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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梦魇 ...

  •   丁小羽从出生起就没有见过母亲。五岁时,父亲的大宗生意已经开始赔钱,他也开始饮酒,喝醉了就开始怨丁小羽的母亲走得早,酒一日多喝过一日。

      后来生意全陪完了,还欠下上千万的债务。父亲终于成了酒鬼,不仅酗酒,还打人。他下手很重,丁小羽小时候总没有一块颜色正常的皮肤。家里常常揭不开锅,债主找上门时,情况便更是一塌糊涂,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变卖。

      偶尔父亲也有不喝酒的清净时候,那时他的目光总是呆滞的,却也好过醉酒时的暴怒。

      父亲喝醉时常常恨丁小羽过于年幼,说:“要不是你这赔钱货太小,去夜总会勾几个富男人,还清那些钱不是早晚的事!”

      对这一切,丁小羽只是默默承受。

      但是有日父亲的甚至已完全崩溃,一把提起丁小羽,登上了高十多层的写字楼,说要和女儿一同去找早逝的妻子。

      丁小羽与被他捏住后颈,整个身子悬在半空之中,脚下是遥远的地面,下面看热闹的人群,小得像蚂蚁。

      她声嘶力竭的尖叫,死死抓住父亲的裤脚,她不要掉下去摔死。可是冷漠而疯狂的父亲只是狠狠地踢她,一脚又一脚。怒斥:“下去!没用的东西!滚去死!”

      “不!不!”她死死地抓住楼顶的护栏铁架,任凭双手被踏得血淋淋也不放开。

      充斥在心里的是被悬在高空的恐惧,头脑发麻。

      警察强行拦下父亲,救下了她,教育一番,便送他们回了落魄的家中。父亲又开始酗酒,丁小羽找出为数不多的伤药自己包好手,在那个雷雨肆意的秋天,神容冰冷地逃离家门。

      她不再有家,也听不得别人提一个“家”字。更厌恶的是听见“父母”。丁小羽只当自己是孤身降世,是地球人的科学造物,在冷漠的世界踽踽独行。

      那一年她快要八岁。从佛山徒步到香港,不知走了多久,一路偷钱抢食,到码头时已经快饿死。

      她就那样绝望的看着维多利亚港的绝美夕阳沉入地平面,心中只有绝望,也有一种解脱。

      这时,一个穿着深色雨衣的老头子蹲在瘫倒一边的丁小羽身边,问:“从家里跑出来的?”

      丁小羽点头。

      老头子笑了,古怪而温暖,“她从家里逃出来,也不过就是你的年岁……你,想不想吃好喝好?”

      丁小羽疑惑,却还是点点头。

      老头儿笑了,古怪而温暖:“那你拜我为师,我教你赌术,今后挥金如土,纸醉金迷。”

      这个人就是丁小羽的师傅。她从来不知道师傅叫什么名字,只知道这个老头儿自称赌怪,一手赌术空前绝后。

      丁小羽十六岁时业已学成,又出落得亭亭玉立,赌怪老头子点头,可以出师。短短两年间,全球的赌局上都流传着那么一个消息:时隔三十年,又出了一个赌怪!

      她与老头子纵情挥霍,或有一日花出几千万,游轮,直升机,收集古船马匹……

      老头子喝着香槟美酒时,神色总会落寞下来,反复念着一首诗。

      “……何如当初莫相识。”并且还说:“你不如不来,我也不会向如今……”

      后来才知道,那首诗叫《秋风词》,李白所写,又说相思之深,又说相思之苦。想来老头儿是年轻时遇见了一个美丽的姑娘,然后或轰轰烈烈或缠绵悱恻,流华付与轻狂,退出赌场,隐姓埋名起来。显然故事的结局十分不妙,老头儿依然孤家寡人。所以看见了和当初的那个姑娘有着类似遭遇的丁小羽时,才会救下来吧。

      老头儿没有说过,丁小羽也没有问过。一老一小两个人,在纸醉金迷里各自心怀鬼胎,猖狂大笑,张牙舞爪。

      后来便是丁小羽赴了赌王Peter Bannet之约,被灌下迷药,秘密扔下巨轮,沉入海底……

      “七公子,小羽究竟如何了?怎么一直说胡话?”江余晨坐在丁小羽床边担忧地问。

      兰陵绪脸上没有了平日里和煦的笑容,道:“小羽深陷奇门阵,被阵法迷幻了神智,会调动出记忆中最深刻的恐惧和眷恋,成为梦魇……”

      万雪尽薄唇紧抿,立在窗侧,“七公子当真不是故意将小羽落下的么?”

      兰陵绪脸上一丝不自然闪过,手顿在半空中,银针微晃。

      李如雪一惊,眼眶本就红了,现在更是动容:“绪哥哥,你……”

      兰陵绪凉薄地一笑,“没错,我故意的。”

      江余晨顿觉气冲胸口,“七公子,小羽这三日来在梦中叫喊什么你也听见了,”她的声音颤抖起来,“这样哭喊的女子,可是你所怀疑的细作?”

      兰陵绪正欲开口,床上汗湿透身的丁小羽痛苦地皱起眉头,焦急地哭喊:“你滚啊!要死你自己死!我没有你这样的父亲!你是败类!人渣!”

      江余晨哽咽,擦着她的额头唤道:“小羽啊,醒醒,别怕……”

      丁小羽在梦中沉沦,什么都听不见,表情十分可怜。晶莹的泪水溢出蝶翼般的眼睫,巧挺的鼻尖通红,略显乌青的唇轻启:“师父……他们都说我野……小羽想你……法兰克福不是什么好地方……”

      万雪尽听不下去,抬脚便要出丁小羽的房间。兰陵绪在他身后道:“雪尽兄也明白,绪之作为,俱是从江湖大义出发,若因怜悯之心而让魔道有机可乘,这便不是薛盟主请绪出堡的初衷了。”

      万雪尽略顿了顿,没有表情,“明白。”

      兰陵绪又道:“天机堡既不为正,又不为邪,若不是在此多事之秋与小羽相遇,绪必会与她深交。绪极欣赏小羽的胆气与聪慧,也未曾遇见过一个如此灵动洒脱的女子,但绪身为天机堡的人,受盟主重托,实难辜负,一切还需以大义为重。”

      万雪尽冷冷地:“大义,便是平衡吧。”

      兰陵绪平静,“然。”

      众人沉默,江余晚叹息一声:“江湖之大,不容私情。”

      李如雪拭了拭眼角,“可小羽姐姐又不是江湖中人,为何还要如此遭罪?”

      兰陵绪扎下最后一根银针,负手站起,踱步慢慢走到窗前,“没有人能逃掉身份……”

      他的声音淡薄而悠远,“而当你知道‘江湖’二字时,你便已身在江湖……”

      兰陵绪已经吩咐过,说丁小羽要再过几日才会苏醒。素清给她喂了药和汤水,便端盘出去了。丁小羽依然痛苦地睡着。

      夜风吹开窗户,房内又多了一人。他依然美过月华,神情疏离,高贵如斯。

      九方漓容踱到丁小羽床前,伸手把她翻了个身,让她背部朝上。丁小羽呼呼喘气。他抬腕点了丁小羽两处肩胛骨,再输着真气从她后颈一路划过,然后收手沉气,将丁小羽翻回原样,神态淡定地坐到榻边。

      “师父!”丁小羽从梦中惊坐而起,一把抱住九方漓容。

      九方漓容始料未及,手出于本能地卡在她的脖子上,一切只瞬间而已。

      甜美的睡颜靠在胸口,丁小羽微微皱眉,样子没有半分恶意。九方漓容的手轻缓地收回,挑着长眉看着吊着自己脖子倚在怀里的人,唤:“小羽。”

      眼帘微动,长长的睫毛下张开一条缝隙,丁小羽慢慢睁眼。意识逐渐回转,她盯着眼前的人,觉得眼熟——

      “九方——咳咳,咳……”她惊叫引起咳嗽,从九方漓容怀里跳开,呼哧哧地喘气,“怎,怎么是你?!”

      九方漓容真诚地笑了:“怎么不能是我?”

      “也是,要杀我的人,当然该在这里……”丁小羽冷冷环顾四周,不待他说什么便又开口:“我睡了很久?”

      九方漓容也不是太放在心上,本就是要她的命的。“听说有四天。”伴以间歇性的狼嚎鬼叫。

      “听说?……”她微微惊讶,但片刻便想通像九方漓容这样的人,必然是眼线遍布的,也没有多做口舌,只是点点头伸出手,“毒快发了,解药。”

      九方漓容从瓷瓶里取出一颗白色药丸放在她手上,“毒发的时候吃,就会有效。”

      丁小羽一下子愣住,盯着那枚药,又看向九方漓容,嘴角的笑容少有的失去了温度:“你的意思是,等到我腹如刀绞了,再吃下去,再疼上一会儿,就不疼了?”

      九方漓容面上平静地点头,心里却有些不顺,这女人今日奇怪。

      丁小羽的笑容更寒起来,突然拉过九方漓容的手,把那枚药丸又放回他手上,一字字地说:“你走吧,把窗户带上。”说罢掀被盖好,又窝回床上,背对九方漓容。

      九方漓容怔了良久,那粒药丸就那么安静地躺在他的手心里。

      黑暗的房间中,丁小羽沉静地声音从棉被里闷闷地偷出来,“九方漓容,从今天起,你是我的梦魇,将会贯穿我维时不多的余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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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梦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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