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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酒中醒境染未识,冰壶秋月昆仑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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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星殿。
玉塌上,男子睁开眼,懒道:“你来了。”
座中男子,海色蓝衫,笑容爽朗的打趣道:“你妖王的大殿可让我好找,被拦了几次,天下就你敢这么折腾我。”
玉京秋微微一笑:“南冥君,许久不见,你依旧这么口无遮拦。”
南冥君,天界的海域司神,掌管四方海域。
“彼此彼此。”
清江被叫到无机殿的时候,天帝正对着一盘棋局沉思。日光照亮了他的半边侧脸,泛起了些许柔和的光泽。
见他出现。天帝微微一笑:“清江,过来陪我下一局。”清江怔了怔,这个男子,他见过他慈悲的时候,威严的时候,高高在上的时候,却独独没有见过他这般模样。
普通的像一位凡间的老父。
他们的关系,从来只有天威和臣服,即使流着相同的血脉,却仍是如陌生人一般生疏。
“愣着做什么,还不过来?”见他仍在原地发愣,天帝忍不住笑骂。
这样轻松的语气,丰富的表情,以及午后带着暖意的温情,是他在苍峨山里漫长的岁月中,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可以...拥有吗?
终于犹犹豫豫地走过去坐下,执起白子。
棋局莫测,白子温润,黑子凌厉,一局棋兜兜转转,走到了尽头。
“我输了。”清江抬起头,声音平静。
天帝叹了口气:“清江,你还是太过心软。”
清江没有说话,沉默来得太突兀。
天帝凝视他半晌:“我有话跟你说。”
玉京秋看着南冥君轻车熟路的找到阁上藏好的美酒,淡淡道:“你到我这儿来,不会就是为了讨酒喝吧?”
南冥君在桌前坐下:“我听说你归还了大椿,想必是决定同天界动手了。本君特意来看看老朋友,顺带看看你准备的怎么样。”
“结果呢?”
“不怎么样。”
玉京秋斜睨他:“南冥君,你到底是哪边的人?这般没遮没拦,天界怎么会容得下你?”
南冥君摆弄着桌上的酒杯:“嘿嘿,天界这几日将我盯得死死的,不过还是被我逮着空子到你这儿来了。”话锋一转,他又道:“孽海花呢?你不说我也知道他回来了。这一战,想必他也会参加吧。”
玉京秋笑笑:“你又知道了。”
南冥君自顾自地斟了一杯酒:“我道你那时同他是极好的。”
玉京秋抿了抿唇,不置可否。
“天界曾暗部兵将,召来战神守在你青梧殿前,都以为麻烦了,不想你走的那样洒脱。”
玉京秋笑起来。翡色宽大长袍摇曳,一手擒了盏,身子却仍是斜斜倚了玉塌:“人已走了,多留无益。”
南冥君叹了口气:“你还是恨了这天界,如今...如今假使帝尊请你复位,你仍是不肯么?”
“脏。”
半晌沉默,南冥君洒然一笑:“罢,倘若你应下,反倒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玉京秋了。且不提这些,好久没同你喝酒了,当年总输给你,如今也容我扳回一局。”
玉京秋若无其事地饮了一盏酒,笑:“那你怕是要输了。”
“哦?”
悠悠的一声叹息:“你又忘了,”清醇慵懒的声音似乎带了一丝怅然,几分潇洒几分苍凉:“我终归是不会醉了。”
南冥君一怔,面前男子碧衣如玉,盈盈流光,一双眼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眉目清逸如画,唇边笑意倦怠。
突然就想起当年南冥珠阁,玉京秋一身青袍,眼神明亮,忍笑对他道:“可还记得方才的赌约?”彼时他年少气盛,颇没好气的白了那男人一眼:“记得记得。”“这回不会再赖账了吧?”周围的仙婢跟着吃吃地笑,珠阁里酒香四溢,连生性羞怯的龙蚌,都好奇的探出头来。
“看来冥君倒是醉了,酒还未饮,人就醉着。”
南冥君心头一酸,勉强笑道:“这算什么酒?你是不知道,苍峨山上的清江上仙,酿得一手好酒,仙友们时常向他讨酒来喝,喝了他的酒没有不醉的。尤其是他酿的缠梦,那...”
“缠梦?”玉京秋挑眉。
“那缠梦是极美的,每次酿好之时,方圆仙山便是闻香皆醉。醉着的人竟不愿醒来,醒来后几乎失了魂魄,却没有人饮过那缠梦。”
“如何?声音似带了丝笑意。
“清江上仙的缠梦不肯给人,便是天帝来讨也是一样也有人想要盗饮,未近其酒瓯,便被香气醉倒了。”
“这倒有趣得紧。”
“那些酿好的缠梦,全被他浇给了山后那片霜迟花。霜迟愈加清艳,带了酒香,日后又被他摘来酿缠梦。如此循环往复,花酒同一,是为因果。”
“呵,”玉京秋拂袖,玉盏重新回到桌上:“如此,今年那些霜迟怕是饮不了缠梦了。”
“恩?”南冥君不解。
“我便去同那上仙讨酒,若是不成,做一回梁上君子也无妨。”
“莫要被香气熏醉了。”
“醉了便梦一场,醉不了便正好盗酒。”
南冥君不赞同的摇摇头:“仙界如今可拿你当眼中钉,你若前去,左右是不妥的。”
“无妨,我且循着陈香,自投罗网一次。”
清江站在大殿,脑里是天帝刚刚说过的话。
他说:清江,天机窥得,混沌破,魍魉出。如今六界将面临一场浩劫,我仙界须拿到昆仑玉炼石补天,拯救苍生。
他说:昆仑玉被四大凶兽守护,一路凶险,九死一生。
他说:清江,你去。
天帝背对着他,声音坚定:“别问原因,清江,这一趟,只能你去,只有你去。”
清江怔了怔,点了点头。
天帝转身,递给他一个香囊:“这里面的东西。昆仑玉拿到后才能打开。记住,不要被任何人看到。”
清江接过来:“父君,我先告辞了。”
转身就走。
“清江,记住,你是我儿子。”
清江心头一暖,他第一次承认自己的身份,脚步一顿,又接着向前走去。
因为是我儿子,所以不可以背叛我。
即使是我儿子,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更何况...
那威严的男子转身,大踏步走向玉阶,在高座上坐下,俯视着冉冉苍生。
后殿里缓缓走出一抹黑色身影。
天帝淡淡开口:“术语者,子清江已经去去昆仑玉了。”
老者俯下身:“陛下,一切交给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