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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毁人清誉,举手之劳 ...

  •   漆黑的夜过去后,微明的天光薄薄透过纱窗。身边有人动了动,僵硬了刹那后,一个反应过激的动作将我掀得险些落了地。我缓缓翻了身,滚回柔软的床中央,习惯性动作揽过手臂,抱住了一个什么物事,半趴着满足地继续睡去。

      我再度被掀翻,四爪朝天,我闭着眼皱了皱眉,揽着什么物事的手臂带了过来,一拉,一扯,一个重物迎面扑来,风声飒飒。

      我忍着困意,极为勉强地启开了眼睛一条缝……再启开一些……

      这一定是做梦,我又闭上眼睛,接着睡觉。

      身体上方的人影挣扎着,似乎打算从我魔爪中逃脱。为了好生睡觉不被打搅,我将人影的手臂一甩,这下该安生了罢。

      风声再起,愈发摧枯拉朽,一个颇重的身体完全趴到了我身上,额头碰额头,嘴唇碰嘴唇……

      嘴唇?嘴唇!

      我两眼圆睁,贴着我的人影在我险些聚不起光的眸子里勉强聚成了个人像,宿醉头疼中,我脑子略有迟钝,静静辨认着这人。

      人像连忙抬起头,看我的一眼中极为震惊,愧悔,惶恐,自责,薄怒,“顾、顾侍郎……”

      “谢御史?”我努力看清面前的人,在看清的一瞬间,脑子里一炸。

      连累人家跟我一起断袖,这可万万使不得。我撑着床打算坐起身来再作计较,尚处在震惊中的谢沉砚见我有所动,也转了转头,结果,这一抬,一转,两颗脑袋再碰一处,而且更严重的是,一个微微错开的角度后,鼻子下的两张嘴也咬到了一处,比方才还准些。

      轻微的脚步声停在门边,稍稍的停顿后,一个略低的嗓音道:“已是上朝的时辰了,濯香可替为告假。”说完,一点停顿也没有,脚步声转了出去。

      我脑子里一团糨糊,赶紧扭头错开角度,毁人声誉当真罪该万死。

      谢沉砚红着脸爬下了床,似乎再不敢跟我呆一张床上。方落地,又歪着坐了回来,拿手揉着额角。

      “宿醉,头疼难免……”我也将自己挪开了一些,没话找话,低头,蓦然瞧见自己衣襟上点点血迹,研究了一番,最后确定是昨夜没捂住的鼻血。

      谢沉砚不答话,勉强起身到了桌边,倒了杯茶喝。我瞧他背影,实在不敢确定此人会在哪个时候爆发,哪个时候参我一本。还是趁着各自沉默无言的大好时辰溜之大吉的好。

      我悄寂无声地下了床,不动声色不声不响不言不语蹭到了门边。

      “顾侍郎去哪里?”

      “那个,回、回府……”我依着门边,不敢转身,小心翼翼道。

      “……我也回府更衣,该上朝了。”谢沉砚从桌边摇摇晃晃起身,越过我,径直往外走。

      我瞧他走一步稳两步歪三步倒,赶紧跑上前扶了一把。

      我下楼向老鸨租用两顶轿子,秀娘瞅我再瞅谢沉砚,一咧嘴,道:“咱替顾大人省点钱,一顶轿子,够用。”

      一顶轿子抬着我和谢沉砚回了侍郎府。

      在轿子里时,我怕再撞着谢沉砚,便一个人趴在一边,一路又睡着了。到府时,我还没醒。被人扶出轿子时,我方掀了一点眼皮。

      “这一夜,又是去哪里喝酒了?”梅念远一边扶着我一边命人扶着谢沉砚,对我说话的语气颇为清淡。

      我半倚在他身上,嘴角一翘,“醉仙楼。”

      没走几步,脚下被台阶绊了一下,即将跪地,梅念远伸手将我扯了回来,低头忽然瞧见我腰间少了样东西,“大人的玉呢?”

      我咧嘴,“美玉赠了美人。”

      梅念远手上一松,我软绵绵便要萎顿于地,又被他一把扯了回来。他愕然道:“送了人?”

      “送了花魁。”我脚步依旧发软,不靠着人,完全没法迈步,梅念远停了,我便也随着停了。

      他盯了我许久,我脑子里一团糨糊,却也有几分清醒,冲他微微笑,“总管……”

      梅念远什么话也没说,送我到卧房。我被放到床上后,沾着枕头便觉浑身轻松,睡自个床上舒坦多了,满意地叹了一口气。忽然想起谢沉砚,便撑着眼皮,吩咐梅念远道:“留谢大人在府上解酒,待我醒了再放他回去,切记了。”

      “你睡吧。”梅念远在床边道。

      我闭上眼一分分陷入沉睡中,没有听见有脚步声出门,知道梅念远还没走,却也没力气再说话了。

      一觉醒来,日头西斜。我素来饮酒成习惯,烂醉如泥也好,宿醉也好,睡一觉就好,也不用什么解酒醒酒汤。这一点,梅念远清楚得很,我醉了不吐不发酒疯,给府中老小减了不少负担。

      就是醒来后,脚步有些虚浮,眼神也不大好,出房便撞了梅念远。

      “谢大人可还在?”我捂着额头,问道。

      “在客厅。”梅念远让路到一旁。

      我才走了一步,他又道:“大人前襟上是什么?”

      “鼻血。”我低头看了一眼,觉得这么出去不妥,“给我换身袍子。”

      赶到前厅时,门口站了一排的人,我心脏扑通一声,又发生什么事了么?

      梅念远在我后边解释道:“男宠公子们得知这位是隔三岔五朝堂上弹劾大人的御史,都赶来亲眼瞧瞧罢了。”

      我这才将一颗心放进肚子里,在整日就爱看热闹的众男宠们身后咳嗽一声。男宠们回神,意识到我来了,忙让开道。我在媚眼纷飞中穿过厅门,一步跨过门槛,见谢沉砚在客厅里有一口没一口地喝我府上的云雾茶。他抬头见到我,神色有一刹那的复杂,茶杯顿在了手心。

      我也忽然不知说什么好,张口笑道:“府里人没见过世面,谢大人不要见怪。”

      谢沉砚望了眼厅外仍在围观的美男们,总结了一句,“顾侍郎府上男色果然众多。”

      我瞧了瞧他面容,心里不自觉对比了一下美色,转头对围观的众人甩了甩袖子,“散了散了,该是读书时间了。”

      男宠们怏怏然磨磨蹭蹭撤了,甚是不甘心。没了围观的,顿时清风入室,甚是舒心。

      “今日告假不上朝,是我仕途生涯头一遭。”谢沉砚声音也如清风一样淡。

      我脸皮扯了扯,歉然笑道:“都是我的错,昨夜若不拉着你和晏编修往醉仙楼喝酒……”

      谢沉砚看着茶杯里的水波,眉目间一层心事一层无奈,“御史台今非昔比,朝中事,也愈发比不得从前了,如有一团迷雾遮盖,怎么也看不透。”

      “清者清,浊者浊。”我轻描淡写地摇扇,“看不透,便不要去看罢!”

      他转头看我,许久也未说话,不晓得是当我圣人看还是混账看。我自认浅薄比不得心怀天下的御史,也不装高深装深沉了,合上扇子搁下茶杯,起身笑道:“我带谢御史往院子里走走吧?”

      绕着池塘湖水走,谢沉砚刻意与我拉开距离。我便在前,他在后,闷头走了一阵,半天找不到话题,愈沉默便愈让人脑中重演醉仙楼不堪的一幕,我实在羞愧不迭,捡着一处石桌棋盘赶紧坐下,乐呵呵道:“谢御史可愿来局棋?”

      下下棋,换换脑子。

      结果三心二意,五局输了四局半,剩的半局还在死死支撑。

      “侍郎没专心。”对面谢沉砚一言概之。

      我手里白色棋子丢进棋钵里,眼睛看着棋盘厮杀的阵型,口里却道:“谢御史前途因我顾浅墨而毁,实在对不住得很。”憋了许久,道歉的话,终是说了出来。

      他沉吟了一番,方道:“顾侍郎如朝堂一般,都是一个迷局,令人解不透。”

      我捏了一枚子,放到棋盘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这样送死的举止,只看对手吃是不吃。谢沉砚思量了一会儿,看我道:“我若吃了这一子,你便活了,可我若不吃,你如何翻盘?”

      我哈哈一笑,“那我就输了嘛。”

      他愕然,“认输?”

      “认输。”我打开空白一片的折扇,无画也无字,洁白一片,“愿赌就要服输。”

      “侍郎每一步都是在冒险,没有给自己留后路?”

      “总想着有后路,多无趣,是不是?”

      梅念远来问我晚饭的事,千澜不知怎么跟来了,见我跟旁人对弈,不开心地站在一边。我想起曾有一次,在书房望着千澜水汪汪的眼睛,深情道:“我只跟千澜对弈。”彼时他巧笑倩兮。而此时,我自毁承诺。

      “大人今夜可跟千澜一起吃饭?”眼睛依旧水汪汪的千澜无辜又期许地望我。

      我回看了一眼棋桌边的谢沉砚,他低着头收拾棋子。

      “今晚有客人。”我没看千澜,往外走了一步。

      “大人!”千澜扯住我袖子,神态倔强,“他是什么客人?整日弹劾你,跟你作对,看不得你受宠,如今你被赶出朝堂被扣了俸禄,他又来做好人么?”

      “住口!”我实是想不到一向柔顺的千澜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谢沉砚合上棋钵盖子,起身放下袖子,对我道:“打搅了一天,也该回府了。”

      留了一翻,也没留住。

      送走谢沉砚后,我回到前厅,撩了衣摆往门槛上一坐,倚着门框,抬头看星星。梅念远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门边,“大人吃饭了。”

      “不饿,你们吃吧。”

      “睡了一天了,怎会不饿。”

      “总管。”我仰着头,将看星星的目光转到梅念远身上,“我带谢沉砚逛青楼,争花魁博缠头,又留宿一夜,他必官降三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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