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暗器》书归

8、狸猫换太子

　　丁小羽怒：“你都不知道你让我毁！毁个毛啊！”因为怕隔壁听见而压低了声音。

　　九方漓容以手支颐，“听说单是刀身便用精钢铸造三十年方成，是红的，刀身上刻字，其他便不知了。”

　　丁小羽哀嚎：“那要怎么毁！老大，不带你这样玩儿人命的！”

　　九方漓容挑眉：“那么好的刀放在墓里一眼就能看出来，不用挂心。”

　　好像也对。丁小羽这才点点头，“用什么毁？我又劈不坏。”

　　九方漓容掏出一个黑色瓷瓶放在桌上，“倒进去就行了。”

　　丁小羽咧嘴，“怎么说也是绝世好刀，哪有那么容易坏……”

　　九方漓容奇怪：“谁让它坏了。”

　　丁小羽一愣，这是什么意思？

　　九方漓容继续说：“让它不能用就行了。煞血刀内有血槽，只要堵了血槽就没有人能唤醒煞血刀灵，煞血刀再锋利也不过是柄普通的刀了。”

　　丁小羽顿悟，又问：“那你为什么要毁了它？”

　　九方漓容随意地一笑，“下回再说。”如果你还有命的话。

　　丁小羽还是皱眉，“我现在被四方监视着，真不知道你怎么进来的。照这样，我觉得他们不会带我去。”

　　九方漓容也不解释，只说：“会的，因为他们不带你去就会有人买凶杀你。”

　　丁小羽大惊：“谁买？”

　　九方漓容站起身悠然走到窗前，回头无害地一笑：“我啊。”

　　丁小羽一下子瘫倒在地。窗前人影已去，帘子轻轻晃动，好像始终都只有她一人。

　　可周围的杀气如此明显。她耳朵一动，听见了簌簌的破风之声。

　　月光一暗，一个黑影出现在房中，手中长剑出鞘，劈头盖脸朝丁小羽砍来。丁小羽尖叫一声，脚力一发居然堪堪躲过一击，可黑影却又扑了过来。

　　就在这时，“嘭”地一声，房门被推开，一袭白影一晃而至，只听铮铮两声便将杀手的剑击落，除掉了杀手臂上的袖箭。御风剑剑尖指着杀手的喉咙，万雪尽冷冷问：“谁派你来的？”

　　这时兰陵绪才跑进来，跟着的还有莫云崎。他们刚刚都在后院中议事，万雪尽因被李如雪弄脏了衣服而正欲回房更换，刚走至二楼便听见丁小羽的尖叫，连忙冲进来。

　　杀手知道败落便欲撞剑自尽，万雪尽却手快，迅速点了穴。莫云崎将杀手拖出去了。

　　兰陵绪知道事态，连忙过来安慰丁小羽，“小羽，可好？”

　　丁小羽刚从鬼门关走了一道，吓得满头大汗：“……好。”手扶着桌脚不断喘息。丫丫的九方漓容，要我死就痛快点，这样下去迟早吓疯了！

　　然而就在下一瞬，她一下子想通些曲折，立刻推开兰陵绪，“我还是走吧。”

　　众人一愣。这时江余晨才护着李如雪上来，见了便问：“出了什么事？”

　　丁小羽秋眸含水，委屈地低下头，“一定是桃花岛来追杀我的……我还是离开此地，在这里，会连累大家。”

　　兰陵绪眉梢微颤，稍怔了一下才说：“我不应该……”
　　“我明白。”丁小羽打断他，“你们这么重要的人聚在一起，必是有机密要事要办，其实也并不信任我……与其我连累大家，大家也不信任我，不如就此作别，诸位的恩情今后必报。”

　　万雪尽眉峰皱起，“丁姑娘切莫意气用事，你独自上路绝不安全。”

　　丁小羽冷笑一声：“总比等死强多了。”说罢便向门外走去，一拉门，莫云崎却正好走进来。

　　莫云崎是个心里精明却面相慈善的大叔，见到丁小羽，脸上堆起温和的笑：“丁姑娘，盟主请你过屋一叙。”

　　“我？”丁小羽惊讶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不是应该众人一起挽留么？想到这里，她心中有了丝不详的预感，隐隐觉得其中还有许多周折。硬了硬头皮，雄赳赳气昂昂地走了出去，我还怕你武林盟主玩儿阴的不成？

　　丁小羽一走，屋里的万雪尽等人奇怪，兰陵绪先问：“那杀手是……”

　　莫云崎道：“那人是无影楼的，要杀的并非丁姑娘，而是李姑娘。”

　　李如雪一惊，虽然一路上来劫她的人众多，但却从未有下杀手的。江余晨拍拍她的肩膀，道：“盟主找丁姑娘何事？”

　　万雪尽担心，“是否丁姑娘身份有异……”

　　莫云崎摇摇头，“丁姑娘在这方江湖大陆上确是毫无根底可查。据那杀手说，他受命前来杀掉李如雪，特征是手无寸铁，外貌孱弱。这几日丁姑娘病下，貌相更比李姑娘孱弱些，故那杀手便下错了手。盟主此番，想让丁姑娘扮作是李姑娘，吸引杀手的眼睛，以护天女周全。”

　　“什么？不，我不干。”

　　薛胜房中，丁小羽连连摆手。知道了天女的事和江湖风云，她又清醒了许多。

　　江余晚劝道：“小羽姑娘，这事关乎江湖大业，还请委屈一下。天女但有不测，江湖动乱不可避免。”

　　丁小羽镇定道：“那又关我什么事？”

　　薛胜是个面相精干的中年人，身上有一种威严，他沉声道：“姑娘难道忍心见江湖动乱战火纷飞，无数无辜的人流离失所？不愿意为江湖牺牲一些么？”

　　“我又不是江湖中人，何必为江湖牺牲？”丁小羽笑，“更何况，和一群口是心非的正道人士在一起，对我的精神伤害是极大滴……”

　　薛胜沉默，的确，动用各线查找，江湖上根本就没有丁小羽这么一个人，也许她真的是世外之人。

　　丁小羽面上虽然沉静，心中已经惊骇无比。

　　九方漓容原来打得是这样的算盘，找个杀手来杀李如雪，给他们一个模棱两可的描述，杀手便有了绝大部分的可能来杀了丁小羽，从而让薛胜意识到可以用人来假扮天女吸引注意，而周全天女安危。可是，用谁呢？他需要一个完全没有任何依凭来和他讲大条件的人，也需要这个人没有渠道将他狸猫换太子的计谋泄露出去。

　　而丁小羽正是这样一个人，什么都没有。

　　真正的恶魔喜欢看猎物自己将尖刀插入心脏，正如九方漓容，喜欢看薛胜自己把危险拉近身边。丁小羽只当他是为了让薛胜信自己有危险在身而发挥正道人士的侠义心肠好心收留自己，于是作势要走，想促成此计，哪知九方漓容早算到千里之外去了。

　　正道的侠义心肠？……见鬼吧。

　　现在，正道人士们要求丁小羽为大业牺牲了。赌徒如丁小羽，怎么可能放过这个机会谈条件？

　　薛胜开口：“要怎么样你才肯？”

　　丁小羽假装不屑：“我一个世外之人，不想参与江湖纷争。”

　　江余晚道：“江湖上顶尖的高手都在此了，定会护姑娘周全，请姑娘帮忙。”

　　丁小羽思索，佯装激烈挣扎良久，终于：“那好，我有条件。”

　　“讲。”薛胜道。

　　丁小羽举起右手开始数：“第一，虽然我不奢望你们完全信任我，但我不想在自己洗澡的时候都有人蹲在墙外……嗯，还是男的。”

　　薛胜一愣，“原来姑娘都明白。”

　　丁小羽无害地笑笑：“小女子耳力异于常人，盟主还请包涵。平日里怎么监视都无妨，但还请换个女子来。”

　　江余晚略吃一惊，道：“好说。姑娘真是深藏不露。”

　　丁小羽继续数：“第二，去墨云古墓推后三日，我想养好病。”养好了病才能一举成功废掉那刀，免得又出岔子。

　　薛胜沉默，江余晚道：“煞血刀事关重大，迟恐生变，小羽姑娘能否体谅一番？”

　　丁小羽气定神闲，“盟主与天机堡的高手夜夜徘徊，我一介弱质女流已经两日不能好好睡觉，你要我怎么和你们去？”

　　薛胜挥挥手：“罢了，就推后三日，我们也需调整一番，以为后计。”

　　丁小羽掰开第三根手指：“我要一柄结实些的细刀。”

　　江余晚皱眉：“七公子言姑娘并无内力，既不会武，要刀作甚？”

　　丁小羽翻了个白眼，“会不会是我的事情，给我便是了。第四，我要二百两银子，明日想购置些衣物。”

　　薛胜点头同意。江余晚道：“姑娘要的，明日一早可以备齐。”

　　丁小羽点点头，“如此谢过，若无事我先回房了。”

　　丁小羽走了。江余晚叹了口气：“这女子好生聪慧。”

　　薛胜面容沉静：“还算不太过分，看起来勉强算纯良。能用就好。”

　　而走廊这头，丁小羽推门进屋又合上门，背抵着门长吁出一口气，身上的衣物早已被冷汗浸湿。刚才她明显能感受到，一句不慎，薛胜便会立即发难。

　　好在她又用。这一局又赢了。细指在袖里握住黑色的小瓷瓶，她的眸中是冷静的颜色。

　　——命运，下一局，又赌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