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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waiting ...

  •   下班时间已到,接下来的一个小时,是晓晓每天最幸福的时刻。

      她关电脑,关电源,把手机,钱包,要带回家做的报表,统统塞进她那个大的足以放进一个婴儿的绿格棉麻布包里。

      边快步走向电梯,边取出MP3。要是不能第一时间冲进电梯就晚了,晚了,她就敢不上了。

      MP3里一直放着那首歌,她想起第一次听到它时的画面,嘴角不自觉的上扬,浅浅的,连她自己都没察觉,这是在笑。

      赶一份合同,点完保存,才发现肚子已经饿的贴到脊背。走出公司,天已经全黑,她抬头望望,明天应该是个晴天,有一些晚风,她喜欢这样的季节。为了不让肚子再打鼓,她决定就近解决晚饭。对面的一个西餐厅雀跃的跳进了晓晓的眼里,她想了想,那是同事一直推荐她去的店。同事说,里面音乐好,环境好,服务员正,沙发很软....她迈出了步子,快步走去。

      “钤钤.....”玻璃门上装了一个小小的风铃,有人走进来,那风铃便会左右摇晃,向每一个进来的人示好。

      晓晓站在那里,仿佛石化了,只有眼睛闪烁的光芒让人知道她还是个活人。一段音乐响起,慵懒的声音从未知的方向缓缓飘来:hush now watch the stars fall.into a fire wall,I am waiting hero,waiting for you to come home....那人一只手轻轻放在柜台上,另一只手端着一杯咖啡,时不时的小啄一口,眼神没有焦距,涣散的望着前方,好像在思考着什么,眉端微微皱起,连接着挺直的鼻梁倾泻而下,嘴唇粘着一点泡沫,过了几秒,被忽然伸出来的舌头一扫而光,红润而柔软的两片薄唇变的清晰,让她想起了最爱吃的Cheese cake。生的如此美丽的面庞,让她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好像传说中的一见钟情,就是这样。

      一切都搭配的如此妥帖,找不出一点破绽。镜头不知何时变慢的,晓晓想,也许,就停在这一刻吧。

      “欢迎光临!小姐,请问几位?”

      “小姐?”“小姐....”

      “啊?!”晓晓有点恍惚,是在叫她吗?还好,有音乐做掩护,没有人发现她的不妥,只是一时失神。

      晓晓收回思绪,“一位.”走到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果然,沙发柔软的像跌进了海洋,服务员跟过来,递上菜单,晓晓掠了一眼,“你们这什么比较受欢迎,给我上一份吧。”服务员露着标准的八齿笑容“好的,请稍等.””哎··稍微快点,呵呵!“”好的。“

      晓晓觉得从坐下到点完菜,好似过了好长的时间,她迫不及待的把目光再次投到进门时第一眼看到的地方。那人已飘然不知何时,换成一个扎马尾的女孩,摇晃着脑袋似乎在想吃什么好呢。晓晓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脑袋,刚刚是在做梦吗。她恍惚的吃完这顿饭,一直到睡前,都处于冥想状态。离开之前问了服务员那首歌的名字,心里记下了。回到家,打开电脑搜索,那个慵懒的女声再次从音箱里飘出来,晓晓这才确定,不是做梦,至少这首歌,是真的。

      窗外,霓虹灯映衬着这个城市,月色朦胧,晓晓的心,丢在了今夜,不知能不能找回。

      晓晓做了一个梦,一个男子踏着七色彩云飘至她面前,对她说要娶她。她笑了,笑的没心没肺。她很努力看,却怎么也看不清男子的脸。

      之后晓晓的MP3里就一直是这首歌的循环播放。她连续几天再去那家店,只是再也没有碰到那个似真似假的梦了。那家店的东西其实很一般,什么都好,只是食物很一般。晓晓时不时会去,只点一杯咖啡,然后静静的坐着,等待着某个她觉得是奇迹的东西发生。

      上下班的高峰,永远像洪流一样,让人措手不及,她只能随波逐流。她好不容易挤进了电梯,脸几乎贴在了电梯门上,快要合上的时候,突然又开了,那个梦,就这样猝不及防的再次出现在她面前,她直直的站在那里,她知道此刻自己一定很狼狈,可是她不敢动,她怕一动,这个梦又消失了。那人看到挤满了人的电梯,微愣了一下,退了一步,电梯再次合上,等晓晓反应过来,电梯已经停在了顶层,只剩她一人,她失了魂一样走进公司,结果还是迟到了,不过她已无心顾及。她重重落在椅子上,脑中停留的还是那个画面。

      梨子叫了她几声都没回应,抬头却看见晓晓一副花痴表情,呆在那里。梨子又叫了几声,还是没应,伸手使劲拍了一下她的头,”呆子,想什么呢,梦中情人啊!“只见晓晓伸手摸着刚被打的地方,依然傻笑。梨子没好气,”别发傻了,合同打完没啊,等着用呢,快给我。“晓晓随手操起一份文件递给梨子,梨子看了一眼,往桌上一”啪“,”有完没完呐,傻笑个什么劲,你给得我是什么啊?“晓晓这下彻底清醒了,忙找出文件递了过去,梨子看了一眼,没好气的瞟了她一眼,转身走了。末子还补一句”迟到了还笑的这么开心,没见过你这么二的!“晓晓也没生气,知道梨子性子直,其实是关心她。

      梨子已经习惯了她的傻,她自己,也习惯了。

      一整个上午,也不知道自己做了些什么。晓晓觉得自己像吸了毒一样,眼前的一切都像河流一样扭动着,告诉她有多么的不真实。晓晓也败给自己了,活了二十几年,不至于承受能力这么差啊。梨子实在觉得晓晓异常的很,午餐的时候一个脑袋凑到晓晓面前,“你到底怎么了,神游了一个早上,也不像出什么事儿啊,就瞅着你一直笑?”晓晓经过一个上午,总算恢复了些许正常,“我好像喜欢上一个人了!”“啊~~~真的啊真的啊,长什么样,叫什么名字,做什么的?多高啊?”梨子一鼓脑抛了N个问题过来,晓晓只回答,”不知道。“顿了几秒,”我只见过他两次,而且只是远远的看着,一次在公司对面的咖啡厅,一次在公司电梯那儿。“这下梨子的眼睛瞪的更大了,她实在想不到身边还有这种花痴的人,不过想想,也就晓晓这一个了。

      之后几天,晓晓又开始守株待兔,每天早早的守在电梯门口,看着人上上下下,直到到点前几分钟,才猛的冲到公司。起先怀疑是公司员工,问了几个部门,都没这么个人。渐渐的,晓晓也不会刻意的等了,只是走到电梯前,还是会不由自主的环顾四周。

      晓晓有些气恼,这人到底是人是鬼,怎么老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把她折磨的死去活来。

      周一例会,本来没晓晓什么事儿,头儿开例会正好偷会儿懒,不想章琳走到她面前,”等会儿例会你替我去,我有点事儿。“”头儿,这不合适吧?“章琳有丝不耐,“有什么不合适的,叫你去就去!”晓晓不再说话,她有点怕章琳,自己本来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职位,像一片树叶,章琳轻轻一吹,她就不知道要飘到哪去了。她悻悻的抱着笔记本,向会议室走去。会议室大的离谱,晓晓不是第一次来这,但每次来都不由惊叹。有一整面都是落地玻璃,站在这儿像远处望去,晓晓不由打个冷战,高处不胜寒,还是她的小办公室好。她一回头,各个部门的总监已经陆续落坐,她赶紧找个不起眼的地方坐下。放眼望去,他们个个衣冠楚楚,剪裁的恰到好处,妆容精致,步态优雅,看不出明显的情绪。晓晓大气不敢出一声,这样强势的气场,她有些顶不住。整个会议室只有她没有着正装,宽大的米色棉麻衬衣,袖子被随意的挽起,下身是浅蓝色小脚牛仔裤,配上一双随处可见的帆布鞋,显得那样突兀,可是,谁也没有看她一眼,这让她小松了一口气。

      会议开到一半,晓晓的眼皮已经在打架了,她开始佩服眼前的这些人,坐到总监这个位置,确实不一般。

      已经到尾声,终于熬完了,小腿有些发胀,她悄悄的在桌下把腿伸直,用手揉捏。

      敲门的声音突兀的响起,晓晓离门最近,她起身走向门口,缓缓打开。章琳的高跟鞋与地面呼应发出响声,有些刺耳。会议室顿时安静了下来。晓晓正想关门,另一只脚大步跨了进来,她还没看清来人,那人已进来,跟在章琳后面向前走。晓晓关上门坐回了原位。章琳走到最前端,停下身来,转身对面大家,“各位同僚,向大家介绍一下,这位是安董的儿子安悠然先生,前不久从瑞士分公司回来,担任我们亚洲区CEO!”有几秒钟没有任何声音,然后掌声渐渐响起。晓晓这才看清那人。后面他说了什么她也听不清了,只是这么看着他。

      晓晓不记得是怎么回到办公室的。只知道自己很兴奋很开心,因为终于知道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了,也很失落,因为他离自己是这么遥远。

      “你又发什么傻呢,开个会不至于吧,虽然确实不怎么好受”,梨子不知道何时已站到了她的身旁。

      “我又看见他了,原来他叫安悠然,悠然见南山的悠然,呵呵。晓晓冷不丁冒出这么一句话,梨子愣了一下,紧接着出现惊奇的表情,“你说的这个不会我们新上任的CEO安悠然吧?”晓晓转过头面对她,“你知道?”梨子讥笑,“也只有你这个傻子才不知道吧,公司都传了几个月了。”晓晓恍然大悟,原来同事们口口想传的传奇人物,就是他。

      晓晓拖着沉重的步子走出公司,一整天都无比惆怅,虽然知道那样好看那样优秀的男子自己是不可能有机会站在他身边的,现在知道他还是自己公司的CEO,这下打击更大了,她好像从来没这么沮丧过。

      晓晓快步走出电梯,耳朵里的那个歌已经开始唱第二遍了,回家丢下包,喝了一大杯水,又转身出去了。晓晓房子离市中比较远,楼下有一条宽阔的马路,一直通向远处的河流,两旁是高大粗壮的梧桐,已近深秋,一阵风吹过,满天飞舞的树叶。晓晓就是因为这条路,才打算住在这里的,上下班两个多小时,却也乐得自在。她坐在街边的长凳上,欣赏着这大自然的鬼斧神工。不过半刻,那人如期而至。

      悠然开门下车,一身运动装备,宽大的棉T,及膝的抓绒马裤,踏着一双全黑的慢跑鞋,耳朵里照样塞着音乐,开始向路的尽头跑去。他想着今天财物报表里的漏洞,想着明天要谈的合同细节,眉头不自觉皱起。全然不知道后面有一个女孩,踩着他踏过的每个脚印,缓缓跟在身后。

      晓晓想,为什么他的眉头总是皱着,为什么他总是若有所思?是什么烦恼的事让他的眉头总是舒展不开,她好想上前抚平他的眉头。

      运动完,悠然会在拐角的地方吃一碗馄饨,晓晓仍旧跟了进去,悄然坐在他的身后。他吃什么,晓晓便吃什么。晓晓觉得像是在约会,只是他们永远不会有对话。即使这样,晓晓的心头也涂满了蜜。

      这是晓晓一个月前发现的秘密,她谁也没有告诉,包括梨子,一个人安静的享受着。再说,让别人知道她是个跟踪狂,老脸往哪搁。

      这天,照例在街边等着,等了好久,不见悠然的身影。

      晓晓转身,便向地铁站跑去,气喘吁吁的跑进公司。电梯停到悠然办公的那一层,昏暗的走廊尽头,透着些许明亮,那是他的工作室。晓晓迈轻了步子,缓缓靠近,门虚掩着,晓晓心下窃喜。站在门外听了半天,没一点动静。她深吸一口气,悄悄把头探了进去。

      悠然趴在办公桌上,睡着了,长长的睫毛,侧面优美的弧线占据了她整个瞳孔。四周寂静,怕是只能听到晓晓狂乱的心跳声了。她抬手轻压在胸前,生怕这声音会把他惊醒。她走近,俯下身,那张让她朝思暮想的面容渐渐放大。他的睫毛真长,晓晓真想用尺子量一量。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晓晓越看越觉得看不够。

      他应该还没吃晚饭吧,这样想着,晓晓挪动步伐静静退出了办公室。10分钟后,晓晓再次出现在门口,手里多了一份牛肉面,是晓晓常去的那家买的。静静听了一会儿,确定没有动静,便走进去把面放在桌上,然后愣愣的又看了悠然几分钟,他安然的趴在桌上,恬静的像个孩子,晓晓有上前拥住他的冲动,他的眉头不知何时又是微皱。他是做了什么不好的梦吗?晓晓想了想,走上前,伸出食指,轻轻抚平他的眉端,好似悠然感应到一样,眉头渐渐抚平了。

      面泡胀了,就不好吃了,晓晓终是不舍的退到门外,带上门的时候故意弄出点声音,然后飞快的跑进安全出口,走了几层楼,才搭电梯下去。

      悠然被一个声响惊醒了,他起身,发现外套不知何时披在了肩上,眼前放了一碗面,闻到香味,才发现自己肚子已经在打鼓了。他像个孩子看到糖一样欢喜的揭开盖子大口吃了起来。

      自那天后,晓晓的计划有所改变,她会等到所有人都走了,坐电梯到悠然那一层,确定他不在,才回家。

      临近岁末,公司开始忙碌起来,悠然加班的时候也愈发的频繁了。晓晓在公司周围搜罗自种好吃的,每天换一种,只要悠然加班,便送去,有时候他在小睡,晓晓便可以走近肆无忌惮的看着他,有时听到里面有翻阅文件的声音,晓晓便把东西放在门口,敲一下门,然后躲在暗处,看见他开门拿走食物才离开。有时候晓晓会有些失望,为什么他不追出来看看是谁呢。一会儿又摇摇头,算了,要是看见了,便就不能再送了。晓晓不记得在哪本书上看到关于对暗恋的描述。暗恋的心永远是甜蜜的,永远不会被拒绝,亦永远不会失恋。

      天暗的就像世界末日,顿时狂风大作,瓢泼大雨,倾泻而下。下了班,她雷打不动了去了总裁办公室那层。这次她买了锅仔饭,点了她喜欢的口味,她希望他也会喜欢。大雨把晓晓单薄的身体吹的东摇西晃,一个没稳住,伞已不知被吹向何方了,晓晓站在马路上,进退不得,咬咬牙,开始狂奔,跑进公司的时候,全身已经湿透了,阴冷的风吹的晓晓缩成了一团。躲进电梯,才稍微有些回暖,却还是不住的浑身打斗。她狼狈走向那间办公室,贴着门听了一会,把食物放下,弄了点响声,便转身离开了。

      悠然开门,拿起食物正要往里面走,瞥见走廊里一摊一摊的水渍,愣了一会儿,没多想。转身进了办公室。

      晓晓生病了,高烧不起,请了一天假,吃了点药,一躺便是一整天,傍晚,混混恶恶的醒来,喉咙烫的似要喷出火来。晓晓吃力的支起身子,拿起手机给梨子打电话,“梨子,我...我快不行了,快来救我啊·~~!”听见这话把梨子吓的,仓皇的奔至晓晓家,一到门口就开始狂拍门,大声叫喊晓晓的名字,过了好久,门才缓缓打开。一张像是化了艺妓妆的脸出现在梨子面前,着实把梨子吓了一跳。梨子进屋随手抓了一件衣服披在晓晓身上,搂着她纸一样的身形去了医院。

      悠然一忙,便已至深夜,收拾东西的时候才猛然想起,今天张妈好像没有给他送饭。兴许是有事耽搁了吧,他并没有在意。

      第二天,仍然没送,悠然已经习惯了这个时候有东西吃。他想了想,打电话给张妈,“张妈,这两天怎么没给我送饭?”“啊?少爷,您没叫我给您送过饭呐?”悠然皱了皱眉,这是怎么回事。“少爷...少爷?您想吃什么?我这就给您送去。”“不用了,我去外面吃就好。”悠然脑子有点转不过来了,算了,自会水落石出的。

      “你要是再晚点来,就成肺炎啦,哎,现在的姑娘,一点也不爱惜自己,身体也是父母给的,太不负责任了,真是!”“是是是,医生您教训的是,回头我会好好管管我朋友的,麻烦您。”“这是单子,交了钱去领药吧!”“好嘞好嘞!”梨子躬腰哈背。回头,看见昏睡的晓晓,脸苍白的快连五官都看不清了,下巴尖的都能戳人了,梨子看着又气又恼又心痛。转身退出了病房。

      再回到病房的时候,晓晓已经醒了,两行泪从眼角滑了下来,梨子以为她是想家了,不想晓晓一鼓脑把她与安悠然的事告诉了梨子,准确点说,是她暗恋安悠然的事。梨子其实早就知道了,虽然没这么全,但也是猜的七七八八了,跟晓晓认识这么久,这点心思都悟不出来,几年的朋友白做了。梨子什么也没说,走到晓晓身边,环住晓晓的肩,“傻瓜,你怎么这么傻。”晓晓快止住的泪,又涌了出来。晓晓心想,原来书上写的是骗人的,暗恋也是会心痛,会伤心的,因为总有期望,却清楚的知道这期望,也是自己幻想的。晓晓哭的越愈发厉害。

      请了三天假,病好了,准时上班。准时做她的海螺姑娘。

      断了三天,食物照常送来了。每次都是不一样的东西,悠然心下感叹,原来自己有这么多东西都没吃过,也不知道。渐渐的,即使不用加班,悠然还是会等到敲门声响起,吃完他的“晚餐”再离开。甚至坐在办公桌前发呆,直直的盯着门口,敲门声一响,他便一个箭步飞至门口,可是除了那顿晚餐。什么也没有。其实他可以把门打开,或者装睡,甚至去调闭路电视,可是他不想,和晓晓一样,不想戳破那一道把他们隔在两个世界的门,他竟然觉得害怕,怕没人再给他送这么好吃的晚餐。也许只有这样,他们才是最亲近的。

      晓晓还是笑不离嘴,什么事她都能笑,梨子当初就是被她这没心没肺的笑容吸引了,感染了。只是,这笑容下隐默着一丝惆怅,梨子只能叹气,她了解晓晓,她知道,只能默默的陪在晓晓身边。

      还好这一阵子忙碌,晓晓也没太多时间感伤。她抱着一大摞作废了的文件,去清洁部消毁。电梯门打开,她走进去。只有一个人,文件挡住了她的视线,晓晓想还好人不多。

      悠然看着眼前这个女孩,灰蓝色的麂皮长外套,把她包裹的像一个小熊,略显厚重的藏青色粗麻长裤,脚上是一双卡其色的翻毛皮登山鞋。好像随时可以抛下事俗远行,文件挡住了她的样子。公司里来来往往都是清一色的通勤装束,她显的这样的格格不入,,不禁觉得好奇。

      “要我帮忙吗?”一个清澈的声音在说。一道电流贯穿了晓晓的全身,这声音有点耳熟。

      悠然见她把半个脑袋伸了出来,看到他的时候,愣住了,瞪圆了眼瞅着自己,然后倒抽一口气,一下没缓过来,呛住了,便开始咳嗽,悠然见状忙接过她手里的文件,另一只手反射性的轻拍晓晓的背,结果晓晓咳的更厉害了.悠然突然觉得这女孩很好笑,又不好笑出声来,只是嘴角上扬,抿了抿嘴。晓晓痴呆的看着悠然,好像是第一次见他笑,咳嗽不知何时已经停止了,她和他只是咫尺,气氛开始变的有些暧昧。晓晓闻到他身上有淡淡檀木味道,若隐若现,难以捕捉,却让人穷追不舍。“叮咚”电梯门开了,章琳看着这滑稽的一幕,突然一股无名火窜上脑门,“安董好!晓晓,你在干什么,怎么能让安董替你拿东西!”晓晓这才反应过来,忙抢过文件,仓皇的退出电梯,一边哈腰,“安董,对不起对不起,我....我不是故意的。我这就走,打扰了,不好意思,您慢慢坐电梯....”晓晓语无伦次,说多错多。声音越来越小,悠然看着她的身形越来越小,快速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晓晓一转弯,便像泥一样摊坐在地上,文件洒了一地,她已无暇顾及,她努力让自己的心跳恢复正常。不知这样坐了多久,直到保洁阿姨叫醒了她,才缓缓爬起来,才发现双脚已没了知觉。这年头还有比她更傻的人,站出来她瞧瞧,晓晓这样想着,心下好笑,带着自嘲。

      人总是贪心的,欲望满不满足都是痛苦,拥有了100%却还想要200%。在行与不行之间,晓晓被折磨的死去活来。爱恋便是欲望,无欲何来爱之说。人总归是自私,这样痛并快乐着,晓晓不知道自己还能持续多久。只是,远远看悠然一眼,便能欢喜一整天。像毒品,让她欲罢不能。

      周末宅在家里,为了不让念想占据全身,晓晓淘了部电影,她喜欢这片名,《一个陌生女人的来信》,一看就是纠结的剧情。晓晓看完的时候已经哭的分不清泪水和鼻水了,把结尾看了一遍又一遍,然后跑到厕所对着镜子嚎啕大哭,晓晓习惯看到自己哭到五官扭曲的样子,像这样淋漓尽致的发泄,难得,用尽了全身力气,心便平抚了。用尽了一生的心力守住对一个人的爱,那人却不得而知,是怎样的隐忍,怎样的卑微与坚韧。也许只是,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而已。晓晓喜欢那首琵琶语,道尽了一个女人的心。“我爱你,与你无关。”那女子是用怎么的心绪,说出这样的言语。

      晓晓搬个椅子坐到阳台,华灯初上,她望着窗外的灯红酒绿,若有所思,那首听了一千遍的英文歌,依然周而复始。

      晓晓递了辞职信,不全是因为悠然,只是一种厌倦。梨子说她疯了。晓晓开始明白,不论是哪种形式的情感,都不可能一直只如初见,时间在变,侧一切都在变,所有高潮,只在遇见的那一刹那,便开始消燃待尽。这是晓晓的一场春梦,没有开始没有结束,仿佛落入汪洋的一滴水,消无声息,潮起潮落,已与她无关了。那样的,淡漠,寂静。她将这份风过无痕的念想,放进了最深处。

      而梨子的感触则是,爱情使人成长,这话不假,哪怕是暗恋。

      离职的前一天,晓晓捧着亲手做的蛋炒饭来到了悠然的办公室门口,良久仍然无动静,想来又是睡着了。晓晓把东西放在桌上,站在那里,望着悠然,良久,良久。离身前放下了一封信,在悠然的手旁。

      晓晓用笨拙的字体写了一首诗,那是扎西拉姆多多的《耶输陀罗》,那是一个女孩对佛陀的景仰,晓晓暂且借到这世俗里来,了却她的一段风月尘缘:

      你的忧伤眼看就要越过眉头淹没我的双肩

      我的哀愁去无法让你看见

      相信我是爱你的

      如果有从前如果有永远

      我的爱从最古远的从前固执到最浩渺的永远

      现在为了这旷世的爱恋

      我必须跃上马趁着月色离开

      从你的梦境离开

      请你也从你的梦境离开

      我的爱其实在这个梦之外

      在生死之外

      “不哭了吧天亮时我将拈花你会微笑吗?”

      悠然看完后,缓缓走至窗前,洒在脸上的阳光有些晃眼,晃的他睁不开眼。

      越南河内。晓晓拖着草编的人字拖,懒散的游荡在街井小巷。晓晓记得自己喜欢的一个作家这样描述过河内:

      深夜的空气中依然有烈日留下的灼热气温。人声鼎沸的餐馆灯光闪耀。大片的绿树在路面下投下斑驳的阴影。当摩托车汹涌而过时,刺耳的呼啸把整个城市的倒影破碎分散。到最后,你会有一种幻觉,以为这种声音,是存留在你大脑皮层里的属于前生的记忆。可是你这样的喜欢。它的声音永远都没有办法停息。就像大海。那么多的人。潮水一样的人群涌过不同肤色和发色的脸。在这里,你不再带着自己的历史和过往。你可以重新开始。你会用你一生来记得这座前生的城市。在河内的时光。一朝一夕。拖延至一生那么绵长而令人惆怅。那些笑容羞怯眼神明亮的越南女孩。顶着藤蓝兜售清晨刚摘下来的茉莉花。清香洁白的花瓣上留着露珠。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着看你。她的笑容。不知道什么样的生活可以叫它为醉生梦死。

      晓晓也喜欢上了这样的河内。睡至响午,去鱼龙混杂的地方吃饭,游离在人群中直到夜幕降临。每天什么都不做,只是游荡,吃饭,发呆。黏浊的空气,嘈杂的市井,让她懂得了生活在别处的滋味。

      晓晓时常想起悠然,晓晓放任自己这样想念一个人,特别那人,是悠然,因为离的远,便更是无所顾及了。

      晓晓在一个卖绣品的摊位前停了下来,俯下身细看,精致的刺绣让人心生爱恋。一只手从右侧伸了过来,晓晓还未反应,一朵素雅的茉莉插在了她的耳廓上。晓晓侧目,正对上那人的眼眸,时间在这一刻悄然隐退,焦距只对准了此二人。悠然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一个只有在此时此刻才会有的笑容 。悠然将一张纸递到晓晓手中,晓晓看了一眼,也笑了。那是晓晓写给悠然的诗。下面多出了一句话。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

      旧的故事已经结束,新的故事正在上演。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wait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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