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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五章:所谓人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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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罹风淡云轻的笑着,灼灼的红衣爬满了落花。
匀寒静默的立在他身后,抬眼看下界。
何处的君主昏庸,被斩于马下,新皇登基,南征北伐;谁家的姑娘满心欢喜的嫁为新妇,却不想丈夫喜新厌旧,纳来几房小妾天天讽刺辱骂。
典罹叹了一口气,道:“现在我是得了空闲,帝君也无事可做么?”
匀寒道:“凤君的眼珠甚是有用,狐二的三魂七魄已拢入体内,怕是再过百年……”
“百年间不过一弹指,转瞬即过。”典罹转过脸,淡淡的勾起唇角,“帝君若是得闲,不妨同我去人间走上一遭。”
匀寒一扫云袖,青蓝的锦衣将行云染上色泽。他道:“好,本君便陪你走上这一趟。”
人间不知是哪个皇朝,正是三月三的上巳佳节,盛装的人群在大街上欢呼追逐,垂髫孩童闹着,迎面撞上了红衣,立刻有年轻妇人赶过来,道一声“抱歉”,一抬头,却见了面若冠玉的少年郎,却有一双空洞的眼眶。
年轻妇人慌不择路的拉上那个孩童,眨眼就消失在人群里。
匀寒负手,道:“本君又不曾呵斥她,她跑的如此急做什么。”
典罹哈哈大笑,手上一直拽着匀寒的衣摆,似乎是异常亲昵的姿态,道:“帝君好生威风,我在族人面前,可从来未有这般大的面子。”
“这位君子。”略带妖娆的声音响起,微微有些低暗。
匀寒侧过头去,望见一位素衣女子,倚门立在屋内,半掩着身子与半张脸。
见匀寒望过来,素衣女子低了低头,柔声道:“这位君子,如此的唐突,实在是失礼了。小店东西虽少,可也许会有君子想要的,君子能赏脸进来看一看么?”
典罹立在他身侧轻声的笑了,扬声道:“不知姑娘开的是什么店?我却是无力弄个明白。”
匀寒默不作声,看着那个女子回一句“奴家做的是古玩生意”。
典罹拉了匀寒的袖子,笑道:“帝君可要进去瞅瞅,说不准会有帝君看中的东西。”
匀寒皱了皱眉,低声缓缓道:“是哪条小龙的如意珠?”
典罹似乎略带疑惑的“咦”了一声,道:“这我却是不知了,是如意珠么?她一个小小的蛇妖,断得不到这等宝贝,帝君不妨随我去看一看。”
匀寒不再言语,携着典罹往里走。果然是间古玩铺子,到处散发着老旧的味道。
白衣女子领着他们往里走,口中道:“奴家唤作畲姬,这是先夫留下的产业,奴家便得过且过了……君子请往这边来。”
匀寒默不作声的走着,直到望见那正厅的古玩架子上,赫然搁着一颗积了些薄尘的珠子。
匀寒道:“又是哪个敖姓的小辈,不妨让他出来吧。”
畲姬一惊,慌忙的往后退了两步。
典罹摸索着寻了一处坐下,笑道:“你怕什么?摆着这颗珠子不就是要引我们来么,既然如此,就把龙君请出来吧。”
畲姬犹豫了一会,轻声道:“可否请上仙告知命好,也让畲姬有个交代。”
典罹道:“我是凤君,而这位,则是……一位帝君,你只管去请吧,我们断做不出什么事来。”
畲姬行了个礼,道了一声“失礼”,转入后室去了,过了一会,她扶出来一个男子,苍白着一张脸,一双眼睛里竟是浑浊的死气。
匀寒看了他一眼,道:“……敖楚?”
似乎随时都会断气的龙君抬起头来,惊愕的几乎喘不过起来,道:“帝、帝君!您、您怎么……?”
典罹依旧挂着笑,低声道:“竟还是个熟人么?敖楚,若我未曾记错,这位龙君便是北海龙王的小公子吧?”
匀寒应了一声,打量了他几眼,又道:“怎么搞成这副模样,你的魂魄呢?”
敖楚苦笑,半晌道:“因怕鬼差拘魂,便藏在如意珠里,又因怕肉身腐烂,故而留了这么一丝在肉身中。”
匀寒蓦地想起了那阎君和北海龙王的纠葛,心下明白了大半,道:“这么强留着,也终不是办法。”
敖楚凄楚的笑了一笑,温柔的执起畲姬的手,叹道:“我放不下她。”
畲姬红了眼,却咬着牙,半声也不响。
匀寒依旧没什么神情,淡漠的坐着,重重的青衣上织着繁杂的丝绣,如同一尊高贵冷漠的瓷偶。半晌后,他道:“即便有本君的仙丹,也无法一瞬便令你的仙体魂魄归位,若无人阻拦,你的魂魄也必定会被拘走。本君无意人间,也无法为你护个百年的周全。”
敖楚微微低下头,恭敬道:“小仙不敢做此妄想,如此拖着,有一日便是多了一日,也是小仙赚了。”
畲姬痴痴的看着他,立在他身边一下有以下的为他顺着长发。
典罹笑了起来,道:“正巧我想在这人间呆一呆,好好体会这劲舞,不知敖公子可是允得我叨扰一阵?”
敖楚愣了一愣,飞快的应了:“凤君小住,自是求之不得。”
匀寒也不多话,从袖子里摸出一个瓷瓶来,往桌上一搁,道:“既是如此,那凤君且自己住下吧,本君便先回去了。”
典罹含笑额首,匀寒一甩袖招来一片祥云,瞬间消失于人间,典罹睁着空洞的眼,慢慢的收拢了笑意。
然后又是百年,典罹随着敖楚与畲姬,每十年换一处地方落脚,每换一处,便四下拜访,谈起这谁谁谁,娶了如此貌美的媳妇,与小舅子同住,可惜这小舅子遇了山贼,成了个瞎子。
典罹悠然的搬了椅子坐在院门口,闻着一室药材的香气,迷晕了一街的姑娘。
于是坊间又谈起这畲姓的公子,医术超群,还长了一幅好相貌,真是个好良人,只可惜这一双眼睛。
典罹依旧是不介意,对着谁都是一样的笑,震碎了一地芳心。
这样的日子,只做一个闲人,倒也甚好。暂且将那些烦人的事搁了吧。
典罹摸了摸眼眶,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