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故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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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万家灯火，车来车往，窗内一灯如豆，恍若隔世。一面落地窗，隔出了两个世界。薰衣草的香味很淡雅，浅浅的，若有似无萦绕在方子语鼻尖。方子语靠着大大的落地窗偷偷地观察着陆憬，昏黄的烛光模糊了他些许有些生硬的轮廓，他的半个身子陷进在沙发椅中，眼睛盯着烛光一动不动，像是陷入了某个梦境。
夜是如此漫长而又静谧，静到让人不忍打破此刻的宁静。
陆憬将头靠在沙发椅的椅背上，闭着眼睛很久，就在方子语怀疑他是否睡着时，他却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
“有没有兴趣听一个故事？”
“啊？恩。”方子语看着一直维持着一个姿势不动，闭着眼睛的陆憬，一时也拿不准他是在问她，还是在说梦话，不过还是配合的答应着。
陆憬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微微皱着眉头，终于开始了讲述，还是那样低沉的声音，缓缓地，似是平淡的平铺直叙，又似是压抑着什么，动听而又隐忍。
“在很久很久以前，有一个学心理的男孩刚刚毕业不久，在一家心理治疗所实习认识了一个女孩。女孩有严重的自闭症和忧郁症，她是男孩的第一个病人。本来这么严重的患者是轮不到实习生来参与治疗的。可是傻傻的实习生在招待时，就是想卖弄一下自己。说来也是傻人有傻福，那个女生在男孩问她叫什名字时，拿笔写下了‘顾笑’两个字。女孩的父母看到很是惊讶，于是男孩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要求协助治疗了……”
嘴角划出一个苦涩的弧度，陆憬似乎回到了当初的场景，安静而又怯弱的女孩。天真又急于想表现自我的男孩。还有，白色的A4纸上略微扭曲的黑色的‘顾笑’二字。
顾笑。
顾盼生辉，笑靥如花。
真是一点都名不符实啊，陆憬想。
顾笑是陆憬的第一个病人，陆憬待她自是十二分的上心，顾笑也很是依赖陆憬。陆憬不喜欢治疗室，不管布置的怎么温馨，都盖不住一种冰冷的气息，比起治疗室那些虚无的种种，他更喜欢带着顾笑去外面。顾笑无法去人多的地方，他便带她去僻静的公园，幽静的山谷。他相信大自然总是能让人放下戒备的。
他们一起爬过山，看过日出，种过花，偷过菜……
“女孩是特殊的，不仅仅是因为他是男孩的第一个病人。”陆憬像是回忆起了美好的场景，唇角微微上扬，在烛光下显得异常温柔。
“那最后呢？男孩治好了女孩吗？”方子语不由自主的问道。
“最后？最后女孩自杀了……男孩带女孩去海边玩，女孩趁男孩不在身边，跳海自杀了。”陆憬说地很快，似乎怕承受不了这句话带来的铺天盖地的悲伤，“男孩想给女孩一个惊喜，欢欢喜喜捧着一捧薰衣草去找女孩时，只能看到女孩在海中越走越远的背影，再也拉不回来了……”
陆憬仿佛用尽了所有的力气般，再说不出一个字。
沉默，来得如此让人心慌。
方子语不是笨蛋，她当然明白故事中的男孩就是陆憬，她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陆憬，她曾听人说过，得了忧郁症的人会不由自主地看到刀就想割脉，看到楼就想跳。女孩想自杀，是没有人拦得住的，陆憬不必为此感到内疚。可是眼前的陆憬，如此痛苦，又仅仅只是因为内疚吗？
方子语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明白陆憬一定听过许多人各种不同的安慰，那些安慰到最后不过是无关痛痒的人的表示他们的同情心而已，也许是出自一片真心，却终究毫无分量，起不到任何作用。
“男孩和女孩也曾在满室的薰衣草蜡烛的烛光下度过女孩22岁的生日的。女孩枕着男孩的腿入睡。没有有药物作用却睡得无比的安详……”
夜，凉于水。
满室的烛光，驱不散的冰冷。
熏衣草淡雅的清香带上了令人难以察觉的苦涩，方子语不知道陆憬究竟有多少个这样没有来得及送出去的蜡烛，这美丽的蜡烛究竟是见证顾笑和他曾有的美好，还是陆憬用来折磨自己的‘曾经’？
几不可闻的一声叹息，转过身，面朝着大大的落地窗，男人那看似平静的样子底下究竟藏着怎样的情绪，方子语不敢探究，也没有资格去探究，说到底他与她只是老板与员工的关系。即使知道男孩是陆憬又怎么样？与她来讲，只不过是陆憬触景生情，讲了一个伤感的故事，如此而已。这也是对陆憬最好的回应。
街上依旧是车来车往，远处的霓虹灯闪闪烁烁。
10月下旬的晚上已经有了一种让人瑟瑟发抖的感觉，方子语面靠着落地窗，呼出的热气遇到冰冷的玻璃，晕出了一团水汽，模糊了窗外的景色。方子语看着眼前的水汽，，不自觉地用手指一笔一划的写了一个“情”字。
情之一字啊……方子语看着眼前的‘情’字，默默地摇了摇头。
罢罢罢，终究还是不忍啊。
方子语推开窗户，转过身，快步走到燃着的蜡烛边，一口气吹灭了蜡烛。晚风迫不及待地挤进了窗户，带走了房中若有似无的清香。
“这熏衣草香固然好闻，可是闻久了总觉得头疼，还是呼吸呼吸新鲜空气吧。”
过去也许美好也许痛苦，都过去了。可以偶尔怀湎，却不可以沉沦，想太多究竟只是伤人伤己罢了，人总是要学着活在当下，而不是过去。
方子语不知道陆憬能否读出她话中未尽的含义，但她也只能劝到这儿。
方子语想起曾听人说过薰衣草的花语——waiting for love 等待爱情，但其实它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花语——Waiting for the love of hopeless 等待无望的爱。同一种花，同样是等待爱情。加一个形容词后却让人产生完全不同的心境。一个充满希望，一个则满是绝望。而陆憬就像是被困在这种绝望中，所以总看不到希望……
窗外的灯光透过玻璃映照进室内，让没有了烛光的室内远没有想象中的黑。
“谢谢。”
陆憬借着微光看着站在不远处有些无措的方子语。良久，缓缓说道。
谢谢你愿意倾听
以及
善意的沉默……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