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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第七章(3)同心 ...

  •   3、同心
      皇帝怔怔地听着,只觉得心头阵阵抽紧,道:“朕这就过去看看他!”
      “父皇且慢!”一人越众而去挡在皇帝面前跪下了:“大皇兄有些不甚好,贸然去怕是惊着了皇驾!”
      皇帝抬眼看去,却是二皇子陈王元佑,听得他的话大不入耳,冷笑道:“朕千军万马的厮杀也未曾惊过,难道看看自家儿子,倒还会惊着了!你大哥病着了,你不思为他担忧,倒找了推托的词儿来!”
      这话说得重了,只见元佑满脸通红,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道:“儿臣不敢,儿臣这么说,正因为儿臣刚刚去看过大哥了!”
      皇帝沉了脸,问道:“怎么回事?”
      元佑退后一步,让出位置看了看后面道:“还是三弟说罢!”
      韩王元休脸色煞白,怯怯地看了皇帝一眼,嗫嚅着道:“儿臣方才去见了大哥,他、他已经不认得人了,却对着空气招呼着已逝的大皇兄二皇兄和三皇叔!”
      皇帝整个身躯剧震,差点没摔倒,只觉得空气中一股暗暗的阴寒之意涌动,猛然间侵入骨子里,叫人打一个寒战。
      沉默片刻,还是驾临了楚王的房中。此时的元佐喝了太医的药,已经沉沉睡去了。皇帝阻止了侍从将他唤醒接驾,自己移步到床边,看着那张年轻英俊的脸沉沉地睡着,眉头仍是紧紧地皱着,心中不禁叹息,唤了太医来问病情,
      太医早已经候在门外,此时听传,忙跪到阶前。皇帝问:“到底病症如何?”
      太医奏道:“楚王之症,乃是急怒攻心,一时迷了心窍。古人云痰迷有别,有气血亏柔饮食不能溶化者,有怒恼中痰急而迷者,有急痛壅塞者……”
      皇帝喝道:“朕只问你是哪一种?”
      太医战战兢兢地道:“三种都有一些,臣观王爷脉象沉郁,应是平日有些不豫之事,积郁于心,不曾发泄出来,因此上饮食积滞;再问得王爷近日多梦魇之症,今日之症,亦是因急痛惊怒而致,故得此颠狂症候。”
      皇帝冷着脸,道:“你只说要不要紧!”
      太医跪奏道:“常言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王爷此症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只可慢慢调理,却难以即刻痊愈。调养此症,心境最是重要,左右侍候,绝不可再有令他着恼刺激之事了。”
      皇帝点了点头,喝道:“都是你们这些奴才的不是,来人,将平日左右侍候的人,都拉下去打二十大板。你们可都听清了,从今往后,倘若再叫楚五着了恼的,朕便要你们的脑袋!”
      众侍从满心喊冤,却不敢作声,只是磕头应声连连。
      过得片刻,外头连连来报,却是四皇子冀王元儁,五皇子益王元杰等得知皇帝来了,也纷纷前来探病。
      皇帝道:“楚王病着,不必这么闹哄哄地,再说这会子才来,也不济得什么事。”他看了看陈王元佑和韩王元休,道:“还是你们两个倒是真有心的。”
      元休红了脸,道:“我和大哥一向就亲……”
      元佑忙道:“父皇,他们还小呢,他们也是有心的,只是我们两个大了一些,早些想到罢了。”
      皇帝点了点头,吩咐了太医务必每日早晚向自己各报一次,起驾回宫了。
      送了皇帝回宫,元佑先走了,元休再留了一片儿,只见天色便全黑了下来。楚王妃再三劝道:“三弟,我知道你是有心的人,不过你累了这一天了,也该去休息了。你哥哥已经服了药已经睡了,这会儿也不会醒来。这里还有我们呢,你且回去吧!”
      元休没奈何,张耆扶了他回到韩王府,也不回房去,只是怔怔地一个人坐在书房中,象也痴了似的。
      张耆暗暗害怕:“莫要病倒了一个,又添上一个!”一时之间没着落处,急忙去寻个人来开解开解他。
      想到这里,急忙去找人,却无人在府。原来是府中也知道了楚王之事,王妃潘氏同着保夫人一起进宫问安。却是元佐和元休生母早亡,皇帝在名份上让李德妃代为抚育。此刻便是进宫安慰德妃娘娘去了。
      张耆一急之下,跑到揽月阁把刘娥叫了出来,将王爷之事这般那般地说了。刘娥一听也着了慌,忙随着张耆到了书房。
      一见到元休,她也吓了一跳,元休脸色苍白,神思恍惚,她拉起他的手,手是冰冷潮湿的。吓得刘娥忙叫道:“王爷,王爷,您这是怎么了,您别吓我——”
      元休呆滞地抬起头来,看着刘娥,忽然间全身颤抖,一把抱住了刘娥,眼泪却已经流了下来。他毕竟还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在外人面前再怎么样努力地撑着,但是此刻看着刘娥的一脸担忧和关切,竟忽然放松了下来,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悲伤和无助。
      过了许久,元休慢慢地抬起头,轻叹了一声,看着窗外黑漆漆的夜色,眼神似有些茫然,缓缓地道:“我从来没告诉过你,关于大王兄的事。母妃去世时,我才七岁,大王兄比我大了十岁,文武双全,已经跟着父皇带兵打仗了。可是不管他到了哪里,不管他有多忙,他永远都会想着我,照顾着我。他是那样的优秀和完美,他是父皇的骄傲、是大宋皇室的荣光,也是我的偶像。甚至对于父皇,我也是敬畏居多,可是对于大王兄,我却只想为了他的一个赞许,去努力地做任何事。他永远象一座山,一盏明灯。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他们说大王兄杀了人,他们说大王兄发了疯,我不信,我真的不信,天下任何人都会疯,都会杀人,只有大王兄不会呀!可是为什么,他拉着我的手叫三皇叔,他对着空气中笑,瞪直了眼睛说着一些我不懂的话。小娥,我该怎么办,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了?”
      刘娥紧紧地抱着元休,感受到他的伤痛和依赖,不知怎么地,自己的心里竟也是同样的悲伤和无助。恨不得代他去承受这一切,却又恨自己实在是无能为力。

      她轻轻地抚着元休的后背,温柔地道:“王爷,没关系的,一定会没事的。大殿下的病会好的,大夫不是说了吗,只是急怒攻心。明后天歇上几天,就会好的。王爷,你已经是开府封王了,平日都是大殿下照顾着你,这个时候,要你来照顾他了!”
      元休慢慢地抬头,看着刘娥:“我?我来照顾大王兄?”
      刘娥肯定地看着他:“是的,你能成的,你一定能的。”
      元休浑身一震:“真的吗?”
      刘娥一直地看到他眼中去:“当然是真的,王爷做什么都行!”
      元休轻叹一声,摇了摇头:“小娥,你不明白的!”
      刘娥跪了下去,伏在元休的膝上,轻轻地道:“三郎,我明白的,我怎么会不明白呢!小时候我逃难时,没吃没穿的,可是我从来没怕过,因为我一直有婆婆在照料着我,有糠吃糠,有野菜吃野菜。我们虽然穷,可是我衣服上的补丁,婆婆永远给我补得整整齐齐的,冬天时长了冻疮,婆婆拿自己心口给我偎着帮我暖和。我一点也不觉得苦,一点也不觉得难。可是有一年,婆婆病倒了,我一路磕头讨来了药,讨来了米粥,婆婆说喝了米粥什么病都能好,可是她的病,却是好不了。连大夫看了,都一直摇头,那个时候呵,我觉得天都要塌了,地都要陷了,我只知道抱着婆婆一直哭一直哭,心想着婆婆要是走了,我也哭死了跟过去……”
      元休听得惊心动魄,不由地把自己的事一时放开,问道:“后来呢?”
      刘娥轻轻地说:“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婆婆慢慢地好了,连大夫都奇怪。可是婆婆抱着我一直一直地说:我还不能死呀,我死了我的小娥怎么办呀!”她的眼泪,一滴滴地滴在元休的衣摆上,元休怔怔地看着,拿着方才刘娥为他拭泪的手帕,轻轻地抹去她的泪水,抱住了她道:“想不到,天地间竟尚有你我二人,如此同病相怜!”
      夜静静的,天地之间似乎只有相依相偎着的两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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