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花川》陌路流年

15、落花川，花开为伊（十五）

　　“你是说，婷婷流产了？”流依对医生手中的诊断书似乎并不是那么的相信。

　　“是的，孩子已经三个月了。”脑中不由得有些奇怪，那病房里的女孩，似乎对于这个孩子的消失，并未那么的吃惊，竟像是，竟像是明知道孩子会没有一般，摇了摇头，怎么可能会有这样的错觉呢？也许，是因为他从那个女孩的眼中，看见了一种弥漫着的绝望，那种神色，是自己从未从别的母亲眼中看到的。

　　“莫亦凉，你这个混蛋！你竟敢对婷婷……”竟敢对婷婷做出这样的事情！流依的指尖狠狠地扣进了掌心，为什么，莫亦凉要对那么纯真，那么善良的婷婷，做出这样的事情！？这样，让自己无法接受的事情！？此时的她，僵直着身体，似乎不知如何面对这个，矗立在自己身边的人。

　　“婷婷，流产了吗？”他的声音淡淡的，却是夹杂着些许不为人知的苦涩，医生刚才说的是，婷婷流产了？而且，孩子已经三个月了吗？可是，为什么婷婷从来都没有说过，从来都没有告诉过自己这件事情，为什么，所有的一切她都要自己承担着？明明，又不全是她的责任与过错。

　　“是啊，婷婷流产了！”流依恨不得打他一顿来解气，这个男人，怎么会让婷婷受这样的苦！？

　　“婷婷呢？她怎么样了？”

　　“病人的身体还有些虚弱，现在正在病房里休息。”

　　“你先在门口等着，我去看看婷婷的情况。”流依担心现在的莫亦凉会做出什么过激的反应，索性把他留在了病房外，而莫亦凉，却也是今晚第一次如此的配合，“婷婷，婷婷？”此时的洛婷正睁大了眼睛，那黑白分明的瞳眸，却像是看着天花板处出神，发呆，甚至，她对流依此刻的呼喊，只是置若罔闻。

　　“婷婷？婷婷？”流依有些焦急地将手在女孩的面前晃了晃，洛婷这才明显回过神来，看着流依，苍白的脸色上挤出一丝笑容，她努力地笑着，说道，“医生说，宝宝没有了，没有了……”洛婷喃喃着，似乎不可置信地开口，每念过一遍，流依就觉得自己的心疼痛过一次，这样的洛婷，脆弱地就像是瓷娃娃，她深怕这个女孩，即将在下一秒就会消失。

　　“可是……”洛婷有些愣愣地抬起眼眸，径自看着那发白的天花板出神，“我明明就看见宝宝在对着我笑，流依，你看啊，他在对我笑呢，他长得好可爱，好可爱……”洛婷的眼神有些发直，甚至伸出了手，好像真的要去抱住什么一样。

　　“婷婷！”流依急得抓紧了洛婷的手，不可以，绝对不可以让婷婷陷入这种幻觉之中，于是，流依扬起了手，像是狠下心般地咬咬嘴，然后，那巴掌，就重重地扇在了不断梦呓的女孩脸上，‘啪’的一声，四周像是忽然安静了下来，“木流依！”那是莫亦凉夺门而入后，从唇间所迸发的字符。

　　流依却不理会，不管身后那莫亦凉的凝重气氛有多紧逼，多么靠近，流依却只是静静地看着，那个明显像是醒悟过来的洛婷，然后，轻轻替她掖好了被角，淡淡地笑着，“没事了，婷婷，已经没事了。”流依拥过女孩，不断地在她的背上拍着，就像是哄小孩般，一遍一遍地对着她的耳畔呢喃着，没事了，没事了。洛婷也像是终于松懈了下来，整个人靠在流依的肩头，似乎，开始所有的力气都已经消失般，只能依靠着面前的女孩，依靠着女孩的低语而存活。

　　“莫亦凉，你先陪陪婷婷，我出去走走。”流依将洛婷的手交到了莫亦凉的手中，然后，并未回头，走出了病房。

　　“醉墨，现在婷婷变成这样，我是不是更没有办法救你了呢？”流依静静地靠在栏杆上，眼神却是有些迷茫地看向远方，“没有办法再次改变你的命运了呢？”鼻中的酸涩翻涌，就像是染过无边无垠的黑夜般，让她心中的空洞越来越大，“醉墨，对不起，我已经没有办法帮你脱离泥沼了，对不起，对不起……”眼泪像是无意识地滴落，当那苦涩滴落在栏杆上，却发出一种奇怪的声响，就像是谁在拨动着谁的心弦般，那样静谧却悲怆的痛楚。

　　“醉墨，婷婷这样的女孩，这样单纯而善良的女孩，应该要幸福的，对不对？”流依的唇角扬起笑容，那笑意正浓，却犹如午夜绽放开的罂粟般魅惑，下一秒，流依就像是下定了决心般，握紧了拳头，“所以，这次我要亲手帮婷婷守护住她的幸福，谁也不能破坏。”

　　“流依？”莫亦凉手里端着还在冒着热气的咖啡，走到了天台上，她，还是跟原来一样呢，只要心情不好，就喜欢呆在最高的地方，她常说，呆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就能获得特殊的能量，让自己的心情好起来，那时的自己，总是笑她幼稚，可是，当刚才，他在天台上看见那个被月光晕过的身影时，他的心却是忍不住震颤，那是一种怎样的场景？一切竟像是虚幻到现实的梦境。

　　“嗯？”流依转过身，正好瞥见莫亦凉的身影，从黑暗中闪现，他的手里端着咖啡，那淡淡却浓郁的气息，却像是在一瞬间将自己包围起来，她伸了个懒腰，“婷婷好多了？”

　　“嗯，今天太累了，她已经睡了。”莫亦凉坐在低台上，开始喝起咖啡。

　　流依也坐了过去，接过了莫亦凉递来的咖啡，重重地叹了口气，“还好婷婷没事……”

　　“今天，谢谢你了。”许久，莫亦凉终是开口，却是如此带着距离感的一句。

　　“不用了，婷婷也是我的好朋友。”流依低头看着杯中的咖啡渣，是吗？他们什么时候开始，已经变成了这种，只会说‘谢谢’，‘对不起’的陌生人了？好像，已经很久很久了，已经久到，流依都快要忘记，他曾经对于自己生命的意义了。

　　“我今天想要跟你说的是，我会娶婷婷的，我一定会让她幸福的。”莫亦凉看着流依，那深棕色的眸子中，似乎有什么在熠熠生辉。

　　“是吗？”流依淡淡地笑着，这样很好，不是吗？毕竟莫亦凉已经承诺，他会给婷婷幸福的，不是吗？她相信，莫亦凉绝对会是个说到做到的人，只要是他承诺的，他一定会让它兑现，所以，现在似乎已经没有自己什么事了，不是吗？“呵呵，好啊，那你们结婚的时候，我是不是得包个大红包呢？”流依笑着，那笑意却是比星光还要璀璨，莫亦凉微微愣住，却是极快地转回了自己的目光。

　　“呵呵，好啊。”好久都没有如此开心，正常地与对方说过话了，流依沉了口气，“那件事情，就让它过去吧，我们谁都不要再追究了，好不好？”流依深深地知道，如果那件事情曝光，婷婷就会受到多么大的刺激，现在的婷婷，早就经受不起那样的冲击了，所以，她会竭尽所有的能力，不让婷婷听到分毫。

　　“嗯，我们就当那件事从来没有发生过。”

　　只要当作不知道，那件事就真的不存在了吗？流依忽然笑了起来，就像是听见了什么好笑的事情一般，却只是看着莫亦凉，那样深深地望着，就像是，想把面前的这个人，如同烙印一般的，刻进自己的脑海，原谅她吧，既然已经无法再回头，她就选择就此放手，甚至，连一点退路都不再给予自己，因为，从今天起，她会彻底地忘记莫亦凉，彻彻底底地，将他从自己的生命中剔除，再不留痕迹。

　　“怎么了？”

　　“没事啊，只是想好好地看看，承诺给婷婷一辈子的男人，到底是长得什么样？”流依说罢，突然眼中露出不可置信，然后，她调皮地吐吐舌头，“本来还以为他有三头六臂，没想到不过也是普通人一个，唉……”

　　这才知道自己被流依作弄了，莫亦凉的唇角，微微地扬起，“你信不信？这个普通人，却真的可以有三头六臂，因为，他已经答应了，要给与别人幸福的一生……”爱，果真是伟大的，因为，它能让所有的平凡，瞬间变得极尽可贵。

　　“嗯，我信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