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起奥林帕斯未建之前的悲惨岁月,看着自己怀中抱着的春神,波塞冬不禁叹气:“年轻一代的他们怎么会知道我们当初建立奥林帕斯的代价?他们一出生就被父母庇佑,毫无顾忌的成长,真是让人羡慕。”
安菲特利特抬眸看他:“你怎么知道她会毫无坎坷地成长?”
这女人,无论自己说什么都要和自己唱反调。
波塞冬刚想毫不客气地回敬她,却又想起安菲特利特的经历。
作为海皇之女成长,却因为他而失去了尊贵身份,成为人人避之不及的先代神权余孽。
那种就像是耗子在光天化日之下人人都可以踩上一脚的日子想必并不痛快。
但他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地嘲讽她“总之你是这世上最不幸的人。”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他无意与她发生口角。
而她的反应呢?本来就总觉得她整天要哭不哭的,现在似乎又是一副既要冷笑又要哭的模样。
安菲特利特的眼眸深处有一缕星光一逝而过,她平心静气地说:“我从来都没这样想。跟许多人比起来,我的运气足够好,命运对我也很公平。我没有自哀自怜的必要。”
波塞冬看着她一向温柔淡漠的脸,心中无端升起一种诡谲的绝望。
他说:“那么是我自作多情,替你觉得不幸了。”
你不哀伤。我却为你哀伤。
你不忧愁。我却为你忧愁。
你不孤单。我却为你孤单。
真是可笑。
安菲特利特的眸中难得多了些清傲外的东西,她是带点认真打量着波塞冬的,她开口问他:“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是这样的人?”
依旧是细声细气,温文尔雅的。
因为你的眼神,你的表情,都出卖了你啊!波塞冬在心里说。
又或者的确是他一厢情愿地认为她是这样的人?
他认为自己是造成她清冷孤僻性格的主因,所以愿意补偿她。
因为他欠她一个高贵的身份,所以他为了补偿她要对她好。
无论她有多任性,多高傲,多虚伪,他都可以全盘接受。
但是他发现他一点都不了解她。
他不了解安菲特利特,她在他心中是一道虚幻的影,一阵无形的风,无处不在,却又捉摸不透。
他一厢情愿地认为自己是在施予恩赐,也无怪乎她总是那般清傲冷然。
一开始,他就把自己摆在了高她一头的位置——你的尊贵,你的荣华,都是来自于我。若没有我,你什么都不是。
他心安理得地退避三舍,成全她那份冷情。
因为她对他越是不好,他就越对她好,这样子连他自己也不用指摘自己有什么罪恶了。
与其说是为了弥补她而娶她,不如说是为了神权的稳固断绝了她最后的自由——选择爱人的自由。
说到底这场无厘头婚姻其实只是他为了巩固海界地位的闹剧。
为了能与宙斯分庭抗礼,海皇强娶了提坦神涅柔斯的女儿。本质来说就是如此。
第一次见面安菲特利特就用一记巴掌,一记踩脸告诉了他女人跟男人地位应当对等,至少应当得到足够的尊重。
不经同意就轻薄对方实在是糟糕得让人嫌恶的行为。
于是他不愿娶涅柔斯的女儿了,这清冷的,高傲的,海洋之女。
那绝不是该和他这样的人在一处的女子。
如果不是宙斯要让她成为冥后,他是断然不会娶她的。
结果绕了个大大的弯子,他还是娶了安菲特利特。
“说啊,为什么你会认为我是一个不幸的人?”安菲特利特又问他,她的肤色雪白,她的眼眸艳蓝,如同高岭之花遥不可攀。
波塞冬恍惚地看她一眼,他的眼中有难言的沉重,他声音暗哑:“大概是因为,你嫁给我了吧。”
嫁给他的人,一定是不幸的。
安菲特利特微晌,片刻她又露出那惯有的嘲讽笑容:“幸或不幸只由自己决定,与他人无关。”
微暗的薄光下,微蓝的发,雪白的肤,水蓝的眼,艳红的唇构成一副极尽美好的肖像画,艳丽而清远。
懦弱的人总爱把过错推究到他人身上。
她不要做懦弱的人,所以她不会认为她的命运与他人有什么关联。
波塞冬觉得她这样唱反调实在是太让人舒心了。
看来他只有多贬低自己,安菲特利特才会相反地来抬高他?
“贝瑟芬妮。”安菲特利特那张淡漠假清高的脸上终于有了真正的笑容,她看见海皇怀中的小女孩醒了,便开心地向她打招呼。
小春神似乎极讨厌男人的怀抱,发觉是波塞冬抱着她便开始大哭。
波塞冬扔也不是,不扔她哭得更响,只好把她转移给安菲特利特。
却不小心握到了海后的手。
波塞冬像是碰着了烙铁似的迅速松开手,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为什么冥王要娶这样小的孩子?”安菲特利特突然开口。
“她的母亲是德墨特尔,她的父亲是宙斯。哈迪斯说这孩子长得像我们的母亲瑞亚,所以要养着做老婆。其实还不是因为她是春神?”波塞冬表示对哥哥的鄙视,“这样一来,哈迪斯的领地就从那个只能关犯人的冥府不知不觉地延伸到大地上了。”
“我以为哈迪斯不在意任何身外之物。”
波塞冬仔细看了看她,直到她向他投来清冷又疑惑的眼神才移开视线,海皇低声道:“说不定我也不是你看到的这样呢。”
“贝瑟芬妮……”安菲特利特微笑着对怀中的小女孩道,“我可不可以看着你成为冥后呢?那时候你可能会和我一般高,当然你长得比我漂亮多了。”
贝瑟芬妮眨着朦胧的睡眼看她,安菲特利特觉得她这个模样真是软乎乎的可爱极了!
波塞冬讶异于这女人对小孩子的热情:“要她长大只要几年功夫就好,说不定等她长大了,就长挫了。比如说德墨特尔,当年小时候多可爱的,现在一副生人勿进的刻薄模样。”
其实他想说,这小丫头哪里长得比安菲特利特漂亮多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