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笑金风（鼠猫）》繁芷清兮

27、碧海潮生

　　“我有点怕。”

　　展昭看向窗外，面容沉静地轻轻道出这句话。刚下了绵绵细雨，滴滴答答并没有打乱老百姓生活的节奏，他们依然各自忙碌着自己的生活，所要求的，也不过是温饱而已。

　　白玉堂愣了一下，一时竟没反应过来：“怕，怕什么？”

　　“怕……天下若乱，民不聊生。”

　　白玉堂心下复杂难言。一只手在桌下用力握住他的手。

　　展昭任他握着，反而像宽慰他反握了他一下。

　　“不会的。”白玉堂道：“如今盛世安宁，又有包大人这种好官，一两贼人痴心妄想，有何可惧……而且，有我在。”

　　展昭轻叹了口气：“我知道。只是……”他看着白玉堂凝视他的眼神，止住话语，微微笑了。

　　京城中人皆知瑶红为劫匪所杀，而贼人被白玉堂捉拿已伏法，故开封府并未公开审理。没有丝毫异常，开封表面上又是一片祥和。

　　虞锦城在与展昭会面那天下午便遣家丁送来书信，洛阳虞家产业有要事需他回去定夺，不辞而别，还望见谅。

　　而开封府，除了多了一名姑娘和一个成天咋咋呼呼惹得白玉堂脸色黑比包大人的紫胖子之外，也无丝毫异样。

　　就算是平静的海面下是波涛暗涌，也希望它，尽量维持下去，不要影响了百姓安居才好。

　　二人走出醉仙楼时雨还没停，白玉堂早有准备般拿出一把画了几笔墨竹的油纸伞。展昭斜睨他，白玉堂把伞撑到展昭头顶，自己倒有一半的身子在雨中，却好似没注意到。展昭看了看这比柳丝还温柔的雨势，有些想笑，却并未说什么，二人同撑一把伞，慢慢走回开封府。

　　瑶红倚着窗檐，静静看着窗外。

　　她没关窗，时有雨丝飘到她的脸颊，不冷，却感到一片冰凉。

　　多年前，她初逢虞锦城的那天，也是这样的天气。比她小不了几岁的孩童撒娇非要父母抱在怀里，她冷冷地看着，手中摩擦着母亲唯一一件遗物，一支当初定情时，父亲送给她的珠钗。终是踏进了当铺。

　　掌柜的看着她破旧的衣衫，不耐烦的跟她挑剔着珠钗样式普通，珍珠也并非上品，卖不了几个钱。

　　她抿唇看着珠钗，很想夺下来，却怎么也动不了。

　　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从身后雨声突兀的传来：“千金难买心头爱，姑娘既是舍不得，又何必为区区几两银子而拱手让人呢？”

　　她困窘而愤怒地回头，却闯进一双含笑的幽深如古潭的眼。

　　他问她需要多少钱，她摇摇头，只怔怔地看着他，不知所措，也不知如何告诉他，她不是急需用钱，而是根本无家可归。

　　虞锦城笑了。从此她便跟着他。

　　她从未奢望什么，只是一心呆着他的身边，不求名分，只求能为他分忧，伴他终老。他对她，或许可以说是极好的。他从不发怒，看她的眼神也是如赏花一般含笑的，偶有兴致亲自教她舞剑。她知道他是襄阳王义子，知他结交天下能士，知他组织天易盟，知他的雄心壮志。而他仿佛也真将她当成自己人，从不特意瞒她，或者说，从不屑于瞒她。

　　他让她去定芳阁，结交白玉堂。她自然未曾反对，却暗暗思想过，他是否介意。

　　而他只是轻抚她的长发，像抚摸自己养的画眉一般，柔声道：“乖。”

　　觉察到她的无用，以及对白玉堂一点点产生的特殊情感，便随手将她丢弃，比一件旧衣服更不屑一顾。

　　若不是白玉堂……

　　她曾经的世界，全部都是虞锦城。那个不露声色，渊渟岳峙，深不可测的虞锦城。第一次见到白玉堂这样的人，鲜衣怒马，坦荡洒脱，意气风发。不想利用她做什么，不把她看成宠物禁脔，甚至，不想要她，却不顾危险出手救她。

　　可是，白玉堂……

　　她的目光飘向院中，展白二人同撑一把伞，走回展昭的屋子。她听不真切的轻笑低语，以及看不真切的，白玉堂看向展昭的目光。

　　她纤长的手指交叉在一起，洁白如玉的手背上能看到青色的血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