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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十七、意难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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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疏在看到一身红衣娇艳似火的兮儿时,身体猛地一僵。
“哥——”兮儿也是明显一怔,喃喃的喊着。既兴奋,又惊讶。
“这位姑娘大概是认错人了,我的好妹妹倒是挺多,却不记得什么时候有你这个。”玉疏语气冷淡,漠然很快代替了不经意流露出来的僵硬,一句话就否认了二人的关系。
这又是唱的哪一出?不是单恋未遂嘛,怎么突然就变成兄妹了。
“好困,我先睡个回笼觉咯,你们自便。”玉疏谁也不看,打了个哈欠,伸伸懒腰,迈开步子离开。
房里的兮儿一路小跑跟出来,才几步的路程,就累得她鼻头出汗,脸上起了两团红晕。她拉住了玉疏的衣袖,眼里一片氤氲,不自觉脱口而出:“哥,你可是还在怪我?”
因她这句话,玉疏转过脸来瞥了她一眼,眼底的寒意震慑住了她。她轻轻松开玉疏的衣袖,贝齿轻咬朱唇,低着头喃喃自语:“也是,如果我是你,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
“刚才是我鲁莽了,有冒犯之处,还请公子多多担待。”兮儿声音隐约带着哭腔,对着玉疏福了个身。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丝毫没有停滞的迹象,眼泪倾泻而出。
听到房里薛枭仁唤她的声音,兮儿慌忙拿手帕擦干眼泪,这才转过身,跨进房里,背影说不出来的落寞。
乐衾看到兮儿这个样子,同样都是姑娘家家,难免会惺惺相惜。兮儿最重视的两个男子,偏偏都不待见她,怎一个“可怜”了得。
走了很远的玉疏感觉后面空荡荡的,很没安全感。回头见乐衾还在门口那里杵着不动,不耐烦的朝她招了招手,“傻站着干嘛呢!还不快跟上来!”
听到他的话,乐衾很快跟了上去。
“先去你房里休息。”走在乐衾前面的玉疏一说完,发现乐衾一脸的不情愿,他当即就冷下脸来,“难不成你让我去许半江房里?”
看到乐衾认命的耸拉着脑袋,玉疏这才神采奕奕的继续往前走。
一路上,二人都没说话,平日叽叽喳喳的乐衾,现在一声不吭,这让玉疏很不习惯。于是,他对身后慢慢走着的乐衾说:“随便说点什么吧。”
正好乐衾对玉疏与兮儿之间发生的事很好奇,一路上默不作声,是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询问,直挠得她心痒痒,又无处发泄。
碰巧玉疏开口了,她有好多话想问问他,比如——
兮儿是不是你的亲妹妹?你全家不是满门抄斩么,她怎么会嫁给孙秀?你怎么会到望月楼来?你为什么不认你妹妹?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毫无头绪,完全是一堆乱麻,想不透,理不清,堵得她这个好奇宝宝心里直发慌。
她在心里编排了一下措辞,这才谨慎的问他:“那兮儿好歹是你妹妹,你怎么会对她如此冷淡?”
玉疏的背影猛地一顿,停下了脚步。乐衾心想,大概是她的话又让玉疏想起以前不开心的事了。经过一番权衡,她伸手抚上玉疏的肩头,安慰的话还没说出口,手就被玉疏猛地抓在手里。
玉疏看着她,面容有些扭曲,眼里满是堆积多年的恨意,手里的力道越来越大,“自她为了孙秀而出卖始平王府上下一百六十口的那天起,她司马兮就不再是我的妹妹了。”说完,深深看了她一眼,才甩开她的手,头也不回的朝前走去。
直到玉疏妖冶的紫袍消失在走廊的尽头,乐衾还是呆愣愣的站在原地。事情的真相远比她想象中还要复杂,还要让她吃惊。原来,兮儿的原名叫司马兮,她是楚王司马玮的女儿,那玉疏不就是司马玮的儿子司马仪。
四年前,司马玮伪造手诏害死汝南王司马亮以及当时就任太保一职的卫玠的祖父卫瓘,以图谋不轨的罪名被皇后贾南风下令满门抄斩。没想到他的女儿司马兮竟然是这场政变的始作俑者,为了爱情背叛至亲,这做法还真是让人难以苟同,她所做的这些牺牲,到头来还是什么都没得到。可恨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司马兮纯属自作自受,怪不得玉疏会这般冷眼相待,她算是有点明白玉疏的心情了。
食指隐隐作痛,乐衾感觉到有血留下来,渗透了黑色布料。刚才被玉疏那样用力抓着,估计伤口又裂开了。
待她捧着食指回到自己房里,玉疏已经在里间睡下了。她轻手轻脚的拉开柜子,四处找着止血药,可惜她翻箱倒柜忙活了半天,啥也没找着。
乐衾拆下布条,血在上面已经凝结成了黑红色的血块,看得人发忤。果然,没有葫芦在身旁,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手伤了,连端盆水洗个手都成问题。乐衾垂头丧气的站在洗脸架旁,她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想念葫芦。
身后传来珠帘叮叮作响的声音,紧接着玉疏走了出来。他看到乐衾盯着手指出神,才发现她手指受了伤,血珠正慢慢的从伤口处涌出来。口子比较大,差不多有一个指甲那么长。在走廊,他抓着她的手时,就已经看到她的手指缠着布条,只是当时没有放在心上。如今见她拆了布条,伤口血流不止,估计是跟他刚刚用力过大有关。
取下腰间挂着的香囊,玉疏从里面拿出一大一小两个小瓶子摆在桌上。他拿起较大的那个瓶子,拔开木塞,一股酒香扑鼻而来。一手握着瓶身,一手拿过乐衾的手,把酒对着伤口淋了下去。乐衾吃痛,“嘶”了一声,玉疏也没理会她,直到一瓶酒全倒完,伤口处已不见一丝血迹,那块皮肤被泡的发白。
玉疏把酒瓶搁回桌上,拉着乐衾的手指放在鼻下一嗅,不舍的说:“可惜了这上好的梅花酿,百两银子难求的好东西就这么浪费在你这丫头身上。”
你就吹吧,乐衾白了他一眼,使上劲想抽回自己的手。
“别动,还没上药!”玉疏牢牢捏着她的手不放,把桌上另一个小瓶子打开,白色的粉末被倒在了她的伤口上,感觉冰冰凉凉的,好舒服。
见玉疏上完药的手伸向自己袖子,乐衾顿生危机感,出于本能,她猛地跳起来,“你想干嘛?”
她双手抓着胸口,活脱脱一副被调戏的贞节烈女形象。
玉疏看她如小猫般敏感,不免觉得好笑。扯着她的袖子把她拽到凳子上坐好,容不得她作出反抗,就着她的衣袖“哗啦”撕下一块布料,“不过是撕块布给你包扎而已,用不着神经兮兮的。”
乐衾这才稍稍松了口气。玉疏的手很巧,动作轻柔,包扎好的手指也比“学小人”缠的好看许多,不再像个粽子了。
想到玉疏备好的药和酒,还有他熟练的包扎技巧,不是经常受伤就是救死扶伤的主。依玉疏的个性与经历来看,他绝对不可能是后者。
“你经常受伤?怎的连药酒都随身携带?”乐衾问他,权当是作为暂时性的丫鬟关心自家主子好了。
“刚逃出来那会儿,被官府悬赏捉拿,受个小伤乃是家常便饭,身上自然会带着止痛散啊止血药啊之类的,以备不时之需。时间一长,也就成了习惯。”玉疏边给药瓶盖上木塞,边无所谓的回答她。他说的风清云淡,听得乐衾心里却是一紧。
习惯这东西说起来轻松,要养成却很难。乐衾想到大姐出嫁后,经常遭到姐夫毒打,每每回娘家探亲时,总是穿高领挡住身上的淤痕。后来次数多了,被家里人发现后,她也只是扯住要去帮她讨个说法的众人,淡淡的说一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都习惯了”。然而乐衾却时常见大姐在没人的时候,一个人偷偷躲在角落里哭。
每一个“习惯”后面,都包含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辛酸。玉疏到底经历过多少风风雨雨,才可以做到如此淡然。
玉疏收拾好桌上的东西,把装着各种药瓶的香囊甩到乐衾怀里,“我把它放你那里,你可给我保管好了,省得你一有点小伤就跑到我面前来哼哼唧唧,博取我同情。”
经过这些时日的相处,乐衾大概清楚了玉疏的为人。心地善良,性子别扭。关心人就关心人,非要损人两句,心里才踏实。
既然明白他是出于好心,也没必要跟他计较。乐衾打开香囊一看,治头痛的、治跌打损伤、治心绞痛的,各种颜色、各种功效的药瓶应有尽有,活像一个百宝箱。
乐衾感激的朝玉疏笑了笑,笑容虽不娇艳,却也十分明媚。
被她意味不明的笑容搅乱了心神的玉疏有点不自在,丢下一句,“不说这些没意思的事了,我醉生梦死去也。”便消失在她的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