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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番外Ⅱ-星辰之子 ...

  •   “期望与恐惧,厌恶与珍惜,追求与逃避,所有这一切始终相拥相伴在你们体内运行,恰似光与影彼此紧紧相依相随。当阴影消逝,驻留的光将成为另一道光的阴影。”
      ——《自由》

      “西格蒙特·萨拉查·斯莱特林的母亲伊万杰琳[1]出身于苏格兰的一个贵族家庭,她的父亲有一半的希腊血统,会说蛇语,自称是海尔波的后裔。传说中,这个家族的成员还拥有祝福或诅咒的魔力,即使历经多代后这血统已然变得稀薄。伊万杰琳是家中的第三个女儿,她从小性情幽独,不易支配,很难加以控制。当她再大一点的时候,蛇语的天赋并未在她身上展现出来,她的父亲为此极度失望,这件事最终导致了伊万杰琳和家人的决裂。
      “伊万杰琳十五岁时,就干了一件让全家震惊万分的事:她和一个来自英格兰的年轻巫师奥斯温私奔了,奥斯温家是著名黑巫师斯莱特林家族的旁系,他不仅有妻子,还和某个富裕的女财产继承人——她是个哑炮——有过一个女儿,名叫西贝拉。他将她们的财产挥霍殆尽,只留下几座破败的庄园。两个人私奔后,伊万杰琳跟随他四处流浪,居无定所,途中她曾两次怀孕,生下的孩子却都夭折了。两年后她第三次怀孕,坚决要求找一个地方安顿下来。在此期间,奥斯温同父异母的弟弟奥斯沃尔德·斯莱特林找到了他们,劝说奥斯温回家。
      “奥斯温一口答应下来,对于抛弃了美食华服、舒适的生活和温顺的妻子,他内心早已十分懊悔。伊万杰琳感觉自己遭到了背叛,无比绝望,奥斯沃尔德好言安慰她,许诺给她和奥斯温的妻子相同的待遇。伊万杰琳精明、冷酷、傲慢,头脑敏锐但是固执,有时还相当神经质,但这无损于她的惊人美貌。奥斯沃尔德无可自抑地迷上了她,伊万杰琳的心也渐渐变了,她对奥斯温的爱转移到奥斯沃尔德身上。尽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并非她的本意。
      “奥斯温对他的兄弟和他的情人间新产生的爱意有所察觉,不过并不放在心上。他甚至向奥斯沃尔德表示,如果伊万杰琳同意,他不介意与奥斯沃尔德分享她。伊万杰琳从奥斯沃尔德那儿听说此事后非常生气,但她隐忍不发。三人一起回到奥斯温家中。五个月后,伊万杰琳生下了一个男孩,她用她父亲的名字萨拉查给孩子命名,但家人都叫他拉奈尔。她给她的父母写信,告诉他们孩子的出生,她的父亲虽然先后回了两封信,却拒绝原谅自己的女儿。
      “伊万杰琳决心报复奥斯温。她摆出一副谦卑友好的姿态,主动接近奥斯温的妻子,后者是一位善良软弱的女性,性格怯懦,她俩很快成了密友,亲昵的程度令奥斯温都感到吃惊。伊万杰琳暗自调制了一种慢性毒药,混在斯莱特林夫人的日常饮食里,不到两年,斯莱特林夫人就病逝了。奥斯温想续娶伊万杰琳为妻,伊万杰琳装出高兴的样子,却在婚礼前夕当众宣布,她要嫁的人不是奥斯温·斯莱特林,而是奥斯沃尔德·斯莱特林,奥斯温的弟弟。
      “奥斯温勃然大怒,要求和奥斯沃尔德决斗,结果又被奥斯沃尔德击败。奥斯温又气又恨,感到深深的屈辱,此后生活愈加放荡,挥霍无度,最后落魄潦倒,死在一家巫师酒馆里。他的女儿,也就是萨拉查同父异母的姐姐西贝拉,因为私生女的身份从小被送走,在斯莱特林家族的一处庄园里长大,直到少女时才和萨拉查相见。
      “奥斯沃尔德和伊万杰琳结婚后,就带着她和她的儿子离开了家,他们在英格兰南部买下了一座无主的城堡,居住在那里。这座城堡被周边地区的人们称为埃丝特堡。奥斯沃尔德待萨拉查如己出,虽然在这位巫师短暂的一生中,他总是忽视他的孩子们的感情需求。在萨拉查之后,这个家里又相继出生了四个妹妹,一个弟弟,然而只有三个女孩活到了成年。
      “儿女的夭折和长期的抑郁把伊万杰琳折磨得异常痛苦,父亲的顽固也使她烦躁,她逐渐变得狂暴和歇斯底里,不断与她的丈夫、她的子女爆发争吵。她希望奥斯沃尔德能理解她的感受,奥斯沃尔德却只想让她安静。在一次特别激烈的大吵中,奥斯沃尔德怒不可遏,用魔杖指着自己的妻子,伊万杰琳失控地尖叫一声:‘别拿那玩意儿对着我,你活该死在你愚蠢的木棍子之下!’
      “‘亲爱的,那太荒唐了。’奥斯沃尔德轻蔑地回答。没有人把她的话当真,可是就在那一年,奥斯沃尔德偶然与另一个巫师发生纠纷,对方恶作剧地朝他发了个绊腿咒,他摔倒了,魔杖还紧握在手里,它碰巧洞穿了他的咽喉。被自己的魔杖像麻瓜的短矛那样刺死——对于一个强大的纯血巫师而言,这样的死法简直是既悲惨又可笑。
      “奥斯沃尔德·斯莱特林的意外身亡非但没有引起人们的同情,反而成了许多贵族茶余饭后的笑料,连伊万杰琳也为此深感羞耻。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他的死因在家族内部一直被禁止提起。多年以后,萨拉查在写给戈德里克的信中说:‘……我常常做一些"醒梦",你也可以称它们为幻觉,我感觉我又置身于那次争吵的场景中,尽管阴暗的色调让它在眼前变得残缺不清。祝福的魔力没有眷顾母亲,诅咒的力量却在事隔百年后突然和我们成为了友好的君臣,而母亲并不处于支配地位——她怨恨的话语或许唤醒了血脉里沉睡的天赋,但我看待它就如同看待预言,又如同看待无可捉摸的厄运本身。我的骄傲带来了不幸,后来我不得不迫使自己明白,讽刺性的悲哀和奇异的遭遇是我和我的家人永远的命运。’

      “从年幼的时候起,萨拉查就倾向于认定母亲是一个自私刻毒的女人,奇怪的是,在这件事上他远比他继父偏执得多。然而母子俩并不疏远,他们的关系亲密而又狂暴,充满紧绷感和躁动不安。
      “萨拉查出生不久,伊万杰琳发现婴儿的一只眼睛光感很迟钝,几个月过去了,他的右眼还是不能准确地分辨出一码远的物体。伊万杰琳几乎发疯,她无法忍受周围人的怜悯和嘲笑,整天狂乱地翻查书籍,寻找最古老生僻的魔药配方,最深奥的咒语和黑魔法,甚至用龙血去洗婴儿的眼睛。一切努力均告失败,萨拉查的右眼也成了他的忌讳,他一生都在力图掩盖这个缺陷,直到四十年后一个魔药师发明了明目剂,他才不再‘对每个注视他眼睛时间过长的人射出冰冷轻蔑的目光,仿佛要将他们钉在墙上’。斯莱特林的终生好友戈德里克·格兰芬多某次拜访他时,斯莱特林突然指责他,因为他觉得对方在观察他的眼睛。格兰芬多回答说:‘亲爱的阁下,我想在你动怒之前,所有人都只来得及看到它们的美。’
      “摒除视力上的缺陷,家族很快发现这孩子是个天才,他有限的几次魔法暴动非比寻常,凸显出绝对的力量。一天下午,伊万杰琳看见她的儿子蹲在花园里,脚下盘着一条细细的小蛇,他冲它发出一种古怪的嘶嘶声,好像在下达指令。她马上明白他是个真正的蛇语者,就跟她那个自高自大的父亲一样。这也唤起了她的童年阴影,让她忆起自己不受重视的原因。
      “伊万杰琳既厌恶这一点,又忍不住对他寄予厚望。他的右眼是她的心病,她也痛恨他与他的亲生父亲相似的额头和眼睛。在萨拉查的印象里,母亲对他的态度总是激烈而多变,她脾性火暴,喜怒无常,一时疾言厉色,掐他、打他,尖声数落他的种种可恶,一时又流着泪把他抱在怀中亲吻。有一回她破口大骂他‘瞎眼的小崽子’,萨拉查阴沉地回答:‘母亲,他是你的儿子。’母子俩常常发生口角,一次歇斯底里的争吵过后,两个人不约而同指示仆人[2]把城堡里的魔药和坩埚统统藏起来,以免对方服毒自杀。萨拉查的三个妹妹也不喜欢伊万杰琳,她们更亲近奥斯沃尔德,对兄长则是爱戴中夹杂着畏惧。萨拉查后来自嘲地说:‘我们几个人中,我是我自己,阿黛拉是缩小版的母亲,玛蒂尔达是她俩与‘孤独的漫游者’的奇怪综合体,而塞西莉亚则谁也不是,只是父亲的小女儿。’
      “女孩子们给埃丝特堡带来了久违的生气,每当她们围坐在一处,互相朗读书籍和诗歌,悄悄用小魔咒使头发更加卷曲顺滑时,萨拉查都习惯坐在一边看着,但他不常加入她们,似乎只是满足于做一个安静的旁观者。有时候妹妹们乔装打扮成精灵,在城堡的空房间里跳舞,萨拉查就举起魔杖,假装用神秘的法术来召唤她们。他最喜欢第二个妹妹玛蒂尔达,因为她‘有一种特别的孤独气质,而且仍然心怀梦想’。她也是姐妹中长相酷似他的一个。在伊万杰琳的所有子女里,只有她和萨拉查一样会说蛇语。
      “尽管三个少女年轻、富有活力,然而她们的母亲,美丽但声名狼藉的斯莱特林夫人却总能吸引住更多人的视线。萨拉查的朋友,一位爱尔兰巫师回忆说,她是‘一位高傲的、苗条的夫人,有着非凡的灿烂眼眸,漂亮的头发,声音尖细,目光总是不停地扫来扫去。她很少笑,斯莱特林勋爵[3]似乎不愿意我和他的母亲多谈,他领我去见他的妹妹们,我得说,那位夫人的孩子个个继承了她那苍白阴郁的美貌。’
      “仿佛是为了弥补天生的缺憾,少年的萨拉查比别人更努力地学习骑马,格斗,弓箭,剑术,以及有关魔法的一切,他精力充沛,喜好钻研,尤其对黑魔法和涉及灵魂的法术感兴趣。他极其渴求知识和力量,甚至达到痴迷的地步,他不分日夜在城堡里游荡,胳膊底下夹着一本书,经常自言自语,体味音节的微小差异对咒文的影响,探究它们的组合规律,并尝试用不同的语言自创咒语。他还是个孩子时就会使用摄神取念,所有的仆人和玩伴,乃至他的妹妹阿黛拉都当过他新咒语的试验品,他们非常害怕他,叫他‘疯子拉奈尔’。有一次,他发明了一种能让黑色的火花四处喷溅的咒语,不幸的是,在实验的过程中,这个咒语炸塌了地下室的一角,实验者本人也就免不了严厉的鞭打处罚了。
      “那个时候,巫师还极为蔑视各种魔法生物,大多数人排斥与非人类族群|交流,就这一点而言,萨拉查的确是个异类。他是全家唯一乐于学习那些智慧生物的语言的人,到他成年时,他基本掌握了十多种魔法生物的语言。随着时间的推移,伊万杰琳逐渐发现儿子私下外出的次数越来越多,他潜入森林里跟马人练习射箭,同妖精做交易,和几个鬼鬼祟祟、衣着邋遢的男巫一起讨论炼金术,还下到湖底去寻找人鱼。他也参与过同龄的巫师们猎杀麻瓜取乐的游戏,不过他仅仅去了一次,之后就对这种活动不屑一顾。萨拉查曾跟妹妹玛蒂尔达抱怨说,那些人‘全是一群妄自尊大的傻瓜,像农夫挥舞烧火棍那样胡乱挥舞着魔杖,他们的愚蠢迟早会把他们自己奉送给斧头,鞭子和火刑柱’。
      “在奥斯沃尔德逝世一年后,一桩好事落到了萨拉查头上,他的堂伯父,第六代斯莱特林勋爵因魔药事故而死亡,由于没有其他的男性后裔,年少的萨拉查就成了第七代斯莱特林勋爵。一个头衔实在是太重要了,一夕之间,他从‘疯子拉奈尔’成为附近最受欢迎的人,巫师们开始喊他‘斯莱特林阁下’,原先畏惧他、厌恶他的人纷纷转变了态度。直到这一刻,人们仿佛才注意到勋爵非比寻常的魔法天分,出众的仪表,深邃的灰眼和少女般的风度,他年轻而缺乏阅历,但却博学多才,极具魅力。相比起无可挑剔的才华方面,斯莱特林勋爵在性情上则有些落落寡合,他精明谨慎,城府很深,不到时机成熟,绝少开口发表自己的意见。而一旦发话,他的主张往往就是最后的决定。
      “平日里,萨拉查不拒绝和任何有用的人打交道,是贵族中罕见的开明者,而且心思敏锐,眼光长远。他的朋友很多,但只有几个妹妹知道,萨拉查其实根本就看不起他们。三个女孩子心知肚明,‘她们的拉奈尔’怀有根深蒂固的门第观念,同时他的秉性高傲,很难信任别人,几乎没有人猜得透他的想法。在内心深处,他轻视那些出身卑微、血统不纯的巫师,也憎恶巫师和麻瓜通婚,但是对于那些和普通人扯上关系的巫师,他从来不赞成杀死或驱逐他们。
      “一天,萨拉查的异母姐姐西贝拉忽然来到埃丝特堡向他求助,因为丈夫的酗酒和虐待已经使她不堪忍受。她比他大四岁,姐弟俩以前从未见过面,彼此却感觉十分亲近。西贝拉留在了埃丝特堡,萨拉查很高兴,他把她带入到自己的社交圈子里来,欣赏着她在其中如鱼得水的风姿。城堡前有一个大湖,它被叫做艾克斯—尼格茹姆——“黑色的水”。白天,幽暗的湖水碧影憧憧,深不可测,夜晚波平如镜,把满天星斗尽收湖底。许多个傍晚,萨拉查都带着西贝拉和妹妹玛蒂尔达在暮色下的黑湖边散步,他们还喜欢夜里溜出去看星星。萨拉查的房间旁边也有一个水池,每晚月亮升起的时候,洁白的光线便照耀在魔法溅起的朵朵水花上。他一生都喜欢接近水,尽管他始终不擅长游泳。

      “西贝拉是一个工于心计的少女,她拥有洞悉人心的天赋,懂得怎样才能挑起别人的兴趣,巧妙地让他们注意到自己。萨拉查对她渐渐产生了一种有别于姐弟间的感情,同样,西贝拉的天性中也有疯狂、不安分的一面,而且她更加大胆,热情如火。她给他送了一封信,信中充满暗示性地写道:‘如果一位女子,她既没有父母管束,也不愿受丈夫和婚姻誓约的约束,如果她除了一份激情外别无所求,如果她做好了准备要以一颗满溢柔情但不失理智的心来回报你的爱,并保证秘而不宣,如果她抛弃凡人的伦理道德,执意把她的幸福放到你的手里,你会放任她堕落吗?’
      “出于眷恋以及相似的对道德原则的淡漠,萨拉查回应了她,对他来说,血缘的联系反而让她具备了一种独特的危险诱惑力。到下一年的五月份,他们俩已然密不可分。西贝拉怀孕了,她没有告诉萨拉查,因为她知道他一定会给她服下魔药,让胎儿消失掉。她悄悄躲进自己从小长大的庄园里,可是两个月后,她的丈夫找到了她,强行把她带走了。西贝拉向萨拉查求救,但他不愿意与她的丈夫公开冲突,将这桩秘事暴露于人前。
      “西贝拉被带走之后,没有人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据说她一回到家,就被严密看管起来,在囚室里生下了她与萨拉查的女儿苏埃伦。这个黑头发的女婴一生下来就被送走,无人知晓她去了哪里。孩子诞生的第二天早上,有人看见西贝拉从房子里逃出来,袍子上沾满了血迹,她没有穿斗篷,手中也没有魔杖。她的丈夫,一个神态凶狠、喝得醉醺醺的男巫,正在毫不留情地追打自己的妻子。西贝拉跑到白草萋萋的荒野,满身伤痛,精疲力尽。她被一伙麻瓜流浪汉捉住,他们剥下她的衣服,将她钉在树上,用火焚烧她的手脚,令她受尽折磨。临死前,她呼唤着:“拉奈尔,拉奈尔,西贝拉在这儿!”那群暴徒把她的尸体扔进冰冷的河水,长久以来,即使是酷爱水的斯莱特林也找不到她的葬身之地。

      “冬天来到埃丝特堡,这是一个霜花遍地的季节,星光暗淡,连城堡中的灯火也被黑暗吞没。萨拉查的妹妹阿黛拉告诉他,一位常与斯莱特林家族往来的炼金术师给她写信,约她在霍格莫德村见面,她打算应邀前往。萨拉查看着她的眼睛,那里面闪烁着疯狂明亮的光彩,他明白她动了私奔的念头,因为据他所知,那位炼金术师是个混血。他并不看好他们的恋情,但还是决定护送阿黛拉去霍格莫德。
      “几个年轻人在一家小酒馆里相会,那位炼金术师还带了自己的一个朋友,后者恰好和他同路。他自称叫埃里克,来自士瓦本公国,是一名旅者。在随后的交谈中,斯莱特林兄妹惊讶地发现,这位埃里克分明是一个白巫师,虽说他有着堪称渊博的黑魔法知识。阿黛拉皱起眉头,不客气地对炼金术师说:‘真是一件奇事!我虽然爱你,神赋天资之人,可是实话说,我不知道你意欲何为。你将一个梅林的信徒从日落的另一方带到我们面前,难道不怕给这里引来灾难吗?’
      “炼金术师回答道:‘哦,亲爱的,你无须紧张。埃里克很安全,我信得过他,就好像信得过我自己一样。而且他很聪明,不像他的一些同伴那样短视。要我说,巫师间的相互残杀早就该被摒弃了,那真的是蠢到不能再蠢的事情。’
      “实际上,埃里克不只是聪明而已,以这个年龄的人来说他非常睿智,言不轻发,一旦开口却字字千钧。由于游历过许多地方,他眼界开阔,非同一般,对于各种稀有的魔法生物所知甚广;又因为天性豁达,他能跟形形色|色的人友好相处,从他们那里学到知识。萨拉查很快了解到埃里克才华横溢,见识不凡,更难得的是,他总是公正客观地看待所有事物(包括黑巫师),不带任何偏见与恶意。年轻的勋爵一下子就被他吸引住了。他交游广泛,但从未有像这位年轻巫师一样的人。他俩似乎毫不费力就能理解彼此,他们有着一样跳跃的思路,一样大胆不羁的思考模式,与平常人截然不同。四个人的谈话飞速演变成他们两人间的交流与争论,因为只有他俩才能适应那种快节奏的说话方式。他们讨论事情往往只说一半,或者只开个头便无需继续,一个人未完成的句子由另一个在心里补全,再一起跳转到下一个话题。思想的触角相互试探,挑战,交锋,追求着胜利,渴望着被征服,然后重新开始。他们享受着那炫目的思想火花的碰撞与闪耀,而阿黛拉与炼金术师,一同见证了这历史性的会面。
      “除却性情上的差异,两个人的契合之处远远不止于此。他们俩同样自信,同样朋友众多,却与他人格格不入,同样发明过许多咒语,并钟爱实验、探索和猜想,同样希求力量和权势,只不过一个更坦率,另一个更小心翼翼。如果抛开一切外在的东西,在内心里,他们俩同样骄傲。虽然立场不同,萨拉查还是立刻喜欢上了这位白巫师,埃里克激起他深藏心底的野望与热情,他们形成了一种精神上的联结,和他一起他又可以像一个孩子一样自由。
      “这场交谈是前所未有的热烈,以至于斯莱特林勋爵几乎把他妹妹的事忘到了脑后。当一对恋人携手离开霍格莫德后,一对新结识的友人也已难舍难分。萨拉查在寄给阿黛拉的信中描述过这段发展迅速的友情:‘简直像是坠入了爱河……我曾以为我不会陷入爱中,也没有爱能给予一个外人。这跟我的朋友有关,他本身就像一团火。在此之前,纵使我把心中快要熄灭的余烬收拢成一堆,也无法再燃起火焰来温暖我冷却的感情了。我将永远感激你与你的丈夫,为我带来了一个同行者……自那天以后我时时告诫自己,保持固执的警惕乃至清醒的恶意,但不可关闭心门,留下一道缝隙让希望进来……也许一开始什么也看不见,但它就在那儿。我也要提醒你,无论生活给了你什么样的烙印,不要在真挚的友谊面前却步。’
      “埃里克在霍格莫德逗留了十天,认识了不少霍格莫德的巫师。良好的教养和谈吐显示他也是贵族中的一员,然而他更像荒原之子,热爱旅行和冒险。他邀请萨拉查与他一起游历四方,后者欣然应允,他给母亲伊万杰琳写了一封信,信还没寄到,他就不辞而别。他们一起旅行了三个月,远离英格兰,踏上希腊美丽的白色海岸,在那里度过了整个春季和夏季。萨拉查带埃里克去拜访马人的群落,探寻群星显示的关于遥远未来的预兆,绘制星象图;埃里克则将他引见给一位老朋友,这位朋友是一头威严的狮身鹰首兽,脖颈上的羽毛炫丽无比,它已经活了五十年。藉由它的帮助,他们俩完成了对希拉岛[4]的探险,联手杀死了一头凶猛的客迈拉兽,还在海边的黑砾滩上找到了罕见的马头鱼尾海怪的卵。埃里克想要驯服一只海怪,萨拉查却坚持将所有的卵交给了人鱼。
      “在一生中,他俩同行的次数多到数不清,其中的一些意义重大,它们被沉迷历史的巫师用金色的墨水记载在牛皮纸上,但是就旅途的乐趣而言,没有哪次经历能比得上最初的这一次。埃里克是个精力旺盛的旅伴,他总能使人心情振奋,不知不觉间轻松起来。萨拉查在写给妹妹玛蒂尔达的信中说:‘这段时期,我心情宁静,而且充满了构想和希冀。我们建立了一座想象中的、虚幻的城堡,一个纯粹的巫师王国,比星辰堡[5]更耀眼。我们整天为如何消解矛盾、规划防御体系和完善统治秩序而争论不休。埃里克把它称为霍格沃茨,他一直对取名有着莫大的兴趣——想想看,两个刚刚成年的、狂妄的巫师正在为知识的传承而苦恼,妄图以一种尽力避□□血的方式达成小范围的联合,再逐步推广到可能的第三次巫师联盟——你就知道我有多么的激动和不理智了。埃里克帮我摆脱了以往空洞的设想,他的心灵宛如一块折射各种光彩与暗影的冰。他使我确信,有些事情还是值得去做的。’
      “在几个最亲密的人看来,斯莱特林勋爵从没有这么快、这么深地信靠过什么人,而埃里克无疑算一个。两个年轻人的关系是如此密切,以至于他们像是情人关系,虽说并没有明显的性的成分。在和一小群凯尔特人共同庆贺过贝勒努斯神节[6]后,埃里克匆匆回到了士瓦本,这是他们第一次分开。期间萨拉查给他写了二十七封信,埃里克则在回信里坦白说,他必须听从士瓦本公爵的召唤,因为他现在是他的扈从官。四十天后,一对好朋友又在沃土原重聚。这回埃里克身着凡人骑士的服装,金线刺绣的斗篷用大饰针别在胸前,护臂上刻着深红的、波浪形的花纹,他的剑和肩甲都是妖精打造的,精致轻盈,坚不可摧。
      “‘我要说,剑的确是个不小的麻烦,’埃里克发现他的朋友盯着这把剑,于是用玩笑的口吻说。‘它出自莱格纳克一世之手,你知道妖精的武器不会被污染,它能排斥灰尘,只吸收能强化自身的东西。这样,我就得每天假装把它擦干净,以免有人注意到我的剑总是一尘不染——’
      “‘需要擦拭的究竟是你的剑,还是你的心?’萨拉查打断了他,尖锐地问。他鲜少如此出言不逊,埃里克吃惊地望着他。‘请原谅我的冒犯,不过,如果你足够明智,就清楚很多事情靠一把剑是解决不了的,一把妖精制造的剑也一样。’
      “‘我的剑和我的心在一起,但是它们从未蒙尘。’埃里克直截了当地说。萨拉查感到不可理解,便询问他的朋友,为什么要为一名麻瓜贵族效忠。他看得到他对魔法和巫师界的热爱,可是从他的脸上,他也看到他对某个人的忠诚。那份忠诚并非虚假,也非权宜,但却伴随着深深的无奈。
      “埃里克回应说:‘如你所料,我的朋友。我并未折服在公爵的美德或权威之下,这不是我预想中要走的路。但我深爱着他的女儿,一位麻瓜女巫,美丽虔诚的尤菲米亚。从我看见她的第一眼起,我就和她戴上了同一副枷锁,身不由己。我自称是埃里克,其实我是恩斯特之子戈德里克·格兰芬多,图尔兰家族的女儿是我的母亲。士瓦本不是我的故乡,我的出生地在英格兰的阿拉莱特山谷。亲爱的萨拉查,不要让猜疑横在你我之间!因为父亲的缘故我一向隐姓埋名,我也担心你的家族对非魔法人士的态度。’
      “‘问题并不在这里,’萨拉查说。‘我对你的品性从不怀疑。埃里克不是你的真名,这我早有预料——鉴于我们遇见过不止一个不慎称呼你为"阁下"的巫师。戈德里克,这一点不足以让我忧心。我无法否认,非魔法人士中也有聪明人,他们的学识和智慧并不因此而低人一等。只要保持低调,和几个麻瓜来往不算什么,即使是最顽固的纯血巫师也不会贸然反对。但是婚姻?戈德里克,命运之神不提倡巫师和麻瓜通婚,当然,由于各种各样的原因,有过那么一些例外。然而他们也使自己陷入了无止尽的迷惘中。不同种族的人们的结合,带来的究竟是短暂的安稳还是灾难,生活会以什么样子继续,能否快乐,这些统统没有保证。’
      “戈德里克久久不语,最后终于叹息一声,神色黯然地说:‘不管怎样,现在讨论这些为时尚早。抉择权握在尤菲米亚手里,在这件事上,我只是她的仆人罢了。你放心,我从未丧失理智,也不会弃绝理性的一面。可是话说回来,什么时候理智真的战胜过情感?’
      “‘就我所知,更多的巫师宁愿要一份未完成的美好回忆,而不是走下去迎来一个悲伤的结局。’萨拉查说,戈德里克一声不吭。从那以后,沃土原有许久不曾听见他的笑声。

      “萨拉查曾经有种年轻人特有的想法,他认为一场真正的变革必须打破信仰和血统论的束缚,扭转人们的观念。他试图将他的妹妹玛蒂尔达带进他们的世界,并且他还存了一点心思,想让玛蒂尔达爱上他的好友。他经常在她的面前提到戈德里克,使得这个朋友尚未露面,就令人神往。
      “出乎意料,他们两人接触了一段时间后,就发生了一次激烈的冲突。戈德里克毫不掩饰他对麻瓜中的佼佼者的喜爱,他谈起和他们的友谊,用遗憾但不失严厉的语气抨击了屠杀麻瓜的行为。他不畏惧战斗,如同任何一个骑士那样,他坚决遵守诺言,誓死维护荣誉,但是他厌恶毫无必要的鲜血。玛蒂尔达一开始确实被他吸引了,可是他后来表示,他不觉得巫师天生就站在优势地位时,她渐渐感到无法接受。他不断地强调,巫师界应与普通人的世界分离开来,巫师应该把自保放在第一位,而非幻想着夺取整个世界的统治权。自从他流露出这样的观点后,她对他愈发敬而远之。在她看来,他的思想古怪,意志中有一种不洁的、被玷污了的东西。戈德里克也对她十分失望,认为她徒具野心,本质上缺乏清醒的头脑和对抗传统的勇气,她也没有萨拉查的远见。
      “有一回,戈德里克提出为了调解两大主要阵营之间的矛盾,重建巫师联盟,应当限制黑魔法的使用,逐步废除以活人献祭的做法。对于愿意加入联盟的巫师,则一视同仁,不分信仰和血统,麻瓜出身的巫师理应得到庇护。玛蒂尔达再也忍受不下去,她尖声斥责他是个血统背叛者,会给自己和他人带来厄运,一场劫难将会光顾于他。萨拉查,出于某种原因,以一种可怕的粗暴态度制止了她。三人不欢而散。事后,萨拉查给戈德里克写信说:‘吾友,我不得不指出,你的确低估了这其间的危险。人们可以与自己生长的土壤决裂,但一颗阴暗的、怀疑的种子,已经根植在他们心里。倘若不加防备,径自把魔法界赤|裸裸地摊开在麻瓜巫师和女巫的眼前,它就会像一个被剥去衣袍的柔弱少女一样,再无抵抗能力。这一切迟早会来的,只是时间问题。许多优秀的男女巫师的头颅将被盛在金盘上献给教廷,到那时候,所谓的公平就成了一纸空谈。’
      “但他又写道:‘埃里克,我尊敬的朋友,’在戈德里克坦承他的本名后,他们之间偶尔还是会使用这个称呼,格兰芬多非常钟爱这个名字。‘你高贵的理念和你的友情同是我心灵的必需,除却一如既往的担忧外,我并未允许多余的想法进驻我心。目前这件事的是非判断仅仅是根据她的道德观念作出的。我坚信巫师——无论他们是纯血统还是血管里流有麻瓜的血——不该关起门来,假装世界上除了纯洁血液、猎杀次等人群和同室操戈以外就没别的事好关心,但她有偏见,根深蒂固——不管怎样,我的心中没有"阵营决定一切"这一类思想的位置。你知道,它们的重要性根本无法与你相比。’
      “玛蒂尔达怒气冲冲地返回埃丝特堡,伊万杰琳心生疑窦,在她的逼问之下,玛蒂尔达把萨拉查与戈德里克相交、戈德里克诋毁血统论和建议限制黑魔法的事告诉了伊万杰琳,但是关于他们意图重建巫师联盟,以及萨拉查粗暴训斥她的事只字未提。伊万杰琳沉吟片刻,说道:‘你已经坦白了不少事情,不过,我敢说你还有所隐瞒。要当心那些白巫师!他们的言语虚实难辨,真假不明,他们的魔杖常常不分好歹,指向每一个反对梅林的所作所为的人,除非喝下格雷戈里奉承剂[7],否则他们关于友情的承诺永远是不可靠的。他们曾是我们的近亲,却早在远古时代就和我们走上了一条完全不同的道路,他们自诩为光明的一方,而我们则归于黑暗。这位戈德里克和他的祖先又有什么区别呢?况且,图尔兰这个姓氏倒没什么,至于格兰芬多,不要跟我提那一家人的名字!告诉拉奈尔,两大阵营一向相互孤立,各自为政,今后也不会例外。’
      “‘也许吧,’玛蒂尔达说。‘我了解哥哥,你的儿子不会听你的命令,今后也不会听从。’
      “伊万杰琳没有再和玛蒂尔达争辩,她写信给萨拉查,责令他与他‘荒唐的玩伴’断交。萨拉查断然拒绝。从此,他很少回家,也不再向母亲和妹妹谈起戈德里克。这件事没有损害一对知己挚友的关系,反而使他们之间的情谊更加深厚。两位杰出的巫师对彼此的爱从未减退,他们意气相投,始终如一。对于斯莱特林勋爵而言,这段传奇般的友谊贯穿他的一生,历久弥坚,几乎倾尽了整个灵魂的力量。他们耗尽心血才走到最后,然而,一道不祥的、预示分裂的阴影,已然降落在不远的前方。

      “塞西莉亚·洛兰·斯莱特林——奥斯沃尔德的女儿,萨拉查最小的妹妹,随母亲和兄姐住在埃丝特堡。她是四个孩子中最安静的一个,长得最漂亮,也最孤僻。她不像姐姐阿黛拉那样情感炽热,如跃动的火焰,也不像另一个姐姐玛蒂尔达那样不安分,心里总渴望出人头地,受人景仰。从孩提时期开始,她就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不愿与别人分享自己的思绪。埋藏在她心底的感情秘密,即使是最亲近的人,都不可随意触犯。伊万杰琳对这个孩子不是很喜欢,认为她有一种古怪的特质,那与一个女巫应当具有的品性不相匹配。
      “塞西莉亚更喜欢父亲。据说,她四岁那一年,小女孩花了整整两个星期的时间固执地向奥斯沃尔德追索同一个问题的答案。接连几天她都在就餐时出现,坐到父亲的膝盖上,自以为隐秘地问他:‘你什么时候会和我结婚,爸爸?等我六岁大的时候?’
      “每次听到她这么问,萨拉查和阿黛拉都会大笑起来,五岁的玛蒂尔达则认真地说:‘你不能和爸爸结婚,莉亚,就是不行。’至于奥斯沃尔德本人,他总是漫不经心地应付着他的小女儿。塞西莉亚摇晃着他,催他回答,而父亲给出了令人伤心的答复:‘哦不,等你再大一点的时候。亲爱的,一个女孩六岁就做妻子太年轻了。’
      “事实上,他并没有等到那个时候,三年后他就过世了。随之而来的是伊万杰琳日益增长的坏脾气,她喋喋不休,言辞尖刻,歇斯底里,对待子女越来越缺乏耐心。萨拉查,作为家中的长子,不得不负责安抚她,虽然最后的结果往往是他们两个人吵起来。塞西莉亚陷入深深的孤独中。忧郁如縠纹般镌刻在她的眉间,再也没有消失。不同于两个姐姐,她既不擅长交际,也不习惯跟人打交道,然而她在魔法上的才能却是卓越的。她独自摸索,一个人默默地学会了阿尼马吉。她的阿尼玛格斯形象是一只天鹅,翅膀雪白,像晨曦一样美。在风和日丽的午后,巫师们时而能见到她在黑湖边游弋。
      “‘天鹅少女’热爱一切美丽的事物,但是她从来没出过远门。她四岁时就是最顽固、最恋家的一个,当她长到了十四岁,心里依然住着那个四岁的孩子。她曾经有过一个女伴,在她的鼓动下,塞西莉亚参加了一个名叫‘长春藤’的秘密巫师协会。表面上,这不过是一个研究药剂和黑魔法咒语的团队,只接收血统纯正的年轻人;私下里,协会的狂热分子们经常联手行动,袭击麻瓜村庄,捕捉麻瓜中的术士和落单的白巫师,在这些可怜的俘虏身上试验毒药,或者折磨他们取乐。耳闻同伴们的暴行,塞西莉亚的朋友不以为意,但塞西莉亚深感不安,她向萨拉查寻求帮助。
      “萨拉查十分生气,其实,他和这个年纪的许多巫师一样,觉得偶尔溜进麻瓜的村舍里找点乐子不算什么。可是,由于那群人的胆大妄为,事情闹得过大,失踪的白巫师人数过多,也许会引起‘那一边’的关注。他当机立断,与几个朋友一起,强行解散了这家协会。在着重惩罚了一半的协会成员后,萨拉查甚至不顾情面,坚决将领头虐杀另一派巫师的三名狂热分子驱逐。
      “塞西莉亚的女伴吓坏了,马上写信给塞西莉亚,求她向她的哥哥说情,容许她不被家里人关起来。塞西莉亚懵里懵懂答应下来,去和萨拉查商量说:‘请你软下心肠,让布兰玟回来跟我做伴吧,她是我的朋友,而且她已经为自己的轻率付出了沉重的代价。我敢说她往后会像鸽子一般温顺的。哦,求你了!我的好拉奈尔,我挚爱的哥哥!你不能就这么让它过去吗?’
      “‘我也希望我能。’年少的勋爵冷冷地说。‘难道我没有警告过你吗?一丁点火星就可能破坏微妙的平衡,一次小小的冲突就可能酿成波及整个巫师界的大祸。现在,我们再也经不起任何一场战争了,他们也是。"长春藤"压根不知道他们自己在做什么。不要想着逃脱或减轻惩治,因为这是那些蠢材应得的。你是我的妹妹,我当然不会罚你,但是其他人就没有这个运气了。’
      “塞西莉亚苦苦哀求,然而她的兄长、强硬冷酷的法官不为所动。从此,塞西莉亚再也没见到过那位名叫布兰玟的女伴。她给她写了几十封信,对方却音讯全无。塞西莉亚本人也被禁足了四个月,萨拉查不许她再同‘长春藤’协会里的任何人来往。

      “很难说这种专断的态度究竟是好是坏,因为自那以后,塞西莉亚变得更安静了。她总是躲在自己的房间里,从早到晚,跟谁也不说什么话。原先她喜欢变成阿尼玛格斯形象,到湖里与天鹅们一起嬉水,可如今,黑湖岸边的黄水仙花开了又谢,‘天鹅少女’的身影却悄然隐没。
      “仿佛决心要自我封闭,她不再写信或出席宴会,不再现身于公众场合,也甚少与他人交谈。关于这一点,埃丝特堡的仆人中曾流传着如下说法:老主人过世后,塞西莉亚小姐就长期服用大量的菟奎药剂以缓解抑郁。此等议论并非毫无根据,某天清晨,一个女仆打扫塞西莉亚房间的时候,她在窗帘下发现了空的魔药瓶。
      “塞西莉亚什么时间开始服用菟奎药剂,她的母亲和兄姐对此又作何反应,这些已无从知晓,可以确定的是,这一行为对她的身体造成了不可逆转的伤害。后来这位女巫年纪轻轻便死去了,在星光映照的水池边合上了眼睛。那时节他们的母亲,伊万杰琳已经辞世,玛蒂尔达也远赴法兰克尼亚,塞西莉亚咽气时,只有七只天鹅伴在她身边。
      “萨拉查最后一次见到塞西莉亚,是在伊万杰琳·斯莱特林夫人的葬礼上。所有的狂暴、迷乱和痛苦都消退了,转化为一种新的痛苦,唤起了对于逝者空虚的生命的怀念。这一连串感觉无以形容,久久地侵扰着他。葬礼结束后,他不放心最小的妹妹独自住在埃丝特堡,便想要带她出来游历,但她拒绝了,对着他关上了大门。萨拉查只看见妹妹的背影,像一个自雾气中冉冉升起的灰色幽灵。从那一刻起,直到她死去,她再也没有踏出过城堡一步。
      “玛蒂尔达在二十二岁那年去了图林根,又辗转旅行到法兰克尼亚,和一个当地的巫师结了婚。她离家不久,伊万杰琳就问塞西莉亚,为什么要过独身生活?她这样问的当时,塞西莉亚没有回答。第二年的秋天,她好像突然领悟到了什么,说道:‘我起誓,除非天塌地陷,否则我不会结婚,这双手永不会交给另外一双手。’
      “据说,这并非她的初衷。她一直深爱着德鲁伊的安格斯,但是他不肯离开族人,也不愿意带着她一起过流亡的生活。”

      注释:
      [1]伊万杰琳:Evangeline,来源于希腊语,含义是“报送好消息者”(bearer of good tidings)。
      [2]仆人:有关仆人的问题,鉴于家养小精灵这种生物肯定是巫师培养出来为人服务的,本文就设定为在这个时间段,世代服侍巫师家族的家养小精灵还没有出现。
      [3]勋爵:对男性贵族的一种通称,不包括公爵。
      [4]希拉岛:圣托里尼岛的古名,位于爱琴海上。
      [5]星辰堡:埃丝特(Esther)在希伯来语中是“星星”、“希望之星”的意思,所以埃丝特堡又可以被称为星辰堡。
      [6]贝勒努斯神节:凯尔特人的一种节日,主要祭祀战争、放牧、打猎、求爱。
      [7]格雷戈里奉承剂:中世纪由马屁精格雷戈里(Gregory the Smarmy)发明的一种药剂,喝了药剂的人会将药剂的主人当成知心好友。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0章 番外Ⅱ-星辰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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