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不雨》禾生火

13、初一

　　去后海前，麦永宋给小璃打了个电话。大过年的那姑娘居然还在店里。说的是父母都出去拜年，她没什么事做，就回到店里，有一点卖一点。这倒和熊氏兄弟如出一辙。
　　麦永宋就和夏未雨一起出门，乘了地铁在鼓楼大街站下，B口出，沿着旧鼓楼大街，先到小璃店里看了看，见她一个人看店抽不开身，两人便自行穿过烟斜去后海。
　　前两天才下过一场雪，初一这天又出太阳了，麦永宋乍一看到白晃晃一片的冰雪世界，很不习惯。两人沿着后海东岸往北走，路过一群冬泳的人，看了看，再继续走。夏未雨看见夏天里游船停靠的码头，还露出窄窄一条缝没冻上，边上的冰面已经被踩得脏兮兮的、滑溜溜的。他觉得那缝儿不算宽，正准备跳到冰面上，却被麦永宋一把拉住。
　　“危险！”
　　“啊？没事儿。就这么一条缝，掉不下去。”
　　“那可不一定。”麦永宋的脸色十分难看。
　　“你怕水？”
　　“倒也……不是……怕水，”麦永宋的表情有些不自然。“以前有个朋友溺水了，所以看到水总觉得危险。”
　　“这么多人在冰上玩呢，没事的。”
　　“就没有其他地方可以下去吗？”
　　夏未雨抬头看了看两侧的护栏。
　　“要不，我们沿着护栏这一侧走几步，看哪儿冰积得厚一点，就从哪下去。也不高。”
　　“……好。”
　　夏未雨在前面走着，见除了码头附近那一小缝外，其他地方都严严实实地冻上了，铺着的一层雪上间或有几行脚印。他蹲下，右手在岸边一按，就跳到冰面上。站稳后，回过身来看麦永宋。
　　“冰很结实，下来吧。”
　　“……嗯。”麦永宋犹豫了下，也学夏未雨蹲下身往下跳，重重地落在冰面上。站稳后，发觉确实很结实，顺手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嘿嘿，你居然会害怕。”夏未雨淡淡地笑了。
　　“那是。这是我第一次在冰上走动呢，不害怕才怪。”两人随意地走着。
　　“你看那小孩滑冰滑得真厉害，他玩的那个是啥？”麦永宋指着一个穿了一身黄色运动服，戴着黄色头盔的男孩说道。
　　“冰球吧。我也不确定。我不看体育节目。”
　　“哦。看那家伙，居然把自行车骑到冰面上来了，也不怕塌了！”
　　“我倒是怕自行车打滑，他跟着要摔倒。”
　　“哈哈哈哈，冰上有雪，不会吧？”
　　两人边说边往海中央走去。麦永宋看脚下偶尔会出现一条长长的裂缝，无比担心冰面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突然裂开了，走得十分小心。夏未雨在一边看着，不禁微微一笑；“小心滑倒。我拉你吧。”
　　麦永宋顾不得不好意思，冰冷的手握上夏未雨带着手套的手，登时觉得安心了些。才稳稳地走了几步，夏未雨却使了坏，不声不响地就拉着他跑了起来。
　　“啊……”麦永宋被带得在冰上站不住脚，一路滑下去，时不时要摔倒的样子，吓了一大跳。“停……停下，快停下……”
　　夏未雨不理会，拉着麦永宋一路跑回码头附近，眼看要撞上人了，才停住。
　　“你吓死我了！”麦永宋好不容易站住，两腿开始抖起来。
　　“嘿嘿。”夏未雨不理麦永宋，跟边上的大妈租了一副冰刀，一块绑在两根冰刀和木板上的小椅子，还有两根棍子。
　　“我们来玩这个吧。”
　　“啊？”
　　“这个我们小时候经常玩。喏，就像他们一样。”
　　麦永宋回头，见一位中年大叔踩着冰刀，推着坐在椅子上的小孩，一路喊着“哟，火车开咯！”欢笑着路过。
　　“呃，我不敢。光穿着鞋我都站不稳，再穿上冰刀，你是想看我一路摔跟头？”
　　“要不，你先不穿冰刀，就这样推我行不？”夏未雨不等麦永宋答应，就坐上椅子，拄着两根棍子，看着麦永宋。
　　“好吧，我试试。”麦永宋试着推了推椅子，开始有点困难，但跑几步后，椅子便在冰面上滑行起来。
　　夏未雨手也没闲下来，两根棍子一起一落地点地助推，滑得飞快。
　　“没想到，北方的冬天还能玩这么多花样，要在南方，这会肯定下雨，除了呆在屋里，哪儿都去不了。”麦永宋边跑边喊。
　　“嗯哪，好玩的还多着呢。小时候住新街口那块，我爸一有空，就带我过来玩。拿着小铲子小桶堆雪人、扑到雪上印人形儿、把鞭炮捏雪球里，点了再扔出去……那时候的雪下得更厚，更好玩……”
　　“哈哈哈，果然是南方的小孩没法玩的。小雨快看前面，真厉害啊他们！”
　　夏未雨见前面一家三口，老爸带着两个儿子，一起挤在一块板子上。当爹的和小儿子一前一后坐着，撑着两根棍子用力滑；后面站了年龄大点的儿子，双手搂住他的脖子。这么三个人，居然还滑得动。
　　“哈哈哈哈，要是我有兄弟姐妹，我也想试试这样的，看是怎么滑动！”
　　“我倒是试过骑着自行车带我弟弟妹妹。他俩就挤在后座上，真不知当时是怎么骑到街上的。”
　　“真好，你还有弟弟妹妹。”
　　“是啊，成天打打闹闹的，从来都不会寂寞。小雨，这块人太多，我们往边上去吧，小心撞着。”
　　“嗯，好。”两人稍一用力，调头往西北方向去，那片冰面上的雪，没什么人踩过。麦永宋见离岸还很远，就埋头可着劲儿推，夏未雨乐得轻松，收起棍子张开双手，模拟飞鸟的姿态。正兴奋着，见前面一片水，忙大喊“停……停停停……前面有水！”
　　“啊？”麦永宋抬头，才看见前面的水和假山石，想刹住已经来不及了，左手用力，把夏未雨连人带椅子都摔在冰面上。他自己也失了平衡，跟着摔倒。
　　“幸……幸好及时刹住了。”夏未雨趴在冰面上，惊魂未定地说。
　　“摔疼了没？”麦永宋爬起来，把椅子从夏未雨身上搬开，扶他坐起来。
　　“没事。忘了这前面是野鸭岛了。”夏未雨拍拍身上的雪。
　　“野鸭岛？”麦永宋不解。
　　“嗯。这里是用假山石堆的野鸭岛，不结冰，经常有一群灰鸭子游来游去。就在那儿。”
　　麦永宋跟着看过去，看到假山石，假山石前一汪冒着热气的水，还有在水上游着的几只鸭子。再仔细一看，椅子，夏未雨，还有自己，离水面，不到两米。
　　“这……这太危险了！”麦永宋站起，拖着夏未雨和椅子往后退了几步。腿一软，又跌坐在冰面上。
　　“没事吧？”夏未雨看着麦永宋一瞬间煞白的脸。
　　“我们……我们还是往后撤吧，这里太危险了……”麦永宋想站起身，却站不起来。
　　夏未雨看看野鸭岛的水面，再看看麦永宋，站起来，往水面再走几步。
　　“小雨，别过去……”麦永宋吼道。
　　“冰很厚，很结实，水是水，冰是冰，不会掉下去的。”夏未雨就在那儿站着，再走几步，就能踩到水了。
　　“求你回来吧，那太危险了！”麦永宋挣扎着站起来，颤抖着走近夏未雨，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往回扯，一不小心，两个人再次摔倒。
　　“麦永宋，你真的很怕水吗？我刚刚吓唬你的。”
　　“啊……很怕。”麦永宋仰面躺着，白晃晃的阳光映着雪，晃得他眼睛疼，头疼。他抬起右臂，遮住眼睛。“吴为，我一朋友，也就是小璃他哥，就是在一个水潭边上，退着退着，掉进去了。再捞上来，已经没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