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拼的醉颜红》虎耳

2、第 2 章

　　身体是疼痛的，意识是清楚的，可是眼皮沉沉的总也睁不开，岳涯将云来的祖宗十八代挨个骂了一通——到底还是被这老小子给阴了。
　　之前岳同学忽略了一个问题，从悬崖摔将下来的千金小姐的身子，那该有多破败啊，筋骨断不断不说，肋骨也得断几根吧。夜不能眠日不能寐，疼痛附着在她全身各处，整日撩拨着敏感脆弱的疼痛神经，失算啊失算···
　　“师公，她好像在说梦话诶。”
　　“哦？”
　　“睡了这么久，是不是睡醒了？”
　　“我看看···”
　　床上，女子脸上擦痕已经结痂，长长的睫毛不住抖动。
　　老者取过几枚银针，在女子周身轻扎下去。
　　清气上升，浊气下沉，岳涯顿觉眼前一阵清明，叮嘤一声，幽幽转醒。
　　轻纱的帐子，雕花的床，云来尊者，你还真把我扔这乱世来了啊。岳涯顿时愁眉苦脸。
　　只见床上女子一会儿叹气一会儿蹙眉，脸上表情阴晴不定，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无视了床边这一老一少。
　　“姐姐，你醒了？”小孩子到底耐不住性子，声音清脆的干净透彻。
　　岳涯回过神来，“这里···是哪里啊？”唉~明知道问了也白问。
　　“城郊玉龙山，你是师公采药时救回来的。姐姐你从哪里来啊？”眼前伸出来一个大大的脑袋，三四岁的小童，生的剑眉虎目，肉色可餐，真真儿的跟年画里走出来一般。
　　“我···我不知道。”岳涯说的是实话，她甚至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更别说自己是打哪里来的了。虽然据说她身世不凡血统高贵，在追寻族谱的环节尚未展开前，她已经被推了下来。
　　“唉~真可怜。”小孩子长叹一声，岳涯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牵动了胸腔疼的直抽气。
　　“姑娘伤势未愈，切不可心绪过激。”只见老者手执拂尘，灰袍长曳，可谓仙风道骨托尘出世，岳涯一时看傻了眼。
　　“咳咳···”
　　岳涯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
　　“老道乃云升观主持修明，姑娘如何称呼，家住何地啊？”老人也没什么架子，倒是端的和蔼可亲。
　　“我叫岳涯，住在···”住在杨柳街六胡同，“不知道，我不知道家住哪里。”
　　“嗯···姑娘是被老朽在涯下救起，待他日着人打听便是，现在姑娘只管安心养伤，我徒儿会照顾你，这是我的徒孙慧临。”老人交代完，不带一片云彩的离开了，留下岳涯和慧临大眼瞪小眼。
　　“你师公一直都这么超凡脱俗吗？”岳涯眼睛直直的望着修明道人离开的方向。
　　“姐姐是生人，师公要摆摆架子。”
　　“哦~”
　　※ ※ ※
　　接下来的日子，如果可以除去身体的伤痛，真算得上是岳涯记事以来最快活轻松的时光。拥挤的交通，刻薄的厨师，还有无休无止的工作，都统统见鬼去了。
　　玉龙山有个玉龙观，终年香火鼎盛。
　　修明同岳涯想象中的不食人间烟火的世外高人截然不同，老头儿在玉龙观一本正经，坐禅布道有板有眼，一副学究派头，私底下却是极为率性。闲暇时候会用竹叶给慧临做风车，夏雨来临时则带着岳涯和慧临到树下捉地蚕，一老两少漫山转悠。夏季植被茂盛，修明不时带他俩采药顺道普及药理知识，寓教于乐。

　　此时山后院落，葡萄架下。
　　“喂，老头子，你靠这个敛了不少钱吧。”岳涯一个卒子越过楚河汉界。
　　“像你说的，有求才有供啊，这叫各取所需。”修明道人一个跳马过边界踢走卒子，“况且老道也是有真才实学的，道家养生护体的名声也不是靠我支撑起来的，这是凝结了无数先辈的智慧而成的精华。”
　　“切，”岳涯嗤之以鼻，“不客气了。”岳涯作势要将竹青老道的马儿拿下。
　　“不行，不行···没看见，重来，重来！”
　　“喂，这都第几回了，没门儿！”
　　“哎呀，看岔了嘛，好岳涯，你就再让我一次，最后一次···”
　　···
　　“好了，岳涯，你就让师父一次吧，不然你们这盘棋一天都下不完了。”正堂内走出来一个少妇，布衣荆钗，眉目如画，没有浓妆艳抹的惊艳，倒像丹青画中走出一般。
　　“大嫂，师父棋品太差，我都让他好几回了。”手却放了修明一把。
　　“你们快点，这太阳都要落山了，下完这局就可以吃饭了。”少妇边说着边往灶房走。
　　施芸，慧临的娘，丈夫是修明老道的俗家弟子。他们住的院落是大徒弟特地为师父盖的，大徒弟是江湖人物，妻子孩子在师傅身边也方便照应。岳大小姐养伤这段时间多由施芸照顾，自然对她尊敬几分。
　　云来没骗她，此郑国真的非彼郑国。修明老道藏书不少，各国江山志挺齐全。刨除边边角角的零星小国，郑金暄可谓三国鼎立。大郑在东，毗邻澧海，西北玉林山是道天然屏障，易守难攻。金国西北，草原绵延，国民以游牧为生，可能该国前身属母系民族，民风较郑暄两国略开放。暄国则在西南方向，是个物产丰富的富庶之地。
　　总之，岳涯祈祷，在有生之年不要战争爆发，不要颠沛流离，不要命运多舛，阿门！

　　酒足饭饱后，夜晚掌灯时，小徒孙在听小师姑讲故事。
　　岳涯自醒来能吃能喝，恢复迅速，可到底是伤筋动骨的，调养是件浩大的工程，据说没个几年难以根治，修明道人准备教她一些草头方，以便岳涯遇见特殊情况可以不用假手于人。于是，岳涯也就奉了茶，磕了头，正式拜了师，作了修明道人的关门女弟子。
　　“穆法沙攀在悬崖上，努力将爪子扣紧岩石，下面野牛狂奔，如果落了下去，穆法沙的命就绝对保不住了，”慧临抓着被子，摒着呼吸，眼睛圆溜溜的好像小时候玩的玻璃珠，“就在穆法沙精要到达岩石上面时，突然，”
　　岳涯停顿，慧临脑袋露出一截抓着被子配合的抽了口冷气，叙述者表示很满意。
　　“刀疤出现了，他居高临下的看着哥哥，心里快意无比···”
　　“‘救救我，救救哥哥。’穆法沙艰难的对刀疤喊道。”
　　“刀疤伸出利爪，深深的刺入穆法沙攀在悬崖的两只爪子，凑在他耳边说：‘再见了，我的国王’，然后将穆法沙抛进了狂奔的牛群中···”
　　“啊！？”小屁孩儿哀鸣不已。
　　“别‘啊’了，该睡觉了。”岳涯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可是，师姑···”慧临还意犹未尽。
　　“没有可是，明天早上你师公要带我进山采药，晚了我俩都要挨骂的。”
　　“哦。”
　　月儿高挂窗外虫鸣，岳涯抱着肉呼呼的慧临，月华如水透过窗子拥抱着这个异世飘来的幽魂，皓月当空群星环绕，岳涯怔怔的望着窗外的天空。
　　师父大嫂对自己都很好，就连小慧临都对她很依赖。但是，脱离了自己的生存环境，脱离了自己的生活轨迹，岳涯一时有些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