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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3、不将颜色托春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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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将颜色托春风)
熙昌二年末,五格格乘着一辆不很打眼的朱轮华盖车往出了宫门成郡王府而去。成郡王福晋初次怀孕,而后宫里太皇太后病,不管是皇太后还是皇后都脱不开身,五格格代表宫里几位出来探视成郡王福晋。
云惠把手炉里添了几块碳,又放进去一块香饼子,于是车里便慢慢氲出来一股幽幽的香气。
然而马车猝然震动了一下,车夫用力勒马,马车剧烈摇晃了一下,云淑眼疾手快的将五格格抱紧怀里,自己的脊背却重重撞在车板上。这一下来的很是突然,云惠掀起车帘子,怒道:“怎么回事?撞到了公主谁担待的起?”
云淑痛的眼泪都要流出来,五格格一面掏出绢子给云淑擦泪,一面小声安慰。云淑吸了一口气,摇摇头。
跟着的侍卫迅速来请罪了:“回禀公主,惊驾的人……”说到这里,顿了一顿。
云惠怒道:“既然抓住了人,就送到衙门去。”
侍卫显然很为难,五格格奇道:“难道惊驾的人,有什么奇处吗?带过来问问吧,都到年根了,别太为难人家了。”
惊驾的人的身份,的确有点难以启齿,多年以前在紫禁城里用鼻孔看人、壮烈牺牲在缅甸战场上的额驸、福家大爷福尔康是也。
明面上是已经死了的人,但是现在这个几乎是一堆会走路的骨架的福尔康。五格格想了想,道:“也别送衙门了,去了反而不好。悄无声息的将他带到成王府去吧,成郡王会知道怎么做的。不过今天这里的人,最好都把嘴巴给我闭牢了。”
很快到了成王府,五格格先向十一福晋讨要了一些化瘀的药让云淑抹上,然后姑嫂两人对着这么一个“死而复生”的人都很伤脑筋,只好让人去请了永瑆回府。
永瑆很快回来,脸色很不好看。福尔康身份敏感,又是明面上已经死了的人,又有毒瘾在身,他自从回到京城,就一直出于被关押的状态。因着那奇特的银朱粉,皇帝让人仔细来研究这种毒药,所以福尔康的身份早就被抹了去。谁知道他竟然发狠跑了出来,还重装了五格格的车架,亏得身边的丫头给挡了一下,要是五格格出了什么事,不说宫里会如何,就是他自己也不忍心呀。
福尔康祈求道:“十一阿哥,奴才没有别的妄想,只是想要见一见紫薇和东儿而已。”他说的极为可怜,配上现在这幅寥落的样子,真是让人拒绝无力。五格格心软,便道:“十一哥哥,如果可以的话,就让他们夫妻父子见一面吧。不过要是不方便,就算了。”
永瑆看看身边的老婆和妹妹都有些心软的样子,便一点头,让心腹去请明珠格格。
约莫过了一个时辰,紫薇面色苍白的进了成王府。
这久别重逢破镜重圆的戏码,却并没有如期上演。紫薇抹着眼泪从成王府的密室里出来,离她进去的时候,不超过一刻钟。在夫妻诀别的时刻,她只是很温柔很坚定的道:“尔康,你说你爱我和东儿,那你就更爱我们一点吧。请你,不要再出现了,也不要试图寻找我们,安心接受皇上的安排。这样,对我们母子,才是最好的结果。”
身后的门慢慢的合上,她听见尔康扑上来拍门的声音,她听见尔康嘶哑而绝望的叫声,然而这次心里居然没有那么柔软了,她只是安静的、温柔的、坚定地亲手将门拉上。她不是未经人事的少女了,知道这一次她的彻底放弃意味着什么,那意味着此后不管多少时间,福尔康永远没有重见光明之日。福尔康,早在三年前,就死在战场上了。他是勇士,是殉国的壮士,这是官方早就给定的定论。紫薇的指甲慢慢掐进手心里,不管是对于她这个多罗格格,还是东儿这个骑都尉,又或者是早已经呈败落之象的福家,这才是最好的结局。
很多年前,那个为了情郎,拒绝了来自身为至尊的生父的好意,为了爱情,拒绝了更好的前程。然而到头来,到底是为了儿子为了前程,放弃了当年那样让人沉醉的爱情。
冬日里的太阳,光线竟然如此刺目。紫薇抹掉脸上的泪水,仿佛抹掉了那段经年的爱情,心里如此想。
很多年很多年以后,花白着头发的紫薇坐在冬日的廊下教孙女念了一首诗。
紫薇花对紫微翁,名目虽同貌不同。
独占芳菲当夏景,不将颜色托春风。
浔阳官舍双高树,兴善僧庭一大丛。
何似苏州安置处,花堂栏下月明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