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根之花》华婴

1、第 1 章

　　无根之花

　　那是一个炫耀的结果。她只是感激。
　　“拜托你……”
　　手里捧着的百合，冷黄的蕊像细小的昆虫。质感丰富的花瓣，抚上去也真的有绒绒的触觉。

　　没有灯光的公寓。她上楼，电梯发出轰轰的响动。略带金属互相撞击的声音。
　　节奏，音韵。她联想起摇滚乐中钹的声响。
　　叮——（哈哈，那又有什么关系。）
　　电梯停在了十八楼。

　　她的钥匙圈上从不安排多余的东西。她与一切装饰隔离。她从不化妆。不习惯早睡却需要早起，脸上总是挂满倦怠和疲惫。
　　这样年轻的女子，却像一朵被剪去根部插在瓶里的花。
　　任自己枯萎，也不能挽回。

　　从冰箱里取出从超市买回的熟食，昨天剩下的。
　　放进微波陆里加热一下，她的晚餐，便是这样。
　　（因为不想再出去走动…）

　　她坐在餐椅上，俯身，苍白的脸贴着餐桌冰冷的玻璃。垂在身体两旁的双手，什么也握不住。
　　她的眼神空洞，没了焦距。
　　（这副模样是不是很像尸体？）
　　她心灰意懒地询问自己。
　　眼前的食物散发着炙热的水汽，扑上她僵冷的脸颊。
　　她在这异样的温暖中，渴望一场恒久的睡眠。

　　渐渐的，她的呼吸变得缓慢。餐桌上放着的百合还没有来得及被置入水里。
　　她睡着了。百合失去它的救赎。
　　也许等她醒来，它已经枯萎了。

　　房间里冰冷的空气流动得诡异。气氛突然微妙起来。
　　时间急速消逝着。
　　她的皮肤上，氤氲起细微的沟壑。
　　百合的茎开始慢慢地生长。被剪断的伤口延伸着渐渐变细的藤蔓，茎的顶端长出绿色的，妖异的脸孔。
　　张开的嘴里生着无数颗细小的尖牙，喉管里唱着嗜血的歌。
　　长着人脸的茎，铺天盖地地涌向她。

　　被缠绕着擎向半空，她被百合的香气催眠，无法清醒。
　　细小的人脸，牵连着茎，攀上她的身体，尖锐的牙齿啮噬着她的皮肤、血肉，干涩的舌畅快地吸食她体内的水分。
　　她在昏迷中僵硬地抽搐。

　　“喀嚓…喀嚓……”
　　她的嘴唇颤动，唇边的肌肉发出被动的咬合声。
　　茎上的脸孔已经完全钻进她的身体，无数碧绿的茎像输液的胶管插满她的身体。
　　吸食着鲜血的茎，变成了红色。

　　继而干枯、萎缩的肌肉，缓缓吐出她的眼球。剩下黑色的洞。
　　“啪……”
　　掉在餐桌上的眼球立刻被几根伸长的茎插入。
　　“呲……”
　　眼球里的液体瞬间便被抽干了。

　　她的身体，在茎的扭曲下，蜷缩成如同孕育在母亲的子宫里，等待着出生的模样。
　　剧烈的疼痛使她终于清醒。眼前一片黑暗，耳边轻轻荡漾着水汽与薄雾颤抖的声音。她始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四肢被柔韧有力的东西缚住，每一寸皮肤和骨骼都在叫嚣着疼痛。
　　她张开嘴，用被扼住的咽喉发出痛苦的呜咽声，被抽光血液和水分的四肢徒劳地挣扎了几下。
　　然后她终于慢慢地，绝望地死去。

　　红色的茎，连结着红色的花，盛开在半空中。
　　红色的花瓣和黑色的蕊，是她的身体。
　　一朵巨大的，空洞的，无根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