑着问：“你师父不会现在回来吧？”
没等李楷回答，只听房顶张三道长的声音答道：“你们过得不错嘛。”
赵薰只觉得被兜头浇了一大桶冰水，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但是气氛完全被破坏，只得放开李楷。
李楷被张三道长找去单独谈话，王二帮她把东西收拾回厨房，洗净杯盏碗筷，又收拾了院子，还没谈完。王二见她担心，便劝道：“师父看着严厉，其实对我们一直很好的，就算动手也不会打出残疾，别担心。”
赵薰当然不是担心这个，她想开了，认定了，却突然冒出这么个阻力，万一被老道轻轻松松一句话就否定了，那她一定气死。但是老道在李楷心里的分量很重，比李家那些亲戚重得多，如果说张三道长把李楷带大，既当爹又当妈，那么现在老道对于她来说就是既当公公又当婆婆，当然有必要替孩子把关。有道是与公婆斗后患无穷，所以只能讨好不能斗争，这老道油盐不进，真不知怎么讨好。
屋里谈话的两个推门出来就看见她等在院里，直勾勾地盯着门发呆。张三道长叹了口气，说：“小姑娘，贫道要带两个徒儿去做一趟买卖，你如果想出去玩要记得锁门，如果想带着钥匙就带着，如果不想带着就扔回院里。”
赵薰愣了一下，见李楷看着自己像有话要说的样子，便点点头答应下来，张三道长满意地走开自去休息。等旁人都走了，李楷拉着赵薰进屋，刚关上门就狠狠抱住她，却不做声。赵薰见他这副生离死别的样子，心凉了一半，看来她终究没有赢过老道。没想到刚刚的柔情蜜意，转眼间就化为乌有，不禁鼻子一酸，强忍着不让眼泪流出来，挣开他跑了。
跑回她自己的房间锁了门，眼泪还是没忍住，索性抱着被子痛快哭了一场。本想好好用心谈一场不计较条件也不用盘算将来的恋爱，但还是不成。枯坐到天亮，听见院子里传来关门落锁的声音，脚步声响了片刻便消失，一切归于寂静，眼泪又掉了下来。
耗到晌午，实在渴得很了，决定下床找些吃的。失恋也不是一次两次，总会平复的。刚站起来只觉得眼前一花，头晕目眩两腿发软，又倒回到床上。好容易坐了一会儿才慢慢站起来，慢慢走到厨房，见饭锅还有余温，里面留着几个包子。盐罐子下面压着一张字条，是李楷的字迹，写着他在枕头底下给她留了银钱，具体数额没写，大概是体己钱，不好让别人看见。见了字条赵薰有些生气，有种被用钱打发了的感觉，一气之下想也不想转身就走，踢开李楷的房门，找到床上的包袱直接抖开，只见里面大大小小的银子和铜钱，银子有成锭的也有散碎的，铜钱有成串的也有零的，好像搜刮了字迹所有都给她留下了。本来很生气的赵薰一下子没忍住又哭了起来。
哭了一阵，日子还得照过。赵薰想着先吃些东西烧些水算了，总要活下去不是。打开柴房的门，只见里面堆满了劈好的木柴，墙角还堆着许多炭，难道昨晚一整夜的声音就是为了这个？难道李楷想着怕她做不来这样的重活，怕她冬天会冷，怕她会冷得住不下去，而不等他么？
作者有话说
第13章 1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