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诞节的颠倒物语》鬼三

1、第 1 章

　　你说你种的花开了，小小的，一点一点的抖落着幽幽的香气，在冬日闭塞陈旧的室内空气里回荡。你总摸着那娇柔的紫色花瓣对我说，背对着我，对我说：“C，你看，多么美丽的白色。”

　　你摸索着从我身边走过，对我视而不见。
　　雪花一翩一翩地从天上跌下来，摔在地上，消失不见，没有半分声响。
　　你推开窗。一阵风便肆无忌惮地挤进来，吞噬着室内所有的温度，撩起你的衣裙。你用手背接住一点雪，送到嘴边，伸着舌头舔了舔，细眯着眼睛，像猫一样。
　　你说：“C啊，雪是甜的，它哭了。”

　　雪有三十多公分深，脚一踩就陷进去了，被挤压的雪就在脚底咯吱咯吱地呻吟着。
　　你走的很慢，走在我的身后，很小心地将脚步重在我走过的印记上。等我回过头去，你已经拉开了好一段距离，只是低着头，看着脚，一步一跳地走得十分别扭。我站在原地等待，等你慢慢地走到我的面前。你来了，却带着一脸兴奋地抬起脸来看着我：“C，你看，只有你一个人走过哦。”
　　好吧，是的，只有我一个人。

　　你坐在桌上，把自己贴在墙角，眼睛看着窗外。
　　原本清澈的冬日雪后的天空，被此起彼伏的灯火弄得有些肮脏不堪。院内一棵硕大的圣诞树，挂着七彩的灯光，一点点侵吞着天上的星光。
　　你用指甲轻轻地敲打着玻窗，嘴里轻轻地哼着，是她最喜欢的曲子。
　　漆黑的玻窗上映着你的脸，你身后模糊成一团的，是我的影子。
　　你问我：“C，你说，忘记是什么？”

　　忘记是什么？
　　你不知道，却唯独只会本能地去记得，这又是为什么？
　　是因为除了记得之外，再也无能为力了不是么？剩下的就只是逃走，从曾经里，从过去里，从那铺天盖地扯也扯不干净的关联里，连滚带爬地，狼狈不堪地。
　　可为什么，到了这里，你却还是不肯放过自己。非要一次一次地回忆，一点一点地笑着让自己的世界颠覆。你是否病态到，要靠那一阵阵的揪心的疼痛来确定自己还活着，来确定周围的真实，来分辨自己是否又回到了幻想之中。

　　你用尖尖的手指戳在我身上，指尖一阵冰凉。你却对着我笑的很暖。
　　你问我说，如果不记得了，那不是就是被格式化掉，只剩一个壳，连系统核心都没了，还能用么？如果不记得了，那不是就是从未曾经历过，那之前的经历的痛苦和忍耐，又有什么意义呢？如果不记得了，那也只能是如果不是？
　　你很开心地笑出声来：“C，逃这东西，逃的再远也是逃不掉的。”

　　门铃早就坏了。圣诞放假，房管也找不到人。小W只能叭叭地拍着门：“小C啊，这都几天了，你还不出门？走吧，去圣诞市场，Rathaus、Dom那都有乐队表演，九点钟开始的。”

　　我回过神来，你站在镜子里笑着，似乎就想那样站成一种永恒的姿态。
　　我也冲着你笑了笑，转过头去，喊了声“来了”，抓起一件外套，出了门。
　　门咚的一声锁上了，不远处教堂的钟声也一点一点在这个白色圣诞节的天空中回荡，很悠扬的姿态。
　　你就站在门那边，身姿固定地镶嵌在那片颠倒的世界里，仅带着记忆，如同你希望的那个样子。

　　小W一把抓着我的手就往下冲。公车来的早了些，司机看着我们跑过来，很好心地等了我们一下。上了车，没几个人。一个印度人坐在车尾对着窗户发呆。一个喝得醉醺醺地土人靠在椅背上睡着了，怀里抱着一瓶酒，脚边散落着三个酒瓶，随着汽车的晃动，叮叮当当地作响。

　　一切如常，不是么？
　　那么，你要圣诞快乐。我冲着雾化的玻璃窗，笑得很开心，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