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波蓝》》K通缉犯

1、水波蓝

　　位于“大橄榄”的底部，在海底、三千多里深，一群群奇异的鱼在深蓝色的液体中来往穿梭。
　　各色的鳞片反射着由高科技“日照”发出的光芒。

　　我仿佛闻到了那种柔和、令人陶醉的海腥味。伸出手，欲去抚摸那无骨的鱼身……
　　瞬间，冰凉的触感从指尖传到大脑中枢神经，把我的理智唤了回来。

　　“你身负要职。你去的地方不是海洋公园，亦不是水族馆”威雪尔长官的话像跳针的唱片，在耳边回响。
　　唉，深吸一口气，把视线移到未婚妻发来的传真上，但脑子里想的完全不是那么回事。我被调到这个四周是高密度透视隔离墙的部门已经快两个月了，却仍未从对我们生活的环境赞叹中恢复过来。

　　我的祖先在五十世纪初，因为核污染而不得不背井离乡，来到这个不知名的、表面的百分之九十四为海水所覆盖的小星球——“非限定空间”。
　　而那些开拓者很快又发现了一个重大的问题：这里受到太阳光照辐射的危害，不宜人类、动植物、微生物包括细菌的生存。
　　值得欣慰的是，开拓者在“非限定空间”的海水里找到了可以改变海水对光的折射度数，减弱光照辐射，是其小到没有危害的“水一族”。

　　于是乎，我们得以生存下来——
　　以像书本上记载的寄居蟹和海葵的“同栖”方式。

　　借助于高科技，我们创造了一个竖立型的、酷似橄榄的海底域。我们为“水一族”提供保护和充分的食物，它们用与生俱来的能力为人类也为自己开辟可以生存的环境。
　　这是一种简单而复杂的关系……

　　“咚咚……” 轻击隔离墙的声音，引起了我的注意。
　　就在隔离墙的另一边（它清澈的几乎让人怀疑它的存在）一个幼童的脸庞映在我眼里。浅绿色的短发在水里起伏，项上挂着用珍珠串成的项链，修长的鱼尾轻轻摆动，闪耀着与发色相应的光芒。

　　这就是“水一族”，传说中的“人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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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读”完最后一篇《时事报道》，年老的和玩性大的孩童相继离去，只留下一些正值青年的人鱼。
　　我经常和他们相互交流思想。当然，用语言是肯定行不通的，而我有我的方式，给称为心灵感应。
　　也正是因为这种能力，我才会被调来这个“闲人免近”的部门。而现在成了我用来自我调剂的唯一途径。

　　“你们好吗？”照例由我先开头。
　　“嘿，雪峰，你不是想说只一个晚上没见就非常想我们吧？”其中一个调侃道，似乎对我千篇一律的开头不以为意。
　　而我，只是微微一笑。
　　“的确是非常想你们，怎么样，对今天的时事各位有何看法？”
　　“基本上，没有”他们对政治没兴趣“反正不会有水一族的人坐上总督的宝座”
　　“也不一定，你们也可以做出个先例，我一定投赞成票”

　　“上任的总督你也投了赞成票”，贝瑟卡提出异议“在他做了贪污这种事后。”
　　“他后来不是原封不动的吐出来了，还拿出了一笔可观的慈善捐款。”这些事原本是对外界保密的，无奈，禁令管不住人的想法，起先，我深深对这种能力折服，只有一句话——“心有灵犀”，造物主创造的嘴根本是多余的，浪费材料嘛！
　　“现在你觉得一点自我空间都没有吧。可大家是对等的，你同时也很清楚我们的想法”他们几个瞪我，唇边挂者似有若无的笑意。

　　明知这种争论是毫无意义的，我不动声色的改变话题“水波呢？他怎么没来，生病了吗？”
　　果然，少了那一抹蓝色的身影。

　　“没，他又在想他的阳光了。”一个告诉我。他对水波的那种执着不甚了解，即使可以互相知道对方在想什么，但思考的方式却不可能一样。

　　去看看他吧……
　　等我回神时，他们都已经游开了，已经知道我的打算了吧。
　　穿过几个长廊，一路观看隔离墙外的海底景观，不觉中很快到了水波的生活区域。他正在离我不远的地方苦思冥想着什么。我直觉地感到一股很强烈的且潜伏危机的脑电波。

　　而它正是由我眼前的这个有着白皙肌肤、蔚蓝色长发的人鱼脑海中发出的：
　　为什么要说是有如阳光般温暖？当太阳光包围周身时的那种暖洋洋的感觉究竟是如何的？应该和“日照”灯不同！可阳光照射不进来。如果能去，到海面上便能亲身体会那种温暖。只要能上去……

　　“你最好不要再一次萌生这种念头了”这念头的危险性难道他不知道。不，他对此一清二楚，“你不能上去”
　　“赵雪峰，窥视别人的思想是不道德的”接收到我的思维，他惊愕的转身，惊得四周的小鱼慌忙逃窜。蓝色的眸子里透者愠怒。
　　“我没窥视，你的脑电波太强烈了”我耸耸肩，对于他的指责做了评价，“上面的光照效应会杀死你的。这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力，别再想了”
　　“你都说了，这是一种致命的吸引力，我能不去想吗？”故意要曲解我话里的意思。
　　“上面是禁区，违反规定的事我是不会让步的”
　　“我还没有把想法现实化呢！现在就想要拘禁我，放患于未然？“强烈地表现着他的不满情绪。
　　“这是为你着想，保障你们的安全是我的责任。”我也觉得刚才的态度是强硬了些，放软口气。
　　“你是我们的保姆吗？美其名是保护，实质上是监视吧”他冰冷的态度让我无言以对，却也无法否认。

　　“‘水一族’的存在是你们人类的生存保障。不过你大可让你的头头们放心，少了我一个仍可维持‘大橄榄’的安全。”
　　他嘲讽的口吻激怒了我：“总之，你不能有那种危险的念头，更不能把它转为行动。”
　　“那只是你说的”轻蔑的一瞥，以优美轻盈的身姿游离我的视线。而我被隔离墙所挡，止步不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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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疲惫地靠在椅背上，轻按两侧的太阳穴。这是第四次了，第四次在水波冲出光纤净化保护区域前成功地拦住他。
　　他果然如他所说的那样把想法现实化了，屡次地找机会，往上寻求出路。天，我竟会用“出路”这个词，难道这里真的犹如地狱炼炉。
　　其实他也十分明白，我可以感受到他的一举一动。只要有异常的脑电波，我能感觉到。不是我自吹，简直可以媲美用以防护的“微波异动莩状层”。好几天不曾稳稳睡它几个小时，拿面镜子照一下，我敢打包票，里头的赵雪峰一定是顶着两个熊猫眼。
　　“呜……”主控屏幕上方的警报器响声大放，才放松下的神经立即绷得紧紧的。

　　已经离开保护区域了，又是水波。

　　该死。
　　竟趁我片刻的分神……
　　无暇多想，抓了桌上的“生命保护器”追了出去。

　　“水波，不要再往前了”以最快的速度赶上他，但两人之间仍相差一段距离。与有着鱼尾的水波相比，周身被“生命保护器”浅黄色光芒包围的我，此时的速度已是极限了。
　　“别挡我，我要到上面去”
　　“不要”一出警戒网，他就会引起各边防部门的注意。到时候，他也只剩下一条退路了，那就是往上，那样没人敢追他。
　　身边的海流更急了。他又加速了。
　　该死！我没事尽想点什么！真是该死！（今天是我有生以来说粗话最多的一天）

　　不到一会儿，麻烦就来了。莩状层的异样引来了巡逻的生化机器人，它们的外型像极了八爪章鱼。水波也被迫停止不前，最后的防线——警戒网，离我们几米之遥。
　　一只“章鱼”臂轻挂上了我的衣脚“水波，别动。让它们认为我们是无意进入的生物，它们会送我们回到保护区的。”我仍在盯着水波那边的情况。他轻慢地伸出手臂，绕到生化机器人的后方。他想要按它背后的紧急停止键？
　　“住手，它会——”晚了，他已经被反作用力弹向贯穿几兆伏电压的警戒网，顺手拉住身边的一只“章鱼臂”，用全力把它甩向水波即要触到的网，纵身向他，一把搂住他的腰，挡在我的身前……于是，水波、我、生化机器人三者像叠罗汉一样的撞在警戒网上，硕大的机器人首当其冲地承担了庞大的电压。

　　这一连串的突变在短短几秒内产生。
　　压下呕吐的欲望，感觉手掌下柔软、仍在起伏的肌肤，还好……
　　一双担忧的蓝色眼眸和火花四溅的“章鱼臂”，是我失去意识前仅留的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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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算你走运，报废了一台机器，把命换回来了，”上校莫里斯递了杯咖啡给我“好在有生命保护系统，不然这会儿你铁定成了一堆焦碳。”
　　“这事就当是意外事故向上呈报，麻烦你了”最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莫里斯豪爽的应允了，用肘轻撞了我一下，用暧昧的语气说道“只要让未来嫂夫人下厨房一下就行了。”
　　我抿着嘴笑，觉得自己浑身冰凉、愁眉不展。如果莫里斯不这样认为，我自己也有这种感觉。

　　因为水波现在正向刚才出事的地方游去。事故使得警戒网上损坏了一些，但那空间足以让他穿过了。
　　“他现在在哪里？”我听见我的声音，干涩的不象话。
　　“在医疗室里，要去看看他吗？”
　　“不必了，让他去吧。”
　　话才出口，就有一股强烈的无力感涌上心头。
　　他对此这般执着。唉…….

　　“在想什么？突然叹气。”
　　“没什么”我在想，是不是该起草一封检讨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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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威雪尔长官”我平板地向他报告。他背对着我坐着。
　　“雪峰，你对那件事，搞得边防部门人心惶惶的事有什么看法？”他该不会是忘记了吧，我因为水波一事受到处分，外界的事大多不太清楚。
　　“我仍在受处期间。”
　　“逃离的那条人鱼回来了。”我很庆幸他是背对着我的。
　　在那一刻，我吃惊地无法继续维持镇定。

　　水波回来了！他离开有十多天了，我以为他早已在光照效应下化为尘埃。难道他没有受到辐射的危害……

　　“这个给你。”不知何时，威雪尔长官转了回来，还把一个拇指大小的光束棒放在我的面前。
　　“是什么？”被他瞪了一眼。长官对我的走神很是不悦，但不说什么。
　　“这个可以发出一种销毁含光照辐射物体的净化光束，使辐射净化为无害的气体。”
　　他直视我的眼睛
　　“由你去把那条人鱼的事解决”

　　水波身上的光照辐射会杀死靠近他的生物。即使有生命保护系统也不能抵挡太长的时间。他周围的海水因为这种效应电阻增大，连机器人都没法近身。

　　脑子里一片混乱，我不记得自己是如何回答他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出的大橄榄。
　　等我意识到在干什么的时候，人都离开警戒网好远了

　　贝母悄无声息地吐纳海水，色彩斑斓的珊瑚虫随波摆动。一切看起来都那么平和，与从前没什么两样。但如果你仔细观察，就会发现这片海域没有一条游动的鱼，贝母的吐纳是最后艰难地喘息，珊瑚虫的摆动是不安的骚乱。有辐射的现象。

　　水波在附近？

　　“水波？我是赵雪峰”他真的在吗？为什么没有回应？水波已经离开，还是……
　　我不敢往下想。就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一丝微弱的脑电波出现。

　　“雪峰？……”
　　“水波！你在哪里？”我带着兴奋，和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寻找记忆中的那抹蓝色身影，拨开丛丛的水草。

　　“水——……”他完全暴露在我视野里，没预告的。
　　我被眼前的他吓住了，愣在原地。

　　这是水波？白皙的肌肤正大面积的溃烂，使他周围的海水里漂浮着令人作呕的絮状物。昔日柔美秀丽的蓝色长发；如今只剩几缕，紧贴在表面无一完整的脸颊上。修长的鱼尾上的鳞片斑斑驳驳。

　　是我看错了，还是那该死的阳光！
　　“别怀疑你的眼睛，这是必然的结果。”
　　“为什么回来？想念家人，朋友，”望向那已经分不清五官的脸庞，努力的让目光定在那依旧深邃的蓝眸上。
　　“一半一半，我是回来了，但没办法见他们”又是一个事实，他总是陈诉残酷的事实
　　“不过，至少见到了你，还是那么生龙活虎。”

　　我感到有东西哽在喉头，上衣口袋里的光束棒变的火热，灼烫着我的皮肤“你体会到阳光照在身上的那种温暖了吗？”
　　他虚弱却有力的点点头“是生活在水中无法体会到的温暖。到现在，余温还残留在我的体内。”宛然一幅满足的样子。

　　“消失无形只是时间问题，但我比较愿意回到我出生的海洋，倾听它的呼吸，让轻柔的波涌抚摸我的头发……”原本听他梦呓般陈诉的我，在看到水波用那已经露出指骨的手去摸头发，却半途停住的时候，实在无法压抑汹涌的悲哀情绪。

　　靠近他，伸开双臂，把一片包容的胸怀展露给他。
　　片刻，他只愣了片刻……

　　我们以相拥的方式抒发彼此的复杂感情。
　　“雪峰”他的头枕在我的肩上“很抱歉，带了那么多麻烦给你。”
　　“我甘之如饴。”
　　“谢谢……还有，我很高兴他们派你来。”

　　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了？
　　“让我无憾离去。”

　　从口袋里取出光束棒，我发现自己的手竟在颤抖。

　　一道白光之后，怀中的水波化成无数细小的气泡、四处散开，它们晶莹剔透，每一个都是净化后的水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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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雪峰，又在发呆了，咖啡给你”妻子恬美的声音叫着我“在想什么？”
　　“我在想象那温暖的阳光”

　　眼光不觉地飘向遥远海面方向的那一片水波蓝。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