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行》末路黑羊

6、所谓暧昧，那是相当可怕

　　覃道仰面躺在床上胡思乱想，曲子依旧写不出满意的词。他也不去强求什么，放任自己天马行空。经过一个月的相处，他发现自己对顾亦岚好像……并没有想象中那么讨厌。顾亦岚径自地闯入了他这个独行侠的生活，他本以为自己会反感得不得了的。
　　顾亦岚那家伙，话多得像个女人，老爱围着他问东问西，好像一刻不说话都不行。
　　在他出门前顾亦岚会叮嘱他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顾亦岚会在睡前检查门窗和厨房。
　　起风的时候顾亦岚会提醒他加衣服。
　　那真是个，内心温柔善良到极点的傻瓜。自己发脾气、刻意冷落他，他反倒关心起自己，还挖空心思地给自己讲笑话……呃，虽然内容白痴到自己根本不会觉得有笑点，但是那家伙的努力他已经真实的感受到了。
　　覃道想：他其实，是有些喜欢那家伙的吧？那个把自己的心稍稍变暖了一些的家伙……
　　当初对萧秦的兴趣，好像已经是很遥远的东西了。比起萧秦，还是顾亦岚更可爱一些。
　　想着想着，覃道忽然就起了看顾亦岚一眼的念头。他起身走到旁边的房间，探头看了一眼——床上有一本摊开的插画集，被子没有叠，手提电脑压在被子上。其他的物品又多又杂，不过还算整齐。房间里有一股淡淡的烟味。顾亦岚不在。
　　覃道又踱到画室前。灰布盖着大半的作品，余下些没画完的都置在架子上，地上散落了一地的铅笔稿。仍是一股淡淡的烟味。
　　他不抽烟，也不喜欢烟味。他的嗓子比较敏感，也受不了刺激。顾亦岚知道这点，所以从来不在他面前点烟，也只在自己卧室和画室才点烟。
　　顾亦岚还是没影儿。是出去了？可是那小子出门之前一定会和自己打招呼的。覃道又走到客厅。顾亦岚果然就在沙发上躺着。
　　午后正是打盹儿的好时机。顾亦岚把高高的沙发垫当枕头睡得正香。一头黑发散在枕上。他梦见自己手握一把长剑舞得虎虎生风，周围一圈儿的僵尸，一刀一个。砍着砍着，僵尸越来越多，他渐渐的就喘不上气了。有什么东西压在胸口上，他想动一下，却连手指都动不了。这样的感觉相当的恐怖。他拼命地呼吸，挣扎着想睁眼。
　　眼皮沉重，张不开。
　　好难过。谁来，救救我？喂……
　　隐隐约约看见了些东西，是空荡荡的客厅。
　　没有人啊……没人，会来救我？……呜，好辛苦…
　　有个影子进了客厅，然后便有只大手轻轻地托起他的头，将他头下的垫子拖出来，把他的脑袋平放到沙发上。带着茧子的大拇指揉了揉他的眼角，有声音在耳边问：“好点没有？都急哭了……”
　　覃道呼出的气息就在耳边，顾亦岚想避开又动不了，急得脸通红。覃道坏心地凑得近了些，就看到怀里的人连脖子都变成粉红色了。
　　“你这是肌肉障碍，意识清醒了，肌肉却没有恢复机能。再躺一下就好了。会这样都是因为你平时作息不规律——你昨晚又熬夜了吧？”
　　完全被对方说中，顾亦岚只好瞪着雾蒙蒙的眼睛装无辜。
　　气氛瞬间变得暧昧起来。
　　“……该死。”覃道的喉结滚动了一下。他从不知道暧昧是这样可怕的东西，连他都掌控不了……终于，他忍不住俯身上去。就在他快要碰到那人的嘴唇的时候，临时改变了方向，唇落在顾亦岚脸颊上。
　　“你，你你…你……”顾亦岚被吓得一个激灵，人也醒透了，赶紧从覃道怀里爬出来，连跑带蹦地回屋去了。
　　萧秦说的没错，顾亦岚确实是个双性恋，喜欢过男人，也喜欢过女人。但是都只限于暗恋。这个衣着朴实常常邋遢有一点二的青年穷画家，其实还很纯情。覃道在动作之后的瞬间便想好了对方的各种反应，也想好了应对的说辞。但是顾亦岚的这个举动着实在他意料之外了。
　　吃午饭的时候，顾亦岚不见人影。覃道叫了好几声也不见他从卧室里出来。直到覃总攻吃完会屋，门关上，顾亦岚才出来吃留给他的那一份饭菜。
　　下午坐在画室里，顾亦岚的脑子像被糨糊糊住了似的。他为什么要亲我？不小心碰到？不可能，那个角度不是说碰就碰的。喜欢我？更不可能，不是对我不爽的要死么。耍我？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这是最可能的解释了。喂，在不开心些什么啊，他喜不喜欢我关我什么事啊，我又……不喜欢…他。
　　烦死了！顾亦岚拍着自己的头。
　　幸而他一旦动起笔来画画就什么也想不起了，一门心思扑在画布上。调色，比较，涂抹，修改……画一会儿，退几步看看。本来他的画室里是有一把椅子供他休息用的，但这种时候一般都放在离画布两三米远的地方。他退得近了，看出不妥之处就走回去修改；退得远了，碰上椅子的话就坐下来，休息加观察。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的覃道看着他的动作，觉得非常有趣。一时兴起，他悄悄走过去，轻轻巧巧地在椅子上坐好。顾亦岚退着退着碰到了覃道的膝盖，以为身后是椅子，抬屁股就坐下了。
　　在这个时候，他的眼睛还黏在画布上，尚且没有意识到不对。
　　覃道看他认真的样子和近在咫尺的脖颈，揽住他的腰鬼使神差地凑上去在他耳边吹了口气，笔挺的鼻子擦过顾亦岚软软的耳垂。
　　顾亦岚僵了。他从没被人如此对待过的地方，要命的敏感。
　　和上午肌肉障碍时一样的感觉，那个坏绕着自己的、暖暖的、宽厚的……是——
　　“覃，覃……覃道！”他捂着通红的耳朵像炸了毛的猫一样跳起来，“你……做什么！”
　　“没什么啊，不小心碰到而已。你这么激动干什么，都是男人碰一下会死啊？”覃道一脸平静，补充道：“我坐在椅子上看你画画，好好的你干嘛往我身上坐？”
　　“我……我不知道……”没想到自己这边完全成了不占理的一方，顾亦岚嗫嚅两声，没话说了。
　　覃道窃笑，大方地搂着他的肩说：“没事，我又不是要怪你。你画吧，我不打扰你了。”说完，潇洒地走了。
　　什么？这是什么跟什么……顾亦岚脸红红地坐在画室里，再也画不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