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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 1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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濮家伦是想拼命帮严斯桐的,尽管按他现在的战斗力可能只能做一些技术含量不那么高的事。好在他的心很诚,这就使得前途光明了许多。
但吃晚饭的时候,濮家伦对严斯桐说的却是“我要回去了。”
这是足够直接的话了,倒就是他一贯的风格。濮家伦向来就是有一说一的人,现如今他总算有了些小心思,于是同表哥有关的事情就能稍稍在他心里打个弯儿,琢磨一阵。只是他这个人简单惯了,稍稍绕了个弯儿就把自己绕进去了。在心里想来想去,怎么样说才好什么时候说才好,最后还仍旧是这么没头没脑,莫名其妙的一句“我要回去了。”
濮家伦确实要回去了。
今天早晨,他的父亲大人打来一个电话。电话响起来的时候,濮家伦还睡得迷迷糊糊的,可这迷迷糊糊之间,他也已经滚出了自己的被窝,滚到了严斯桐睡的位置,谁让当表哥的起得早,已经在楼下忙碌了呢。接起电话的时候,还能半醒半睡地一一应着,过了不多时,就突然坐了起来,登时一点儿瞌睡劲儿都没有了。
他倒是真的不得不回去了。
并且他那一句没头没脑的话也似乎并没有给当表哥带来什么困扰。
因为坐在对面的严斯桐听到这句话之后,只是顿了顿动筷子的手,说了一声“哦”。他的段数比濮家伦高,但也高不了多少,后者后来才知道。
“呐,明天就走。”说好的一个月时间如今只过了两个星期多,但因为是待自己很好的小姑姑生了孩子,所以觉得一定要去看望一下。自己的小侄子比预产期早了一个星期出来呢。
严斯桐放下筷子,抬了头,怔怔的模样看起来很让人难受。他似乎起先是预备要问什么的,但接下来却端了碗筷起了身走进厨房,只剩背影留给濮家伦“那你,吃完了整理东西,早点休息吧。”
濮家伦默默地啃掉了一块西葫芦,他觉得表哥声音怪怪的,好像感冒一样,而且反正自己马上就又会回来的,干嘛要整理很多行李。
下午已经同阿树和老先生告别过了,阿树正在给生得张牙舞爪的茑萝搭架子,他挥挥手不耐烦得很,他说濮家伦这种连煮药都煮不好的人在不在这里其实完全无差别。这把濮家伦气坏了。不过后来阿树给濮家伦采了一袋子桃子,这让后者心里好过多了。李老先生比他那个孙子还含蓄些,因为腿脚的缘故,所以只能坐在窗户边看看书。濮家伦不知道老先生看书的时间多些,还是看山的时间多些。
另外他倒还看到了古川先生。这位猫大人窝在一个纸箱子里打盹儿。纸箱子是阿树找来的,里面还垫了一件他嫌小了的衣裳。
同赖皮鬼也是道别了的。对于他,濮家伦更加不好意思一些。要不是知道这只鬼是好脾气好心肠的,自己是无论如何没那个勇气请假的。说到底,先前也是被鬼胁迫的呢。不过赖皮鬼却说,没关系的。并且一点也没有惊讶,仿佛老早知道的。濮家伦心里想兴许他就是老早知道了,否则他怎么能一眼就瞧出自己喜欢表哥呢。但这回离开祠堂的时候,他忍不住回头瞧了好几眼。
吃过晚饭,天上又飘下小雨来。不晓得是谁家的狗,一大一小在巷子里还跑得欢实。濮家伦把窗子关上了,墙边斜过来一支爬山虎的藤,被雨水打得摇摇晃晃不住点头。严斯桐收拾完碗筷就不知去了哪里。濮家伦在屋子里里外外走了一圈没见着他人也就罢了,上楼简单收拾了一个背包。他老爸说,因为是要把濮家伦从表哥那里叫回来,所以多少有点不好意思,因此还会亲自再联系一下严斯桐。可究竟说了没了也不知道。方才吃晚饭的时候,濮家伦倒是想再细细说的,可表哥那样子又不大关心,说了仿佛还是多事了。
他捧着热茶只好看电视打发时间。严斯桐到七点多才回来,脸色也不大好,回来径自就说有点儿累想睡了。濮家伦睡在他背后,翻来覆去,觉得今天表哥实在不大一样。可他又大不起胆子问,只好瞅着表哥合在腰间的被子。心里头把该说的不该说的全说了一遍,话唠一样。
出入榴石的路是要上下盘山公路的,本来就是不好走的路,倘若碰到雨天,那还要慢上一个小时。但周遭景致很好,桃红或洁白的夹竹桃花开得似乎枝条也要压弯了。只是因为路途长而险,因此每天出入榴石的车子都只有一班,过了八点就只能等明天的车了。
第二天,濮家伦是被严斯桐轻轻叫醒的。他睁开眼睛就看到表哥坐在窗边。这是头一次看到的光景,表哥没在楼下张罗着准备,只是坐着连着外头一抹暗沉沉的蓝。
“又下雨了。”
“啊,下就下吧。反正也习惯了。”濮家伦打了个哈欠,昨晚上念叨的太多,连梦里都停不下来。
严斯桐没接话,他揉了揉眉心,让濮家伦动作快些,赶不上车子就又得晚一天了。濮家伦想着坏脾气的小姑姑,动作倒真是麻利了许多。
到车站的路不是头一回走,之前来的时候濮家伦被严斯桐搀着,俩人撑一把伞。现在濮家伦背着他那个破烂的大背包,自个儿撑一把伞跟着严斯桐的脚后跟走。表哥一路没说话,周身一股子冷。濮家伦想说点儿什么,半天没插上嘴。好容易严斯桐回了个头,濮家伦也说不出什么大熊小熊之类的冷笑话。
车站小小的,上车才买票。濮家伦没忘来的时候车里的“好”味道,胃里又一阵酸,连带着刚吃进去的早饭也不安生。严斯桐站定了,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包白药品,塞进濮家伦手里。表弟低头一看,哦,晕车片。
严斯桐淡淡地看了车子一眼“你走吧。”
饶是濮家伦也没想到表哥这么冷淡,他张嘴“呐”了几声,也只有抖了抖背包。
“今后,还是要好好学习的,”严斯桐没看他,低头看着别处“不喜欢归不喜欢,多读点书总是有用的。”
“嗯。”濮家伦点点头,今后他是要好好读书的。
“别老发脾气,二十几岁了,不是小孩子了。”严斯桐仍旧是别扭地低着头,伸手替濮家伦把领子翻齐了。
“唉。”濮家伦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脖子。
严斯桐说完摆手让濮家伦走了,后者再次抖了抖背包,刚转了身准备往前走,就听到身后的人突然扔了炸弹似的说:
“那天你亲我是什么意思。”
濮家伦回头看,严斯桐抬起来的脸上,眼眶都有些红了。
“不是说会拼命帮我的嘛。怎么一个月不到还是要走啊。”完全是用忍无可忍的语气说的,跟寻常看到的严斯桐实在是大不一样,大约果真是积了许久了。
濮家伦睁大了眼睛,秘密一下子被揭穿,只能傻成木棍了。
“明明小时候是你缠着我呀。这么多年,总想着要去看看你,可是好不容易去了,看到你那么敷衍,大概也明白了。只是还是不甘心啊,所以跟姨夫说,不如让你暑假过来玩一个月。我也知道这是委屈你了,可是小时候明明就能玩得很好啊。”因为突然打了嗝所以说不下去的严斯桐几乎变得像红富士一样红。
“本来已经过得很习惯了,听你说了,才意识到这里条件实在太差了。可是有一段时间你不是也很开心嘛?那天晚上…..晚上只有傻子才会用手机光对着别人照吧!可是你…..那个我,我也很开心,我想说不定你也对我…..”严斯桐低下头“原来还是不行吗?”
“唉,爸爸,没,没打电话给你吗?”
“呃?没。”
“啊,他大概忘掉了,”濮家伦犹豫了一阵“小姑姑生小孩了。我,我回去看看,过两天还来的。”
严斯桐的脸顷刻间又红了一度,摇摇晃晃的,简直像要站不住了。
“我,我的行李箱也没拿嘛。”因为觉得这样的表哥实在太难得了,所以忍不住又补了一句。
严斯桐紧紧抿了嘴,脸红得像猪肝一样。濮家伦有点儿想笑,可是他不敢。
那边车站有人朝着这边儿吼“那边的,走不走。要开车了。”濮家伦回身冲那声音一挥手说“就来!”
“那,那你亲我是什么意思呢。”在濮家伦转身的时候,从严斯桐嘴里轻轻地冒出了一句话。真是轻轻的,减一分就听不见了。
濮家伦吸了口气,把手贴在严斯桐滚烫的脸颊上,说了一声“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