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受，不起的温柔》zero殿下

9、【玖】

　　一早，慕晋来到便在尔岚房外候着了，昨夜他手下的人在荒庙中发现一份邀约信，落款是代谨，应约时辰是今日申时。

　　尔岚由莲染伺候着梳洗完毕之后才悠悠从房里出了来，莲染跟在他身后,二人皆喜着白色，尔岚的衣裳几乎都是月牙白，白中带着一点浅米，而莲染总是一袭雪色白袍，似未沾一粒尘埃。

　　慕晋将信递给尔岚的时候，他的眉心皱了一下，不满的低喃了一声，“又要出门了，真麻烦。”莲染只是静静的站在他身后，不发一言，而慕晋却总觉得这个男人并不简单，不仅仅是因为那日他轻易的接下了自己的剑招，不知为何，每次他看到那张精致的面庞上挂着淡笑，就静不下心来，此人不似自己一贯的毫无表情，喜怒不形于色；也不像主子那般坦率直接；只有那双黑洞般的眼，沉淀着他看不懂的东西，他只能想，或许他与主子在四年前便已相识，又或者主子与他暗中一直有来往，几日来他们之间那般亲昵的举动……已经印证了，也不知主子养成的这种怪异性格，是否与他有关。

　　而他为什么要呆在主子身边，虽是一头白发，却明显年纪尚轻，竟也能有世人终其一生都不能达到的修为，如果说主子是世上的武学奇才，那么此人也称得上是奇迹了，在他跟在主子身边的这些年，不管是江湖上所称的何种高手，他都从未看到主子真正出过手，胜负便已分晓。

　　只是不管如何，这个男人要是对主子不忠，他就是拼了性命，也必定要护得主子安全。

　　尔岚看过一遍后，便将信扔给了莲染。

　　申时，莲染驾车，尔岚坐在车内，目的地是一层不变的聚会场所——洛汀居。

　　他们到达的时候，代谨已经在雅阁恭候了。

　　随着推门声响，代谨的目光迎上进门的人时，不由得怔了一下，随即起身以示礼仪，一面道，“请坐，岚弟。”

　　尔岚眸中精光一闪，坐下便捻了一颗酥糖，毫不理会身后的人，天知道……这几天来，莲染规定他每日只能食三颗酥糖，连每膳的甜食也减为了两日一膳，以糖分为养料的他都快枯竭而亡了。

　　莲染站在旁边静静的看着他，睫毛微垂，盖住眼中隐隐的笑意，他不由暗忖，想来这几天尔岚一定也憋得慌了，这食糖的毛病也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给他纠正过来。

　　代谨是习武之人，但他感觉不到尔岚身旁的白发男子一点内息，这种情况有两种解释，其一，此人不会武功，其二，修为已经同尔岚一样，不可估量，尔岚的身边从未有过无用之人，这点他不怀疑，所以是前者还是后者便已知晓，虽是如此想，他亦不做声色的替尔岚倒上了一杯酒，“这是前些日子新酿的甜酒，试试看。”

　　尔岚咽下酥糖尝了尝，不由夸赞，“好喝好喝，我喜欢。”

　　代谨一笑，又替他倒上一杯，“你若是喜欢，一会子我送你几坛，如何？”

　　尔岚想也不想便答道，“如此甚好。”

　　二人闲聊了一阵，代谨这才就着上次花魁大赛的话题，说出自己此番叫尔岚来的目的。

　　“那些姑娘还真个个娇美呢，不知上次尔岚兄弟看上的罗维蝶姑娘可还好？”

　　尔岚神色瞬息冷了下来，他半眯起眼睛看着代谨，沉默片刻后方道，“小晋说还不错，怎么？你也想试试？”罗维蝶虽是那日他从盈墨那要来的人，但是，她在沁烟楼素称‘蝶香’，罗维蝶这个名字是无人知晓的，既然代谨知道，那就说明他已经察觉到了什么。

　　代谨却是一笑，“就算我想试试，也不知这人是否还在。”

　　尔岚冷笑，把玩起酒杯来，“就算我把她整个吞了，你代谨又能如何？”

　　代谨眸光微垂，落在尔岚握着酒杯的手上，他低沉下嗓音说道，“我自是不会做甚么让岚弟你为难的事，只不过……我相信岚弟很希望知道有个名叫尹天莫的人在哪里。”

　　一旁的莲染眸光黯了黯，而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尔岚玩转着酒杯的手停了一下，那半透明的指尖被那青花瓷杯衬得苍白了几分，然而，只是瞬间，他便已经收敛好了情绪，淡笑一声，“代谨，你在说什么呢？我可听不懂。”

　　代谨闻言轻呷了一口酒，幽幽道，“五年前，在靖城郊外一个偏僻的村庄里，发生了一件惊动了整个靖城的重大事件，那个村庄名为梨落，一夜之间被火烧光，一百余人死于非命，当时，就是在南酋的其他地方也成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论点，渐渐地，这件事被人淡忘了，而在这之后的两年，靖城安县知府赵桥被查贪污受贿，随即斩首，再往后一年，江湖中人称鬼面的矢阎楼楼主叶华无故失踪，要知道，这叶华与赵桥亦相识，同年，二人的另一名友人，富甲一方的商贾罗天林被查知贩卖私盐，于是罗家一口十余人被罚充军，唯一的女儿罗维蝶沦落青楼，最后被你买了去。”

　　尔岚听他说完，眼角滑过几不可见的冷光，语气是如常的平静，“这些与我何干？”

　　“岚弟，我们已经相识两年有余，我若是不知晓一些，自然也不会同你说这番话，你又何苦对我再隐瞒着，况且，那屠村的四人中尹天莫才是主犯，也是你最大的敌人，你若承认这件事与你有关，我也不妨告诉你他在哪里。”代谨定定的注视着他，企图从他表情上抓住一丝自己想要的信息。

　　然而，尔岚只是静静的摇晃着青瓷杯中的甘酒，脸上并没有过多的表情,“代谨，你我都心知肚明彼此是什么样的人，所以，说吧，你的目的是什么。”

　　这话表明，刚才的一切他都承认了，代谨沉声道，“我代谨的癖好就是知晓这世间的一切秘密，不管用何种方法都好，既然你也已经承认了，我也不妨告诉你那尹天莫在什么地方，只不过……岚弟你的身份，也许在不久之后，我就会全部知晓了。”

　　一丝没有温度的笑意染上嘴角，尔岚悠悠喃道“那你可要想清楚了，虽我素知你代谨的人脉关系宽广，上到朝廷命官下到地摊小贩，什么人都可能是你的消息来源，但是……我必须要在这之前提醒你一声，这世间不是任何事你碰得的，若出了个什么意外，这甜酒再饮不上了，那就可惜了。”

　　代谨微怔，随即无碍一笑，从怀中摸出一个信封来递给他。

　　“尹天莫的匿身之处。”

　　尔岚接过后，便带着莲染离开，将代谨赠与他的几坛酒亦放在马车中，带了回去。

　　翌日，尔岚与莲染辞别了林叔，吩咐慕晋好好训练慕晟后，便启程去了京都，洛城与京都皆在南酋的西北方向，但相隔三日车程。

　　斜阳西下，马车停在了一处山峦层叠之地，尔岚步下马车，望了天上的晚霞，心情大好，此处景色怡人，磅礴的山势，各类奇异的花草沐浴在这春风与绯红色的夕阳下，闪烁着斑斓的色彩，点点殷红，滴滴暖绿，左侧的山壁下是清幽的天然池潭，鱼鳞的微波，孱荡起涟漪。

　　尔岚深深的呼吸了一口新鲜的空气，心底愉悦倍增，露出孩子般的稚嫩表情，“这可真漂亮。”

　　莲染将马车的缰绳系在树上后，从车上取出水囊，递给尔岚，尔岚喝了一小口，问道，“上次代谨与我的甜酒呢？”

　　莲染淡淡道，“你想喝？”

　　“酒不是拿来喝的么？”尔岚挑眉看他。

　　莲染勾唇看着他，那眉心的红莲在这夕阳下又妖媚了几分，“别人赠与你的东西你从不检查检查就用了？”

　　莲染的话他自然明白，“代谨没那胆。”

　　莲染直直的盯着他，虽是笑颜，偏生那目光冷冽，“如果我说有呢？”

　　尔岚薄怒，“有你在我还怕甚？！说到底你就是要剥夺我人生唯一的绿洲！”不准他吃这样不准他喝那样，干脆把他的人生一同夺去算了！这天杀的吸血鬼！

　　莲染无视他狠戾的眼神，转身复将水囊又放进马车中，“那你的人生还真是干涸呢。”

　　尔岚怒极，说不出话来，蹬蹬脚，像孩子一般气得转身背对莲染，也许是因为他曾看过自己最软弱的一面；也许是因为在那样的情况下与他二次相遇；也许是他赋予了自己不同常人的能力……太多的也许，导致了他对任何人都能保持平静心态，独独这个人例外。

　　尔岚出神之际，眼前已经多了一个白色酒壶，他眼睛一睁，却听莲染喃喃道，“你想喝，我便与你。”

　　莲染在草坪上铺了一袭白布，将一些干粮以及酒壶瓷杯一同方了上去，方撩开衣摆，随意坐了上去，姿态却竟是说不出的优雅。

　　尔岚冷哼一声后才走了过来，暗忖，他是良心发现了么？

　　莲染与他同喝了几口酒，尔岚一壶下肚，面色颇有些红了，他平日是滴酒不沾的，所以酒量并不好，如今难得有了这么一壶合他口味的酒，他便当糖水一般一杯接一杯的饮着，莲染无奈，轻啜了一口，却听到尔岚开口道，“莲染，你真是个让人讨厌的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