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1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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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薰觉得黑咕隆咚的大概他们没看见什么，把本来有那么一点的羞怯之意压下去，出来只见一个瘦小老者坐在不远处的太师椅上，长须及胸，身穿暗色道袍，头顶稀稀拉拉的头发勉强綄成一个道髻。旁边站着一个同样瘦小的男人，穿着半长衣衫，绑着绑腿，却不是道士打扮。老道见她没有要行礼的意思，便开口道：“贫道张三缺，这是贫道的大徒儿，姓王，另一个徒儿你认得，姓李。”
姓王的在一边嬉皮笑脸挤眉弄眼。赵薰弱弱地回答一声“哦”便不做声了，不知道他打的什么主意。张老道盯着赵薰看了半日，突然问：“公主殿下可还记得贫道？”
赵薰一愣，生怕有诈，忙说：“什么公主，我不认识公主。”
张老道笑道：“贫道不过念一句戏词而已。”言外之意，心中没鬼你激动个屁。
赵薰见一招之间便被识破，还想抵赖：“我本来也没见过道长。”
张老道微微一笑，从怀里摸出一卷画轴展开了，黑乎乎看不清楚，貌似是一幅美人行乐图。“贫道却认得公主。先皇带走一幅当今太后年轻时的画像，画中人与你九分相似，小姑娘有何感想？”
赵薰见抵赖不过，道：“她比我强一分，还是我比她强一分？”
张老道哈哈大笑：“若论端庄高贵，自然是太后强于公主，但是若论那一拉一扑的鲜活劲，公主胜过那些贵妇们多矣。”
赵薰虎躯一震老脸一红，“让您贱笑了。”原来这老牛鼻子从一开始就看着，如果不是今天情况特殊，还不知要被看去多少。
之后一天，赵薰大摇大摆到门口逃跑，被张老道挡回；偷偷摸摸到窗口逃跑，被王师兄抓回；假装睡觉，等他们也闭眼了轻轻逃跑，被张老道一拂尘卷回；到最后赵薰提出单独去登东如厕这一合理要求，被王师兄送到一个四壁和天花全封闭只有一扇小门和粪坑能通向外界的茅厕。王师兄示意她进去，多久都没关系，只要听不见她呼吸，他便进去抓她。为了确保王师兄能听见她的呼吸，赵薰出来的时候脸都绿了，心想直接改名叫赵臭算了。
在绝对的实力差距下，一天的逃跑宣告失败。晚上李楷给他们带了十只烧鸡烧鸭，二十斤酱牛肉，十斤发面大饼，当天晚上吃，还有许多杠头和咸肉干预备路上吃。张老道和王师兄见他带来许多好吃的，知道他特意用心讨好，便不计较他单独给赵薰带荷叶包饭和糖藕的事。
两个高手赵薰惹不起，收拾李楷却没问题，所以她看也不看那些吃的，只蹲在井边提水，清洗被拂尘扫破的皮。几丝细小的伤口在嫩白的手背上尤其明显，李楷没出师以前经常受同样的伤，知道不会很疼，但是看见她咬着下唇默默流泪的样子，好像非常之疼，心里不由得一紧，嘴上劝道：“师父他也是出于好意，待我们这次事情办完，自然不会强留你，再说有我在，你不要担心。”
赵薰不看他，只一边垂泪一边说：“你们的事情与我有什么相干，我好好在赵家做丫鬟，从来没受过半句重话，更不用说打骂。自从你把我讨来，只呆了一个月便走开，任由我孤零零守着空屋子，连个做伴的也没有。别人的丫鬟每天有说有笑，我只能赔笑听着，好不容易你回来了，立即就把我转手送人。你一个做弟弟的难道不知道哥哥是什么样人？就那么看着我被他带走，青天白日的就……就……”总之一句话，你欠我的，你看着办吧。
李楷被她说得哑口无言，只觉得自己非常非常对不起她，大男人的责任感油然而生。只听她又说：“这些我都不怪你，只求你放我走罢。”同时用泪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看得他骨头都酥了，立刻答道：“你一个不会功夫的小姑娘，独自一个能去哪里？去哪里能保证不受欺负？不如留在我身边，我定要护你周全。”
赵薰故意冤枉他，把一切责任都归到他头上，本意只是想说服李楷放她走，没想到李楷突然说出这么煽情的话，不由得愣住了。“我定要护你周全”七个字对她来说比那三个字实惠得多。没人爱我不要紧，我很爱我自己，但是我没能力保护我自己，所以愿意护我也有能力护我周全显得弥足珍贵。
见她止住啼哭，只顾用泪光晶莹的一双眼睛看着他，双唇吃惊的微张，两排皓齿映衬得双唇更加红润，李楷忍不住亲上去，不管师父和师兄在里面看着。
咸的眼泪的滋味和甜的她的滋味，他想念了一整天。
赵薰彻底傻了，不由自主跟着他，被他紧紧搂在怀里几乎窒息。她只不过昨天亲了他一下，难道要陪上性命么？况且她暗示他李二已经对她下手，难道他不在乎么？大哥你是被驴踢着脑子长大的么？不用这么容易被骗的好么？
她想三想四的工夫李楷已经松开她，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别担心，一切有我。”
追加七字，发出一串连招又接一个必杀，赵薰完败。
被师徒三个轮流盯防，赵薰连找菊君问话的机会都没有，一路晓宿夜行，专门绕过村镇避开人群，只在山野中休息。用王师兄的话说，遇见人比遇见野兽麻烦，野兽从来不管你从哪里来往哪里去，不用办什么狗屁流民通关文书。
赵薰觉得王二是个痛快人，与她话语投机，反正逃不掉，不如索性聊天打发时间。有一天聊到王二的名字，才知道王二没有大名，是张三道人从小捡来的乞儿，小小年纪只记得姓王，老子娘叫他“小二子”，张三道人教他本事，等他长大之后给他取字怀瑜。李楷则是张三道人从少林寺赌棋赢来的，今年刚行了冠礼，字佩瑾。赵薰深深惊讶于张老道的文化素养，看他们师兄弟两个的字就知道老道对他们期望很高。她见老道在不远处打坐，想顺便拍拍老道的马屁，便夸这两个字取得好，很有深意。王二听了大大点头，赞道小姑娘好眼光，俺师父对俺兄弟两个教导很是严格，小时候练字的纸能堆了房子那么高，你别看俺麻子脸长得丑，但是钟王小楷也好，二王行书也罢，全都难不倒俺，后来师父怕俺骄傲，也是让俺们牢记必须能换钱的才是好宝贝，所以特意给俺们起了这两个字，大有深意，大有深意。
张三道人在一旁听了笑而不语，做高深莫测状。李楷心中暗自叫苦，心想师兄算把他们的老底交代了。
王二觉得赵薰这孩子心地好，不像平常人那样，见了他们做这行的不是厌恶就是恐惧，厌恶就要先对他们下手，恐惧就要把他们报官，反正不安好心，根本不管他们其实并不害人。赵薰根本没想那么多，只觉得他们做的不是保镖这类常见工种，也不是有房有产业的大家族，所以往好的方向猜测，他们东跑西颠只为搜集贩卖消息而已。
这两个人一来二去熟识起来，王二要收赵薰做妹子，赵薰立即点头答应，心里觉得好笑，不知她的皇帝哥哥知道了作何感想。因为觉得王二人好，赵薰特意给他做了一双鞋，王二喜欢得很，掏出一块石头塞给她，道：“这个乍一看不怎么开门，当初摸黑差点扔了，幸好带出来看仔细了，却是和田籽料，就是小了点，不够做一套头面的，但是让师弟给你做一对镯子应该绰绰有余，就当哥哥的一点心意。俺师弟不光身上功夫好，手上功夫也是一流，哪天让他给你做了你就知道俺不骗人。”
赵薰笑眯眯地收了，当着王二的面仔细放在贴身小包袱最里头，心中暗骂自己思想太不和谐，这样不好不好。再见到李楷，不免一阵脸红。李楷不知道怎么了，看王二，王二贼兮兮地笑，用唇语告诉他，今天在俺妹子面前大大夸奖了你一番，你看着办。
赵薰一开始属于被挟持，后来见他们没有恶意，又和王二结拜了兄妹，所以懒病复发根本不跑了，一路只当游山玩水，十几天之后到了京城以西一百里外的皇陵。皇陵风水极好，一条条山脉清晰挺拔，好像巨龙一般，在月光下仿佛在吸月华炼气的神兽，随时可以飞腾上天。
月下观山是张三道人最喜欢的风雅事，一边观赏一边赞叹，赵薰便问好在哪里，张三道人便给她讲解，一直数到向西二十几条龙，整个山脉才渐渐式微。赵薰勤学好问：“如此说来当初选陵寝的时候就选数目最多的好了，保佑江山长久。”
张三道人摇头：“其实不然，数目多的气势不好也不行，再长的山脉也有尽头，再强势的王朝也有终了的一天，就如同人有生老病死，谁能长生不老？”说着捻起胸前长须，竟然有几分飘飘欲仙的气质。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11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