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5、我怕神棍 ...
-
5
烟花柳巷温柔乡的日子,最是容易让人慵懒。何况我平时就不勤快。
窗外小雨淅沥,浸润着一支桃花,快晌午了还天色青阴,我正好舒适的在梦境里香甜,迷糊的翻个身。一个软乎乎香馍馍爪子拍我脸上。
我微笑。诈尸一样,以掩耳不及盗铃响叮当之势翻身扑倒这个小屁孩,捏住他的包子脸咆哮:“我这几天又当爹又当妈的照顾你容易吗?睡个懒觉还不让!”
南门非的五指印“啪”又印我脸上。我正决心要掐死他,他指头往外指一指。
是一群细碎的脚步声,正朝我们过来。
不会吧!
我把薄被往身上一罩,大门被咿呀推开,一阵脂粉气袭来。
莺燕三三两两聚在门口,领头的莲依持香帕捂嘴轻笑:“昨儿个在哪过夜的?还在睡呢。”
“就是,这儿哪家姑娘比我们香兰院的俏啊?”
我阅历有限,还没见过这阵仗,只知道尴尬傻笑的一塌糊涂。
彤珠坐椅子里捶腿,道:“小哥,就住香兰院又不会有人吃你,偏住这破客栈,害我们一大早走来,脚酸死了。”
兰芝上前道:“姐妹们今个好生无聊,你快些起来,陪我们打牌去。”
我忙说:“就去就去。”
彤珠问:“小非呢?”
我虽然笑傻了,也还记得小屁孩的臭脾气。再把被子往上拉一拉,说:“一早就不知道跟掌柜家的三个千金哪里乐去了,我正要起床去找。”
要屁孩在被子里掐我的腰,我掐回去。
实际掌柜家的三千金看见南门非就一脸让我感叹小孩子太早熟的样子,小屁头更拽,压根无视的。
彤珠还要上前来,我身体一缩。
还是莲依善解人意,拉住彤珠:“不是还要给碧儿带脂粉回去么,可不早了,先走吧。”
众人和着“那我们先走了。”“可要快来呀。”才依次出门去了。
房里复又安静。
我用胳膊往后捞一捞,捞到小屁孩的大脑袋。
“喂,又睡着了?”
没人吱声。
我扭头看,他脸上一个红丘丘印子,原来我掐的是他的脸。他贴着我的腰睡的真快,中衣上有疑似口水……
不多久,我发现青楼里的姐姐们不止琴棋书画,最厉害的应该是全都是神棍。由于我输得太惨,碧儿和彤珠被换下去在一旁数钱。小屁头被拉上桌帮我。
又到一局,莲依手中的的牌分类叠放,一看就炮多,对子多。
兰芝呵欠着把牌抽来换去。
瞅瞅南门非,小屁孩的牌,百折扇一样掐在爪子里。见我看他,拿牌遮在脸边,不动声色。
我暗衬这个小混蛋。
丢了几轮牌,到关键时刻了。转来转去我这局居然有希望。我拿手遮脸,朝小屁孩咳嗽一下。南门非不看我,小指头将纸牌按在桌上,不顾我瞪大的眼,甜甜的读牌:“十三。”
兰芝和莲依同时叫,胡啦!
兰芝说:“这把是八翻!你和小非合起来就是给十六倍的钱哈。”
我指着大头南门非:“他也要给钱?!”
众女点头。
托南门非的福,我这几天打工的钱又都回到别人荷包里。
回客栈的路上,正是灯会。
小屁孩在前面慢悠悠踱步,我后面生闷气。
看什么看,想要花灯也不买给你。
我随手的左挑挑小布偶,右拣拣小弹弓,摸摸口袋,再看小屁孩。走到他身前蹲下,问:“想要花灯?”
南门非倒是愣一下,把手从灯笼流苏上收回,回答:“不要。”
我挑个眉毛,一把抱他离地。洪亮的对他说:“那!你因为落水跟哥哥撒气,可哥哥不跟你赌气。买是买不起了,哥给你做。”说完掏出随身的暗器千情,向上抛出,金钩带着金丝线缠住弯弯的屋角。我露齿一笑:“坐好咯!”
色小爷的轻功不是盖的,脚尖点地的一霎,身轻如燕,已是夜空可摘月,脚下是街市上行人的喧哗。
夜风也让我心情舒畅。
飞翔间南门非伸出手,翻过手心,一时好像拖住圆胖的月亮。
小屁孩,倒挺有深度。
须臾就到了江边,水清月凉。逍遥摇摆的草丛中,草长莺飞。我感动啊!小屁孩终于有点小孩样,追萤火虫去了。虫子也爱小孩,有的停在他指头上,有的在他滑溜溜的发丝间打转。南门非一抓,它们又飞走。
我四周看看,折几根柳枝,把树皮和树枝剥开。拿树皮绑树枝,先绑个三角形,再绑成菱形……最后抽出左肩的黄绡,裹粽子一样把支架包起来。
初步完成,我朝被萤火虫引着跑来跑去的小屁孩喊:“小非,抓到虫子了吗?”
南门非捉着拳头走回来。
我把灯笼撩开一点入口说:“来,放进来。”
南门非的小手一张开,果然只有荧光两三点。
我把小灯笼的灯杆递给他。
南门非接过去,昏黄的菱角灯笼,一角还有一片柳叶抖啊抖。小屁孩的宝石眼睛刚弯了弯,还没变成笑意,又收敛了,斜眼睇我:“你常做这个?”
我眨眨眼,摇头。
南门非有点满意,“嗯”了一声。
嗨!感情就是个破灯笼他也要不许雷同才满意。
小屁孩又跑到齐他一般高的草丛里捉萤火虫,那姿势,跟扑蝴蝶似的,手抓面积又小,所以效果可想而知。
我往江滩上一躺,双手垫着头,望星星。我也听过这样的故事,说人死后会变成天上的星星。那对我没见过面的爹妈,是不要我了……还是已经变成了星星……
问题没想出答案来,头上出现大头娃娃一枚。
“在想事情?”南门非拿灯笼照亮我的脸。
我点点身旁,小屁孩坐我头边。
我问他:“小非,出来这么久,虽然送了信鸽回去,你哥哥肯定想你了,咱们明天就动身去姑苏吧。盘缠可以边走边赚。”信坊的飞鸽信真贵,我只能送一封出去,还没给少主送信。
小屁孩静了一会儿,道:“可以。”
又坐了一会,他竟然在想事情的样子。然后起来,拍拍土,走了几步回头看我:“愣什么,回去吧。”
我一挺身,追上前,胳膊一伸。
“来,抱你走。”
小屁孩不甩。
我掏出怀里的蜡纸包。
“又甜又止咳的梨膏糖啊!抱一个就给吃!”
南门非停下小步子,回头看我。
我贼笑,上前再伸手:“嘿嘿,来嘛来嘛。哥哥抱,走得快。看,都这么晚了。”
南门非不动。我以为引诱又要失败。他一手抓着灯笼,递给我拿。一手抓住我衣领,坐我胳膊上。
终于盼到一次他听我的啊,这才是大哥范儿么。
南门非坐我怀里小口吃糖。走到客栈,还剩大半块糖,他要包好了以后吃。
回来的路上我又抓了好几把萤火虫塞小灯笼里。
睡前,南门非坚持他的每天梳一百下头。
我终于忍不住问,爱梳头为什么自己不梳。
小屁孩半眯着眼,快入睡的样子:“这是侍女做的事情。”
我毫不犹豫弹他个大脑门。
大头非趴倒在床,仍指一指头:“还少十三下。”
梳完头,我拿出找掌柜借的最新一期江湖闻录,头版果然是释尘子婚礼被搅局。但只描写了场面混乱,毫无我想知道的内容。第二版,是说有一位武器魂练师失踪,但暂不公布身份。剩下都是些风花雪月。在最后的小布告栏里,看见了浣溪纱的暗语,是少主他们让我看到消息尽快回去。
我把这个版块放南门非面前,问:“有你哥哥的话吗?”
南门非扭头:“我还不记得暗语。”但随即转过头又浏览一下,然后扫我一眼。复又撑着大脑袋,美人姿躺下。
我才不会再问他任何疑问,我只说:“小孩子心思太重会提前长皱纹的!”
下半夜,异常闷热。我和小屁孩现在每天睡前都掐架,打闹困了就随意睡,他也不是端端正正睡一边了。热醒的时候,见他一手抓着我的衣角,一脚搁我肚皮上。
挂在床头的萤火虫灯笼一摇一摇。
天闷,没有风……
房间中央站着一个红衣女子,苗疆女子……手里好像是箭笛,那箭笛移到她唇边……
她不是匡雅修!
眨眼间,我勾过灯笼迎向她吹出的短箭。一声撞击,小灯笼散碎,萤火虫都自由的翩飞出来。
苗疆女表情惊讶一刹,我正要发话,一颗荧光从我眼前掠过,挡住我的视野,再看清,是她朝南门非弯嘴一笑。这次飞来的短箭的目标是南门非,我又左闪过去,精准的握住短箭。苗疆女眉头一皱。但是当我们都看见紧随这只短箭而来的奇怪东西时,一时都呆了。
我已经躲不及,下一刻,一粒紫色芝麻一样的小东西粘在我左臂上,旋即融化一样的渗入不见了。一切来得太快,导致我慢了半拍才痛呼出生。我咬牙,这是什么鬼东西!像无孔的渗入我身体,却留一条血线沿着胳膊流下来,而且剧痛难忍!
此时只有跑为上策。满胳膊的血,用血影遁的小蜡丸都省了,我抱起小屁孩,一手抓一把自己的血挥出去,化血为雾,隐形,一串血雾撞开窗门消失不见。
苗疆女半张嘴,跑到窗口,张望一圈,,转身一跺脚。想起什么,从腰间掏出一个小玻璃瓶,看一眼里面,空的,又是一气,把小瓶用力丢地上砸碎。
门被推开,三个苗疆男人走进来,环顾一下这场景。
带头的对苗疆女说:“怎么办事的?好不容易才找到的人!”
苗疆女立即跪下拜首:“尹娜办事不力,请二长老按门规责罚。”
她说归说,偏向我这边的脸上,却满脸不情愿。原来这干瘦女叫尹娜。
我怎么能看见这些?我就靠在那扇窗边!全身疼的打抖,能跑也跑不掉,于是果断推开窗户做出跑远的假象。南门非在我怀里醒了,迷蒙的看我,我护着他,无力的跟他摆摆头。
二长老沉吟一声。
尹娜马上补充道:“但那小子中了我的毒,逃不远的。”
见面就下毒,看来这就是传说中的五毒派了!
二长老果然奖惩分明,道:“算了。有高手保护,更说明我们这次是找对人了。下次不许再因为抢功坏了大事。否则,就不用我说了吧。”
尹娜再次拜首,头上歪梳的银牛角头饰配上她的倔强表情,真像个母黄牛。
二长老命令道:“你们带人沿着客栈的每条出路去追,我只想听到好消息。”
手下人接令,散场,尹娜也跟着追出去。
熬完这个现在对我来说很长的时间,我才囫囵现身,滑坐在地上。
小屁孩真懂事,用胳膊扶住我,问:“知道是什么毒吗?”
我说:“知道,挖到草药就能解了。”
南门非的宝石眼闪闪的,说:“这是蜈蚣籽,五毒圣物产的卵,才叫做籽。”
我说:“小屁孩你身上还好浓的奶香。去帮我把做灯笼的那根丝绢拣起来吧。”
南门非拾起黄绢,按我的习惯,给我系在左肩,说:“蜈蚣籽不止是毒,还是盅。只有蜈母才能去它的盅。”
我搂过小屁孩,深情的说:“孩子也不是滥学无术,知识真多,是颗好苗啊。”
小屁孩不为高帽子忘形,又说:“浣溪纱和五毒派,未听说有结怨。”
我掐住左肩,觉得疼痛减轻些,说:“反正据我所知是没有的!”
小屁孩把我的胳膊放下,让我靠着墙呼气,说:“那就好。”
我疼得快有点头脑不清,看着小屁孩勾起唇角优雅的笑。
南门非后退一步,步履轻雅,快齐小脚的发丝在尾稍会俏皮的月牙弯,小手端庄的互握在腹部,肉肉的脸上那只红宝石大眼格外闪烁,可爱的不行。他开口了,他说:“那,我就把你交给他们吧。”
我仅剩的意志被小没良心的这话顷刻击倒,倒地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