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步之错》米醋

37、37

　　八年后
　　林森和往常一样在早晨七点钟时醒过来，按下即将响起来的闹钟，他掀开被子要下床。
　　“......几点了？”床上的另一个人被他的动作吵醒，睁开眼含糊地问道。
　　“七点。”林森脱下睡衣进了浴室。
　　水声响起，那人站在磨砂玻璃门外说：“要不要我帮你找衣服？”
　　“嗯。”里面传来林森低低的答应声。

　　林森洗好澡出来时，唐衍已经洗漱完毕穿好了衣服。
　　“过来先吃饭？”唐衍坐在饭厅优雅的咬着三明治。
　　林森摇摇头：“等着去B市开会，一会儿司机就来了。”
　　唐衍挑了下眉梢：“又想去街角买豆浆包子吃？”
　　林森没说话。
　　“多不卫生，你是吃不起好的还是什么？好好的牛奶面包不吃......”唐衍忍不住道。
　　林森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连我吃什么也要管，唐衍，你不觉得自己太过分了吗？”
　　唐衍笑了一声，讥诮地看着他：“我过分？咱们俩到底是谁更过分！”
　　“你大起早就要跟我吵是不是？”林森看他的表情就像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我先走了。”
　　唐衍咬着牙：“林森，你给我把这杯牛奶喝了！”
　　“来不及了。”林森匆匆往玄关处走。
　　唐衍“噌”地站起来端着牛奶快步走到他跟前，气道：“你又想惹我生气是不是？上次胃出血大夫怎么嘱咐的你都忘了？”
　　林森无法，接过牛奶仰头几口灌进去，好像喝得是草药。
　　“我走了。”
　　唐衍拿着塞过来的空杯子，给他杯子的人一眼都没看他就走了。他伸出舌头舔了舔杯口留下的一滴牛奶，嘴角带着笑：“还想跟我闹别扭，林森，你几岁了......”

　　林森坐上车后，司机如同平日一样载着他来到一个很不起眼的街角。林森走进去，那里有一个摆早点摊的老大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他已经摆了很多年的早点摊。
　　“大爷！”林森叫了一声快步走上去。
　　“诶！又买三个包子？”显然是常来的认识了，老大爷乐呵呵地打开蒸笼。
　　腾腾的白色蒸汽涌出来，浓重的包子香味瞬间包围住林森的嗅觉。他给了钱接过包子：“大爷，您这早点摊摆了好多年了吧？”
　　老大爷闻言颔首，颇为惆怅地感慨：“15年啦，这儿的人走了好几拨，但街角还是没变的。”
　　林森咬着包子，折身返回。
　　是啊，已经15年了。当初，他知道这里有一份好吃又便宜的早点，还是多亏了那段时间跟踪张子沐。
　　然而就像老大爷说的，买包子的人已经变换了好多，当年的张子沐也已经很久很久没来这里买早点，久到他几乎产生了张子沐根本没来过这里的错觉。

　　章子璐火急火燎赶到了公司——她才刚毕业到这里不久，生物钟正混乱中，昨晚整理资料到凌晨，好不容易能睡觉了谁知道却又睡过了头？她想起今天要陪自己顶头上司林少董去B市开会，于是连妆都没化就赶了过来。果然，她前脚跳下出租车，身后汽车喇叭就响起来了。
　　“少董！”章子璐条件反射立正向后转，声如洪钟地喊道。
　　车窗摇下来，林森冷淡开口：“上车。”
　　“是！”章子璐把自己奇丑无比的黑色单间挎包往身后一甩，上了车。
　　章子璐偷偷看了下腕表，发现自己并不算迟到，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一边坐着的年轻男人本来正仔细看着笔记本里的资料，当车子走上高速公路时，他却转过脸打量起章子璐来。
　　章子璐一阵紧张，连忙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少董有事？”
　　林森把盯在自己女助理脸上的目光撤回来：“整理一下自己的妆容。”
　　章子璐恍然大悟自己还没化妆，顿时冷汗渗出：“是、是。”她手忙脚乱地掏出化妆包，开始修整因为缺乏睡眠和保养而开始冒出痘痘以及黑眼圈的脸。
　　等她大功告成后，下意识往旁边一看，却见少董还在看着她。章子璐心惊胆战：“少董？”
　　“你最近很累吧？”
　　林森这话说得十分突兀，章子璐皮笑肉不笑地说：“不会啊，还好啊。”
　　“等这次从B市开完会回来，我给你放个假吧。”
　　“不用！”章子璐立刻拒绝，紧接着她反应过来自己太激动了，赶忙柔和下来，“我的意思是，谢谢少董关心，我没事。”
　　林森早看出这位年轻的助理心中所想，淡淡笑起来：“放心，不是想炒你鱿鱼，而是想让你充分休息之后能用更高的效率为公司尽力。”
　　章子璐听后顿觉自己是不识好人心了，于是窘迫地诺诺道：“是、是。”
　　——对于这位不苟言笑的少董，章子璐一直都是小心翼翼的敬畏着。实际上当初从那个三流大学毕业后来林氏企业应聘时，她对自己能否被录取并没抱太多信心。毕竟和那些要学历有学历要美貌有美貌的竞争者比起来，章子璐的优势少得可怜。然而老天偏偏就在这次开眼了，她章子璐竟然得到了这个董事助理的职位。
　　初进公司带她的前辈在告诉了她一大堆做助理的职责后，又非常严肃的警告她，绝对不能八卦这位少董的私人生活，否则她就不只是被开除那么简单了，导致章子璐听后对这位未来的上司第一印象就是：强硬蛮横苛刻难伺候。不过见了面后，又忍不住在心底疑惑如此年轻俊美的少董，不是应该花花肠子一肚四处招蜂引蝶吗？
　　后来几天工作下来章子璐发现她错了，这个少董简直就是个工作狂，一天24小时有18个小时都在公司工作。他对员工的态度从不厚此薄彼，冷淡有礼赏罚分明，是个合格的好上司。

　　“今天都有什么事？”
　　林森的话把章子璐飞远的思绪拉回来，她翻开记事本念起来：“您在上午10：30开会，下午2:00有一个采访。”
　　“什么采访？”林森问。
　　“一个月前B市的江源杂志社跟您预约今天对您进行采访，想出一期关于您的专访。他们是一家专门报道和商业有关的杂志社，社长说请来了国内最好的摄影师来给您拍照......”
　　“知道了。”林森抬了下手，打断章子璐的话。
　　章子璐立刻闭嘴。
　　散发着高级香水味道的车内安静下来，只剩下行驶中摩擦地面产生的声音。

　　到了B市之后，章子璐跟着林森去开会直到接近正午。她本以为少董会和那些公司的元老们一起去某个高级饭店，可林森却以下午还有要事办为由婉拒了邀请。
　　“少董，您想去哪里吃饭，要不要我订房间？”章子璐在车里问。
　　林森揉了下额头：“不用，我们去吃麻辣锅。”
　　“啊？”章子璐一怔，没有反应过来。
　　“我说去翡翠商场里吃麻辣锅，你要去吗？”林森重复一遍。
　　“呃，好啊。”章子璐还有些发愣，机械地点了下头。
　　林森让司机将车停在车库，他和章子璐两个乘电梯去吃饭。离开前林森把西装的外套脱在车里，领带也解了下来，就和一般的上班白领一样。章子璐也跟着效仿，盘起来的头发放下来把她的年轻气息全部释放了出来。
　　“你说咱们俩这样是不是像公司里偷偷出来约会的小年轻？”林森在往电梯去的路上忽然笑着来了一句。
　　但他这句话让章子璐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把自己小锥子根儿的高跟鞋崴断！
　　“少董！”章子璐惊恐地看着他。
　　林森倒是不以为然，他按下电梯按钮：“我只是开个玩笑......以前我在这儿上大学的时候，经常来这里吃麻辣锅。”
　　章子璐惴惴不安：“......和您的女朋友？”
　　林森背对着她：“是爱人。”
　　不知道为什么，章子璐觉得这个男人有刹那间的悲伤散发出来。电梯打开，两个人走进去不再多说。
　　到了地方，开麻辣锅的小店因为正是饭点所以人很多，有好多人都因为没有座位而挤在狭窄的过道里尴尬的等待别人空出座位来。
　　“少董，我们可能要等很久。”章子璐本人无所谓，但怕林森会耐不住，于是低声提醒。
　　“没关系，这边人吃得很快的。人多证明东西好吃，跟以前一样生意火红啊。”林森左顾右盼了一下，“还有，叫我林森。”
　　“哦。”章子璐缩缩脖子。
　　排到两个人的时候，已经因为拥挤和温度而让两人都汗湿衣衫无比狼狈。两个人坐下来均是长长舒了口气，忙点好了菜等着吃。
　　“忘了问你，你吃辣吧？”林森接过章子璐递给自己的湿巾擦脸上的汗，问道。
　　“我超爱吃辣！”可能是林森失去了平时凛然不可侵犯的高贵模样，章子璐心里放松很多，说话也活泼起来。
　　“怪不得脸上长痘了。”林森挪揄。
　　章子璐脸一红：“没办法，两天不吃辣嘴里就发淡。”
　　“多亏了化妆品，要是我们男的就算长了痘也没法遮住。”林森浅笑着安慰一句，看见服务员端着锅子朝自己这边走过来，便说，“锅端上来了，开吃吧！”
　　早就饥肠辘辘的两人抛弃了斯文形象，埋头猛吃起来。很快都是额上冒汗嘴唇红肿。
　　“......果然够辣，这家店真棒！”章子璐在嘴巴边扇着凉气，“回去就推荐给我那帮同样爱吃辣的姐妹儿们。”
　　“不错吧？”林森得意地抬了抬下巴，然后又想起了什么，眼睛里迸出奇异的亮光，“那时候我们一到放假就过来吃一顿，他受不了这么辣偏偏还想吃，每次都辣得掉眼泪儿。”
　　章子璐知道林森说的是大学时期的爱人，小声感叹道：“这么可爱啊。”
　　“嗯，他还不爱吃肉，每次都把青菜抢光，尤其是金针菇和青笋之类的。”林森说着就扬起了嘴角。
　　章子璐发誓，她从来没见过林森笑得这么开心！那笑容里包含了回忆中渗透出来的幸福味道，让最冷漠的人都能温柔得像春天的阳光。
　　有那么一瞬，如果不是一直铭记着前辈的告诫，章子璐真要忍不住打听这个令林森至今还念念不忘的爱人和他有怎样的过去。

　　“小沐，你干什么去？”
　　“我想吃麻辣锅......”
　　“医生让你忌吃辣你忘了？”
　　......
　　小店里两个人正各怀心事地吃着麻辣锅，旁边两个人的对话不经意传了进来。
　　章子璐就看见几乎同一时间，对面的林森带着一脸难以言喻的表情抬起头往边上看过去，她下意识跟着往旁边看。
　　那是两个看上去挺年轻的男人并肩从小店边上走过去，因为两个人已经走过去所以只能看见背影。
　　“......你先等我一下！”
　　足足过了有半分钟，眼看着那两个人都拐进了电梯，林森突然站起来跑了出去。
　　“少......林森！”章子璐不明所以地跟着站起来，然而林森却已经跑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