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暗器》书归

16、原来如此

　　丁小羽在一间豪华的房室中醒来，没有九方漓容的雪心丸，也没有兰陵绪的妙手银针，这才是正儿八经的魔头给人质的待遇。只不过凭借着天女的身份，分了间好屋子而已。

　　她揉额冷笑，果然被推出来成全大义了。本来她认为下这个手的无论如何应该是薛胜或莫云崎，却实在没想到是兰陵绪。

　　天机堡七公子，脑子是灵。把自己当做天女带出重围，瑶兰必定率主力追随而来，这样，真正的天女李如雪在万雪尽等高手的掩护下必然可以安全撤离。故意让瑶兰抓了丁小羽，就算被发现是假的，这么长的时间，已经足够薛胜带他们转移到安全的地方了。

　　而丁小羽，是死是活都无所谓。江湖不多她一个，也不少她一个。

　　不，最好是能死了。这样江湖上便会认为真正的天女已经死了，随即风雨平息。

　　相比于兰陵绪的暗中算计，似乎九方漓容正大光明的威胁要让她更受用些。她虽然怕死，但逼急了也不乏有同归于尽的勇气。

　　丁小羽慢慢地从软床上虚弱地坐起，嘴唇抿起，形成一条薄线。

　　新的赌局，又来了。

　　“主上，丁小羽被带回青月宫了。”雁螭站在九方漓容身后说道。

　　明霄台上，玄色身影玉立，凝视远处山间，满山枫叶已经红遍，风里带来隐约的落叶疏香。九方漓容微微眯起眼睛，“这回又有意思了。”

　　“属下不明白，”雁螭不解，“为何主上早两日便得到消息知晓青月宫动向，却不阻止？”

　　九方漓容觉得奇怪：“我为什么要阻止？”

　　雁螭想了想，“主上明知道兰陵绪会交出丁小羽。丁小羽一走，谁来拿天女？”

　　九方漓容回头瞥了他一眼，“雁螭，我是为了拿江湖才拿天女。”

　　雁螭似乎有点明白了。

　　九方漓容也不再继续解释，目光不变地望向远处，“雁螭，你自己多想，必会明白。”

　　雁螭点点头，换了个问题：“丁小羽若死了怎么办？”

　　九方漓容淡淡地：“不是还没死么。”

　　雁螭微怔，“听说青月宫的女人是要喝少女心头血的……”他想不出丁小羽除了死还能有什么下场。

　　九方漓容转身向明霄台后面走去，没有回答，只说：“怎样都不错。”

　　丁小羽无论是死是活，对九方漓容来讲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

　　她活，必会被薛胜那帮人所救，从而更加受信任，再偷天女便容易多了；她死，青月宫的老女人就顺便杀了她取心头血做驻颜引，而丁小羽体内有断月丹剧毒，没有解药不出一个月必死无疑，不管花见和瑶兰谁死，青月宫都会大乱，隽霄山庄就有机可趁。

　　更有趣的是，无论是为了把假天女的谎话说圆，还是为了借此铲除青月宫成全江湖大义，正道一定会数派联合攻打青月宫，“夺回天女”是一个绝好的借口。根本不用九方漓容动手，青月宫已经注定要消亡。而一日为魔终生不可能投奔正道，青月宫残余必定会在倚雪谷与隽霄山庄中选择更加强大的后者，隽霄山庄便又有了新的炮灰以作后用。

　　抓天女是为了一统江湖，而为了一统江湖，暂时放弃天女也不是不可取。九方漓容绝不会忽略那个是最为重要的。

　　真是怎样都不错。

　　九方漓容走进地宫的悬命洞，室内长台上赫然摆着一个血淋淋的人，这个人在半个时辰前才死于断月丹毒发，胸腔被自己抓烂，黑紫色的血从一道道抓痕伤口涌出，狰狞地凝在身上。

　　虽然不知道有了压制的药丸断月丹的毒会怎样发展，不过……左右逃不过一个死吧。

　　唔，九方漓容平静地看着这具尸体，觉得有点脏。

　　你知道，有些毒配出来，从来是不需要解药的。

　　丁小羽被掳三天后，薛胜回到中都直水府，下下达征召檄文，邀请江湖正道共赴青月宫营救天女，实则乘此机会歼灭青月宫。

　　万雪尽回万剑阁调派人马的那日，只是面色不善地看着兰陵绪，不发一言，随即翻身上马。

　　他什么也说不出，也不能说。因为一切都是最正确的。

　　牺牲为无辜的人不是正道的做法，而天机堡兰陵绪不是正道人士。为江湖均势考虑不是魔道的做法，可天机堡兰陵绪也不是魔头。这就是薛胜请他出堡的原因所在，他可以做出最有利，最公平的事情。

　　一切都完全合理，理所当然。不过是有人牺牲罢了，这还少了么？

　　兰陵绪面对万雪尽也沉默良久，才说：“江湖不给人说法。雪尽兄，绪无愧武林。”

　　万雪尽英眉紧锁，冷冷道：“我明白。江湖上也没有人能成为七公子真正的朋友，七公子也无需给出什么说法。万某不擅谋略，但凭本心做事。万某认定小羽是朋友，此番前去必然营救，还望七公子日后高抬贵手，莫要伤她性命。”

　　兰陵绪杏眼深沉，眸光略暗，片刻，负拳道：“好说。雪尽兄此去保重，我们青月宫见。”

　　一骑绝尘，万雪尽策马离去。

　　青月宫里，丁小羽正面临着瑶兰的逼问，这已经不知道是低多少次了。

　　“不要耍花样！你当真以为你是天女我就不敢杀你？”瑶兰面色有些苍白，却还是一副盛气凌人的样子。她的样子比起那日酒楼里初见时老了十来岁，发色戴白，看起来有四十岁的样子。

　　丁小羽镇定地坐在床上，睁大了眼睛瞎掰：“你当然敢，你连你姐姐都敢杀，我算什么？只不过我真不知道自己要怎么用，兰陵绪说方法记录在那什么……如歌刀诀里，我满了十八岁才能投入使用，现在是没办法的。”

　　瑶兰之所以恢复本来面貌，就是因为前几日与想要闯进来的花见打了一场，终于杀死了花见。再出现在丁小羽面前，已经有五十岁。可是看如今这样子，难道又喝了五六个少女的心头血？……丁小羽吞了吞口水。

　　瑶兰冷哼一声：“你觉得我会信？快点让我提升功力，不然就用你做驻颜引！“

　　丁小羽装作害怕：“你问兰陵绪吧！我是真的不知道啊！我可是天女，不要威胁我啊！”

　　瑶兰鄙夷地看着她，“丫头，正派的人已经杀过来了，过不了两天就到了，我可不介意把你挖空了扔给万雪尽！”说罢像是想起什么，突然哈哈大笑起来，“估计那小子又会漫山遍野杀人吧，哈哈，哈哈哈——”

　　丁小羽心里惊疑此处的话眼，却知道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于是采用缓兵之计：“你在等几月我便十八岁了，到时候你再将如歌刀诀拿到手，怎么用都行啊！”其实姑奶奶都快二十了……

　　瑶兰瞥她一眼，笑了笑，“要是如歌刀诀真那么好拿，我还先拿你做什么？”

　　丁小羽微楞。瑶兰继续说：“我连内家修为都抵不过九方漓容，怎么和他争如歌刀诀？”她用看食物一般的目光看着丁小羽，“而你，可以让我加速修炼……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就只好把你的血都喝下去了……能唤醒煞血刀灵的血，想必味道不错……”

　　丁小羽全身一抖，瑶兰变态的笑容直让她觉得自己是掉进了妖怪洞的唐僧，骨头上的肉都成了长生不老肉，肉香飘飘任人采撷……她不禁瑟缩了一下，道：“为什么非要和九方漓容抢呢，和别人抢多好啊……”

　　“别人怎么可能有？”瑶兰走上前一步，“莫非你连如歌刀诀是什么也不知道？”

　　丁小羽摇摇头，“我真不知道。”

　　瑶兰不信，“你不知道风如歌？”

　　丁小羽摇头，这名字倒还不错……

　　瑶兰笑了笑。“也是，你可是从天上来的……风如歌是隽霄山庄的创始人之一，如歌刀诀便是她所创的，煞血刀和碧骨剑也都是她请人铸造……所以，现在你知道，如歌刀诀应该在哪里了？”

　　只是细细一想，丁小羽心中的震惊已经是别人无法理解的：“在九方漓容手里！”

　　原来如歌刀诀一直在他手里，煞血刀又是隽霄山庄旧物，那么三宝中的二宝本来就是隽霄山庄的，九方漓容已经占尽二宝，为什么又要毁掉煞血刀……

　　“煞血刀和碧骨剑的器灵都能吸收如歌刀诀的戾气，”瑶兰若有所思地说，“你说九方漓容的运气是不是太好了，煞血刀听说不能再用了，江湖就只有碧骨剑独尊，再用碧骨剑代替煞血刀，他便——”

　　“什么？”丁小羽猛地一惊，“你说碧骨剑可以代替煞血刀？”

　　瑶兰冷漠地笑，“本来这两柄武器就并非常类，又似刀，又似剑。听说除了颜色不太相同，其余部分大体一样。”

　　丁小羽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这才明白了九方漓容说到这两个武器时的那句“与之等同”是何意。那么，一旦自己帮他偷到天女，他就什么也不差了！……要是那样，江湖会怎样？……

　　“宫主！宫主！”外面匆匆跑进一个女人，是瑶兰的亲信，“万雪尽已经和江余晚一行带了许多人马杀到阵外，随行的似乎还有兰陵绪，要，要您交出天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