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云鸿相约处

74、永璐的“转世”

　　（六十五）
　　书接上文。

　　永琰怏怏的从长春宫里退出来，说实话，他对于皇后为什么会拒绝自己伸过去的橄榄枝十分的不解。为什么呢？为什么富察氏居然会不反对那拉氏的儿子继位，虽然上一辈子他出生的晚，但是从生母令皇贵妃的偶尔的只言片语之中，他也能猜测到当年的富察皇后和娴妃那拉氏之间的关系不光是不够和穆的问题，而是一个嫡妻对于一个有可能顶替她的地位的出身上三旗皇帝钦赐的侧室之间的防备，也是一个不被看重的扶正的继室对于前任的嫉妒和怨念。富察皇后在日，娴妃一男半女都没有生下来过。而娴妃正位中宫以后，乾隆对她也是百般挑剔，嫌弃她不如富察皇后稳重贤惠。也正是因此，永琰压根就不信任富察皇后和娴妃之间会有什么同盟关系。哪怕五格格养在富察皇后身边，可是养恩再大也大不过生恩。

　　何况以永琰的眼光来看，富察家尚公主其实什么保障也得不到。第一这个公主和未来的皇帝的感情未必深厚，就算是感情深厚了，也不能改变皇帝对于一个强势的外戚家族——更重要的是还是和皇帝没什么血缘关系的强势的外戚家族的防备。当年的和孝公主，在乾隆在的时候，他和和孝的关系又有哪一点不好了？可是，谁叫和孝的公公叫和珅呢？所以，从永琰这里来看，别说皇帝还没有正式给福康安和和纯公主指婚，就算是指婚了，那也不代表将来的永璂就会善待富察家。
　　历来杀亲舅舅的皇帝都不少，何况是没有直接的血缘关系的“舅舅”？就算五格格和福康安生下子嗣，哼，当年的丰绅济伦结局如何？

　　永琰自己绝不是什么温厚之人，以己度人，他也不会相信永璂会大度的放过富察家，实在是富察家的风头太盛了，以永琰的眼光和切身经历来看，他压根就不相信这世上会有一个继任的皇帝容得下富察家这样满门重臣的家族。他当年在乾隆一闭眼睛就迫不及待的冲和珅下手，其实那些冠冕堂皇的理由都是假的，什么肃清吏治啊什么惩治巨贪啊都是假的，最真切的理由就是那句“朕若不除和珅，天下人只知有和珅，不知有朕”。有这么一个深受乾隆信重的臣子在侧，永琰对于自己的存在感会有怀疑。福康安，算他知趣，在自己能够掌握大权之前就死去了，可惜，不然永琰相信福康安的下场比之褔长安难看多了。不是朕容不下先帝的重臣，而是谁叫你们太过耀眼了，耀眼到都妨碍了朕这个天下之主的权威？

　　正是基于这几种思量，永琰才会去寻求富察皇后的支持。他不相信皇后和娴妃会真的如同表面上那样关系和睦，毕竟就算是这里有很多的不一样了，但是娴妃照样一直到了乾隆十七年才开始生育不是？也就是说，一直到富察皇后再也没有能力生下儿子之后娴妃才有机会生育，这中间的那些事情，永琰不信皇后和娴妃都能毫无芥蒂。他也不相信永璂那个畏畏缩缩的人，真的有那份度量能够容下傅恒一支。

　　当然，如果傅恒的女儿不嫁永瑆改嫁永璂的话，永琰现在会对富察氏和那拉氏之间的盟约有所顾忌。可是傅恒的女儿在宫里都住了两年多了，也没听见那拉氏有要和富察氏再度联姻的意向。永琰曾经是盼望过这个富察氏和那拉氏更进一步的婚姻的，那样以来的话，永璂本就有虽然不怎么显眼但是底蕴深厚的乌拉那拉氏作为依仗，再有一个盛极一时的富察氏作为外援，那么永琰就只要等着乾隆来对付永璂就好了。

　　可是永琰竟然没有等到继福康安和五格格从来未曾明示的婚约之后的第二个富察氏和那拉氏之间的联姻，而现在乾隆的健康显然已经到了极致性的衰弱的状态了，要不然就凭上辈子乾隆都已经六十多岁将近古稀之年的人了仍然对他这个最可能成为皇储的人选戒备至深——在众兄弟中，唯有他的嫡福晋是包衣！那时候他也是惶恐过的，因为傅恒的女儿嫁的是永瑆，他一度害怕过永瑆借着富察家的实力翻身，但是后来他也隐隐明白了——正是因为乾隆的儿子里除了他之外无人可选，所以他的福晋不能出身仕宦大族。

　　而翻了年就是又一次的选秀了。听说傅恒的女儿阿里衮的女儿都是明年应选的，大家都知道，十一福晋和十二福晋可能就是这两位了，只是不清楚到底花落谁家而已。永琰曾经是希望永璂娶一个名门豪族之女的，大概以那拉氏的愚蠢和傲慢也绝对不会给自己找一个包衣儿媳妇的。因为那样乾隆活得越长，永璂就只会越危险，那拉氏又是一个暴躁的，过去永琰真的相信自己能够等到那拉氏一脉覆灭的，甚至有可能拉着富察氏一起覆灭。所以，他一直在等待。他一直等着坐收渔翁之利的那一天。

　　可是，自从乾隆钦赐了五岱之女瓜尔佳氏给十二阿哥做侧福晋之后，永琰终于知道了，继富察皇后没有死、自己是庆妃亲生的和永璂深受看重的又一个和上一辈子的不同了——乾隆的身体非常差了，也就是说永琰无法再向上一次一样凭借年龄幼小的优势坐等皇位掉下来了。那么，永琰就决定了，在永璂的嫡福晋人选确定之前抢先确立和富察家的联盟关系。可是富察皇后居然拒绝了！她为什么拒绝？永琰一点都想不通，难道她对着一个防备了多年的、并且在自己不能生育之后生下皇子、将来还有可能母凭子贵和自己这个原配嫡妻平起平坐的那拉氏真的一点都不忌惮了？这世界真是太诡异了。

　　如果说再次被生下来的时候永琰对着未来很有信心，相信就算是换了一个额娘自己也能和上一次一样名正言顺的成为九五之尊，那么现在呢，永琰曾经抱有多大的希望他现在就有多失望。

　　这里是紫禁城，这里是自己一辈子都没有搬出去的紫禁城，这里是前后他住了六十多年的地方，曾经那么熟悉的地方，在这一刻随着前途的渺茫都变得如此的陌生。永琰苦笑一声，靠在紫禁城几百年都没有变的宫墙上。紫禁城，对于他来说，真的是乐土吗？永琰不会承认这一点，可是终其一生，永琰都没有在宫城之外生活过，如果不能成为皇帝，永琰觉得只怕自己都不知道怎么活下去。

　　紫禁城给了永琰最盛的尊荣，也给了永琰一生的耻辱。除了前明崇祯的时候，皇宫中何曾有匪人攻进来过？从这种意义上来说，永琰等同于亡国之君。他自己虽然不愿意承认，把责任全部推倒别人身上，但是从陈德谋刺到天理教攻进紫禁城，这都让他觉得十分的羞辱和失落。他以为自己是个真命天子，可是似乎除了他自己没有人这么认为，川楚教匪、陈德、林清，这些都是扇在他脸上的巴掌。

　　在承德，当那无可躲避的天雷劈在他身上的时候，他甚至有种解脱的感觉。当他一争开眼睛发现自己再次降生的时候，他也曾认为这是上天给自己的又一次机会。可是，现在，永琰真的不知道，老天把他再度扔到这个紫禁城里，却并不打算再给一个皇位给他？可是做过九五之尊的人，又怎么会愿意屈膝在一个曾经是自己面前最无可置疑的失败者的面前？

　　永琰茫然许久，竟然提不起任何力量。他本身也不过庸碌之人，资质不过尔尔，一旦没有了希望，竟然一点法子都没有。永琰不知道自己呆了多久，直到有人奇怪的问：“永琰，你在发什么呆呢？要是累的话，就给人传话去永和宫，让颖妃母好生照料才是。”

　　永琰茫然抬眼，原来是五格格和七格格。他心里一堵，立刻站起身来，淡淡说了句自己没事就转身走了。七格格有些生气，虽然令嫔地位不怎么样，但是她自幼养在皇后身边，可真没有人这么冷淡过她，忍不住和五格格抱怨：“这个十五弟真是太不像话了，一点都不会做人，难怪皇阿玛和颖妃母都不喜欢他。我也还罢了，姐姐可是固伦公主，他居然一点行礼的意思都没有。”
　　五格格淡淡一笑：“我又不是等着人给我行礼，人家心里不舒服，咱们不理睬就是了，何必白生气。”

　　永琰虽然走的快，但是他年幼腿短，此时虽然转过了一个角落，但是距离还真不远，七格格的话他自然听得清楚，心里更是生气。这么说他的居然不是五格格，而是七格格——七格格可是他上一辈子的嫡亲长姐，他自幼就颇得七格格照料，姐弟间关系极为亲密，比之和恪和他的关系亲密多了。永琰闭上眼睛，拼命告诉自己，这里是和上辈子不一样的，七格格，这辈子和他没什么关系。

　　永琰神情迷茫，但是跟着他的小安子可不敢随他乱走了，十五阿哥这样子要是遇到皇上，或许十五阿哥还能逃的一命，他们这些奴才可就没法子活命了！因此在永琰迷迷瞪瞪的时候，小安子将永琰领到东六宫去，好歹让颖主子操心去。但是今天，大概永琰是命犯太岁，不宜出行。在延禧门之外，永琰再度和一个让他不会高兴的人物出现。令嫔自从十四阿哥幼殇之后旋即失宠，虽然表面上没什么，但是已经有些神神叨叨了。她幽魂一样的飘出来，看到同样茫然的永琰，竟然当做是已经死了的十四阿哥，在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将永琰抱到怀里，喃喃道：“额娘的儿子啊，你回来看额娘了？”

　　永琰心里一酸，环保住这个他暌违多年的亲娘：“额娘，是我回来了。”

　　此言一出，周围的嬷嬷宫女并太监们全都面色大变。令嫔只有一个儿子，就是幼殇的十四阿哥！当年十五阿哥还没降生的时候，宫里也有过十四阿哥早早夭折，心存怨恨，所以在宫中作祟，导致庆妃龙胎不稳的传言，现在这抱在一起的“母子”两这么一问一答，简直像是在说明一件事——十五阿哥是十四阿哥转世么！

　　令嫔身边的嬷嬷忙着把十五阿哥从神智不怎么清醒的令嫔怀里夺出来，一面劝道：“娘娘，你认错人了，这是十五阿哥。”

　　令嫔怒道：“你们都胡说，庆妃抢了我的儿子，这是我的儿子，这是我的永璐！”

　　永琰的脸一下子白了。

作者有话说

　　好吧，我承认我不喜欢嘉庆，我现在就想虐他！但是不喜欢一个人是有理由的。好吧，给理由。嘉庆本来也不过是个普通人，可是普通人做到皇帝那个位置上无疑会很悲剧，不管是本人还是百姓都会悲剧。这也就罢了，横竖历史上也不是没有过这样的悲剧。可是自己无才无德无能平庸也就罢了，更可怕的是推卸责任。
我们来说说嘉庆的几道罪己诏好了。不一定是正式的罪己诏，只是几件和嘉庆有关的史实而已。
嘉庆帝亲政伊始，将和珅抄家处死，立即学顺治元年大赦，宣布“咸与维新”，却招来翰林院编修洪亮吉上书批评，说他没有改革诚意。他顿时忘记才“下诏求直言”，将洪亮吉充军伊犂。不想没几个月，京师就大旱。他一再亲自祈雨，旱情反而更烈，哀鸿遍野。他唯恐天灾再度诱发民众造反，被迫下罪己诏，说大旱是上天不满他“以言罪人”的惩罚，于是下旨释放洪亮吉回原籍常州，交地方官管制；同时将洪亮吉谏书公布，“使内外诸臣知朕非拒谏饰非之主，实可与言之君；诸臣幸遇可与言之君而不与言，大失致君之道，负朕求治之苦心矣。”我曾说，这道谕旨既是嘉庆帝在天象示儆后被迫下达的罪己诏，也是这位天子向上天求恕的陈情表。据帝国官方记载，嘉庆帝的诚意感动了上天，当天中午由皇帝硃笔亲书的谕旨颁发中外，午后便彤云密布，甘霖普降。(详见拙文《洪亮吉案》，前揭《音调未定的传统》，页159-172。)
一回是在嘉庆八年(1803)闰二月，嘉庆帝外出回宫，有个男子突然持刀行刺，旋被御前侍卫擒拿。此人叫陈德，曾为内务府旗人家奴，自供因失业才铤而走险。皇帝安然无恙，事后却惊怒交加，命九卿科道会同严审无结果之后，匆匆下旨将其凌迟处死。同时又下诏罪己，说是君临天下八年，从来视“举朝臣工皆同朕之兄弟侄、至亲骨肉”，不懂何以出此凶犯？“朕所惭惧者，风化不行，必有失德，始有此警予之事；当谨身修德，勤政爱民，自省己咎。”当然更要紧的是加强宫廷和皇帝驻跸各处的禁卫。
因而，嘉庆十八年天理教决定趁皇帝“木兰秋狝”而都城空虚的机会，全面起事，攻取皇宫。由于河南滑县震卦教主李文成所统主力被清军击溃，林清失去后援仍冒险一搏，虽有太监内应而攻破隆宗门，终因寡不敌众，被皇次子旻宁亲执鸟枪率众歼灭——这个旻宁因此被嘉庆帝内定为储君，即后来的道光帝。 正在返京途中的嘉庆帝当然吓得不轻，没等回宫就急忙再下“遇变罪己诏”，说是即位十八年来，一贯兢兢业业，从没做过“害民之虐事”，“突遭此变，实不可解”。然而他还是“解”了，笔锋一转，就由“罪己”而“罪人”：“然变起一时，祸积有日，当今大弊，在‘因循怠玩'四字，实中外之所同；朕虽再三告诫，舌敝唇焦，奈诸臣未能领会，悠忽为政，以致酿成汉唐宋明未有之事！”——皇帝显然吓糊涂了，忘记最近的“史鉴”，就有李自成攻破明朝大内而迫使崇祯自缢煤山之事。
既然变生肘腋，归根结底还是其父乾隆帝说惯的“君明臣不良”，那么从朝廷到封疆的中外大臣怎不人人要挨板子？“诸臣若愿为大清国之忠良，则当赤心为国，匡朕之咎，移民之俗；若自甘卑鄙，则当挂冠致仕，了此一身，切勿尸禄保位，益增朕罪！”
或许受刺激太深，嘉庆十八年九月十七这道罪己诏颁布以后，类似的话，皇帝回宫还说了又说，无疑还伴随着严禁“邪教”、惩办涉嫌官员乃至禁毁“稗官小说”等等措置。那些文献都很有趣，可参看《清实录》、《东华续录》所载同年九月至十二月的上谕。
嘉庆这哪里是罪己诏啊，不过是借“罪己”而辩护自己既专制又无能的行径而已。
嗯嗯，你没面子我们都理解，你要是实在不承认是自己无能昏庸那就不承认呗，偏偏又要那个知错能改的名声。可是你是在认错么？你知道罪己诏要咋写不？下次要写罪己诏的时候，先把顺治那个罪己诏拿出来看看？不是罪己诏一下天下人就要原谅你的。你可以不罪己，但是你不能一面说自己认错一面还为自己狡辩吧，那叫罪己么？那叫推卸责任。
要么你先和顺治康熙学一下罪己诏怎么写，要么就死撑着这承认自己的过错就罢了。要是嘉庆真有雍正的魄力，也说一句“朕就是这样秉性，就是这样汉子，就是这样皇帝”，说不定我还会觉得这孩子傲娇的可爱。
好吧，用苏苏的话来说，这傻孩子没学过写检讨。
这傻孩子，从来没有学会过怎样做皇帝，也没有学会怎样做人。更悲剧的是，连戏都不会做。所以，很悲剧呀。每次看到他，我就对乾隆以及道光无限同情。有这么一个儿子和爹，这两人都很委屈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