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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伍】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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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久没更新了......仙剑五中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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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将至,九黎城虽早先是不过这节日的,因着此处住了许多中原人,便也应景儿挂出鲜红的灯笼来。以九黎城中轴线做划分,这边和那边截然不同了两幅样子,轴线西面张灯结彩,一应桂花香气远远便逸散出来,轴线东边却是纹风不动,跟平日没什么差别。自从月饼事件之后谭迦许久不见卓小闲,听说是被师兄抓去巴蜀演兵场挠墙了,而莫撕天继续没心没肺地到处送月饼,味道好是不错,然而他谨记了谭迦那句“如果可以的话东西放在门口招呼都不要打”,没有人提前告知月饼外面凉了里面依旧烫着,冰心堂弟子近来收治的大多说是嘴唇舌头咽喉烫伤的病患。这日谭迦被掌门师兄唤过去,正想着怎么才能从掌门师兄那儿坑点零用钱的时候,掌门师兄却说:“谭迦,把那个魍魉送回去吧。”
谭迦下意识地出声拒绝:“不行!”
掌门师兄略有惊诧:“嗯?”
谭迦回绝了,却又不知道用何种理由,只能讷讷站在那里,掌门师兄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什么也没说,只是挥手唤来旁人,请了魍魉的长老来,带走了七杀。谭迦站在大厅里,默然且漠然地看,七杀走到门口远远回头看了他一眼,他正巧低着头,什么也没看见。
送走了魍魉长老,也不过是站在自家门口道个别,回来的掌门师兄不咸不淡地掠下一句:“莫要玩物丧志。”
谭迦低声应了,闷闷回去房间不提。
独他,不是玩物。便是玩物,也是心爱之极的玩物。既然心爱之极,玩物丧志未为不可。
魍魉收容了这个看着像是魍魉,仔细看看怎么也不像魍魉的魍魉,安排了房间,每日饮食,按时发放零用钱,哪儿都没亏待了。只是软禁着样,不许他踏出魍魉门派驻地一步,每每他走到门口,总有隐匿暗处的几个魍魉弟子出来,言语客气地请回去。好在七杀不吵闹,几次想出去被拦住之后,也不怎么往外走了,整日价只是在自己的房间里或者外,慢慢摸着小腿上绑着的双刀,从刀尖摸到刀柄,再摸回来,往复循环。他的双刀也有些不同,寻常魍魉弟子用的双刀,两柄长度大致相等,他的却是一柄长些一柄短些。长的那柄一面是薄刃,另一面是倒刺嶙峋,护手上更是嚣张至极的龙纹绞错。那柄短的则是中规中矩许多,对称型,蝙蝠翼剑格,引血槽细细一条,看着有种洗尽铅华的沧桑感。
有次有个天机弟子来送东西,望见他这两柄不同的双刀,一时兴起问了句叫做什么。七杀想了半日,想起时候,那天机弟子已经走了许久了。
“短的叫拔鳞,长的叫妄念。”
七杀喃喃低语,脸上莫名有恸痛,极淡,似乎无关自己。
八月十五了。
翎羽山庄也布置了灯笼火把,趁着天明时候将院子扫洒洁净,抬了酸枝木的大圆桌,自库房里拣了画着灯月圆的杯盏,摆了酒果,祭祀过天地,一个两个都吃地开心。谭迦嘴里嚼着时令鲜果,全然尝不出味道。
满心都是七杀。
魍魉那里,也是照旁人一般,一张大桌子,摆了东西自己吃,只是沉闷地紧,都不说话,连咀嚼声也听不见。魍魉掌门咳了一声,起身端了一碟茯苓糕,白色的糕点做成四方状,上头用模子按了花纹出来,小小巧巧倒是喜人。
“都拿一个,七杀拿俩。”依次传过去,一人拿了一个,传到七杀面前,他不知道是当真拿俩还是就拿一个,正犹豫的时候,边上一位替他拿了,碟子继续往下传。
“都是这规矩,一年中秋做一碟茯苓糕,差不多正好一人一个,若是有多的,从上面辈分排下来,让给新来的。”
替七杀拿茯苓糕的魍魉摘了蒙面布,一边咬一边道:“吃罢,是嫁出去的子暖师姐做的,好吃呢。”
七杀盯着盘子里两块小小的白色糕点,觉得这里其实也不差。
荒火大多数是苗民,并不过这节日,因此也没有什么在一起的活动,掌门放了一日假,都拿着自己的零用钱去酒馆喝酒罢了。天机营也不过是走个过场,倒是今年王朝赏赐的月饼翻出了点花样,说是里头放了一张券,吃着的人可以去换一百两金子。另一边,过节的味道重许多。四个门派在太虚那儿席地坐了,月到中庭,凉水一般,空明见性,原本喧闹的也住下了,唯有醉了酒的弈剑听雨阁弟子笑嚷着,冰心堂弟子多半取了本草经来覆射,仙居弟子皆是合目小憩。
裁业子端坐月下,不住饮酒,不见醉,倒是越加清醒。一头白发不乱,心乱。
——第一杯敬叶一笑,哥哥做得好哪。
——第二杯敬裁业子,若论伪君子,当真无人出其右。
——第三杯敬艾苦,真真是瞎了眼。
裁业子饮尽杯中酒,起身道:“你们先玩罢,我有些乏了,去睡了。”
叶一秋死也是个中秋。将近。
叶一秋中秋前一个月便说想去太虚古观祭拜一下,父母向来宠爱他,自然是答应了。然而叶一笑知道,叶一秋不是想去祭拜什么,而是想要躲避什么。父母不知,叶一笑知,自己这个弟弟从来就不平常,他知道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东西,他知道危险什么时候来临,应该怎样去躲避。
“哥,你今下午别和陆弘农去后面山上玩了,我想和你去放风筝呢。”
叶一秋拽着叶一笑的衣角,那时一秋四岁,叶一笑想了想,答应了。两个孩子下午正在收拾纠缠一起的风筝线,听得远处一阵哭号,近了近了,是陆弘农家人抬着门板,门板上是满身污泥的陆弘农。
那日下午山上滑坡,泥水淹了平日孩子玩耍的地方,陆弘农跑不开,死了。
叶家人自己驾着马车,顺着中原大路一路走一路行,看着风光,悠闲。叶一秋抱着自己小小的包袱,双脚落在马车外,一晃一晃的,是叶一笑记得的最后一个场景。
火光刀光,杀气怨气。冲天。
那时正是战火烧到中原的时候。
谁都预料不到的事情也许被一个天赋异禀的孩子预料到了,这孩子没有给自己铺好后路,他只有十岁,他不能改变这个世界。
但是他可以替自己的兄长开辟一条小路。
于是叶一秋说:我想去太虚古观祭拜呢。
妖魔军截断那条官道,正正是一座吊桥上,桥分开两个山谷,一边有树木遮蔽,一边一眼望去皆是石头沙砾。叶一秋将自己的小小包袱塞到兄长怀中,将兄长往那树木遍布的山谷一推,便被妖魔军的飞石击中,摔去了那边。
后来,人家说,在那边山谷,零零散散马车残片,还有尸体。尸体已经看不清模样了。
是裁业子十六岁的时候。
后来裁业子没去太虚古观,那时候的太虚古观已经沦陷了,但是上清宫还在,彼时太虚观声名狼藉,所有人都恨不得将这个肮脏的门派像扫地一样从这个世界上扫除的时候,裁业子带着弟弟的遗物,一步一步爬上上清宫五百一十二个台阶,对着三清云华三叩首,五体投地大礼行过,梳起了道髻。
那时候的上清宫破败不堪,道者的眼神却是淡漠,无论是入魔或者是不入魔,拨开层层云烟,嗜血或者隐忍背后,都是淡漠。
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仙人抚我顶,结发受长生。
接引他入玄门的师兄轻挥拂尘,月白旄尾一字斑驳,清风徐来,天边白鹤飞过,师兄眼神飘渺追逐,不知是追逐什么。
是时,他唤作裁业子。仲裁罪业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