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植界之心》澜沧音

5、真正觉醒

　　夜晚的森之深比白天更具致命的吸引力。那些花草向深海游鱼一样会自身发光，看了使人一阵恍惚不知不觉的想要靠近它们，以汲取那柔和亮光里的温暖。
　　杜英看得痴迷，忽听小白的叫声传来，扭头一看，巨大的银白湖泊静卧眼前，碧波万顷，一阵烟波浩渺之势。湖泊中央一座小岛在烟波云雾中时隐时现，透出淡淡金光。整个银镜与杜英身后的彩林构成了一幅静谧的绝画，揉揉眼，这里不啻人间乐园。
　　此时天已全黑，空中的两轮银月映在湖内，本应圣洁，不想水中有一轮圆月是红色的周身黑雾环绕，散发浓浓血光。
　　杜英见到眼前的银湖不禁欢呼一声，向前跑去，终于可以洗掉身上干涸的乌血了！不想，衣袖又被小白咬住。
　　“怎么啦，小白？难道这湖有古怪？”
　　只见小白叼起一颗石头向湖中扔去。忽闻“哗”的一声，一只长约半米的黑鱼越出湖面，露出满嘴獠牙，一口将石头含进嘴中，一摆尾，鱼头看向眼前的一人一兽，黑目里满是阴寒与贪婪，有些不甘，“扑通”一声掉进水里。
　　杜英打了个寒颤，满头的冷汗：“这个地方太危险了！”眯着眼打量远处若隐若现的金色小岛，盯着小白冷声道：“小白，你别告诉我，那座小岛就是我们今天的目的地！”小白使劲的点点头肯定了杜英的话。噢，妈妈！以前我爱吃鱼，今天鱼爱吃我。
　　“你确定你没有搞错？你看那只丑陋的黑鱼连颗石子都不放过。这湖里一定到处都是这种鱼，你还指望它们放过我们？这里没船没桥，我们怎么过去？就算有船有桥，那鱼甩身一跳，被吃的还是我们！不行，我要回去，我不要呆在这……”
　　像是为了印证杜英说的话般。平静的湖面突然炸开了锅，无数的黑鱼跃出水面，满口的獠牙在月光的照耀下泛着阵阵寒冷银光。
　　杜英吓坏了，正想转身逃离，却看见远处金光一闪。
　　“那是？”揉揉眼，仔细一看，却是一绿叶向她们飘来。绿叶浑身散发金光，慢慢的靠向岸边。“这…这是浮萍？这也太大了吧！”杜英惊讶的合不拢嘴，却见小白摇曳着身子上了那直径足有一米的浮萍。而那浮萍，却只是摇了摇并未下沉。
　　小白扑着翅膀叫杜英上去，杜英有些迟疑，伸出一只脚踩踩：“哎！不会沉！”
　　小白看得满头黑线。杜英则小心翼翼的跨上去，有些担忧的问：“小白，你确定在这上面不会被黑鱼咬到？”小白眨眼确定，杜英不禁松了一口气，浮萍突然沉了一下，吓得杜英紧紧抓住小白的翅膀。
　　浮萍开始向湖中小岛飘去，周身金光越来越亮，那些黑鱼虎视眈眈，一路随行，却不敢触碰浮萍散发出来的金光。只是不停的怪叫着，叫的杜英一身的鸡皮疙瘩。
　　浮萍一路有惊无险的抵达小岛。这座小岛小得实在是太可怜了，叫礁石还差不多。整个小岛直径只有三米，上面有且只有一朵颜色鲜艳的大花。只见那花高约三米，有5个花瓣，叶片有两米长。花形似日轮，中间内空，形似巨口，花瓣上有点点白色斑点。整朵花散发着浓浓花香与阵阵金光。从其根部伸出数根藤蔓，凭空而舞，怎么看怎么妖异。
　　“这……这是食人花？”杜英诧异，却没有人来回答她。
　　一根藤蔓迅速生长变长，向杜英袭来。杜英还来不及反应，便被藤蔓拉向食人花的血盆巨口。杜英不停地惊呼、挣扎，藤蔓却越缠越紧，而她离花口也越来越近。
　　“小白救我，救我啊！小白！”杜英慌忙向小白看去，却只见小白仍旧站在浮萍上，没有踏上小岛半分。听见杜英的呼救，毫无反应。两只小眼，透出阴谋得逞的笑意？
　　杜英有些难以置信，回过神来却见自己已经身在花腹中，那五瓣巨大的叶片渐渐合拢。只来得及尖叫一声：“不！”声音里不止绝望，更多的是不甘与难以置信。她始终不相信小白将他引至此处，是为了害她。
　　金光一闪，花瓣彻底合上。
　　黑暗中，杜英悠悠转醒。睁开眼，四周一片漆黑。伸手摸了摸，周围一片湿滑粘稠，还带有人皮般的弹性。“自己还在食人花体内？”杜英东摸摸西抠抠，确信自己全身完好无疑，长嘘一口气：“大难不死必有厚福啊！”好不容易倚着滑腻的花壁站起来，杜英一阵眩晕，这里实在是太闷了，食人花的花香与这腐蚀性液体的酸味一中和，杜英顿感呼吸困难。
　　忽然，一阵凉风从身侧吹来，带来阵阵清爽。
　　“有出口？”杜英诧异又惊喜。只见黑暗之中慢慢透出点点荧光。乍一看以为是萤火虫，实际上那却是点点泛着光的蒲公英种子。那些泛着光的小不点静静的摇曳着，绕着他旋舞几圈，复又向来时的路飞去，像是在领路。杜英缓缓吸一口气，拖着步子跟了上去。
　　道路冗长幽深，不知道走了多久，一阵清新空气传来，杜英知道她已经走出了食人花的腹部。眼前仍旧漆黑一片，杜英大口大口的呼吸着甘甜的新鲜空气。前面的小不点见她停下，纷纷飞回，继续在她周身旋绕几圈，像是在鼓舞她一样。平定气息，杜英便拖着疲惫的身躯跟着那些温柔小不点踽踽前行。因为她知道，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那点点微光便是全部的希望。
　　终于，朦胧中看见一点光亮。待眼睛适应时，杜英看见一棵参天大树耸立在眼前。大树高四十余米，直径三米，树冠巨大，枝繁叶茂。一个身着月白长衫，白发长及脚踝，貌若青年的俊雅男子牵着一匹独角银马，立于树下。银马低头轻舔潭中甘洌，不发出一点声响，动作轻柔而高贵。银发男子定定的看着杜英，眼神温暖，带着长辈般的慈爱。
　　“小英！你终于来了。到潭边清洗一下吧，这水可以洗去你一路上的疲惫。”
　　这……这是常在我梦里出现的那个声音？
　　“一会儿我自会为你解答你的种种疑惑。”男子饱含笑意的温和目光，让杜英不仅没有迟疑，甚至还有一丝欢喜。像离家甚远的游子回到了自己的故乡一般高兴，这让她很是诧异。直直的朝水潭方向走去，见潭水清澈见底，再瞧瞧自己一身的污秽与腥羶。不愿污染那份纯洁，于是愣愣的站在岸边，不知所措。
　　“呵呵，没关系的，你可以和衣入水。”
　　穿着衣服下去？拜托，有谁是穿着衣服洗澡的？可是见到银发男子鼓励的笑容，脚步又不自觉的向前迈去。反正刚才那只银马喝了这水，这水就应该没问题！而且他站在这儿，自己也不可能脱光了洗。不脱衣服便是两全之策了，只是可惜了这一潭清水。
　　甫一下水，一阵清凉从脚底窜至大脑，深吸一口气，杜英暗叹一声“爽！”。感受全身的毛孔的扩张，眯着眼，杜英很是惬意的享受着这份舒适。白天的惊吓与疲惫在此刻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杜英舒服得觉得自己快升天了。
　　忽然发现身上的污渍正快速的分解在水中，而扩散在水中的污渍分子在张牙舞爪的飞舞几圈后便被潭水净化了。身上、水里，一片洁净如初。真神奇！
　　杜英觉着身上不仅干净清爽，而且露在外的皮肤似乎变得比以前更加白嫩、光滑了，像婴儿的肌肤般吹弹可破。甚至连这些年修炼受伤的伤疤也不见了。噢！妈妈！不光洗洗更健康，洗洗也变漂亮啊！
　　一上岸，身上的水珠便自动脱离杜英的身体结成一股坠入潭中。望着身上干燥，洁净的衣服，杜英心里已是惊异到麻木了。
　　“感觉怎么样？”银发男子体贴问道。
　　“恩，很舒服。”伸了个懒腰，杜英慵懒的答道。
　　“好，那我们开始吧！”
　　“开始什么？”杜英一头雾水。
　　“开始真正的植魂觉醒。先把小桐叫出来吧。”银发男子边答边向杜英走来。
　　“真正的植魂觉醒？什么意思，我不是已经进行过仪式了吗？还有，小桐是谁？”
　　“呵，小桐是你的植魂啊。至于什么是真正的植魂觉醒，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杜英还是不解：“那小东西叫小桐？可是我怎么把它叫出来呢？”
　　“用你的思想，用你的意识。”
　　直至银发男子的走近，杜英这才讶异的发现，男子眼里没有眼白。可双眼却透露着睿智的光芒，杜英觉得在他面前一切都无所遁形，自己的一切已被他看清。于是不敢再看他的眼，而是闭上眼睛，开始呼唤小白了。男子指尖银光一闪，一滴晶莹的水珠攒射而出，射进了杜英的眉心。
　　杜英沉进意识海使劲的呼唤那小东西，可四周均是灰蒙蒙的一片，不见小桐的身影。再呼唤一遍，却感觉有什么东西正从自己的眉心缓缓钻出，同时背部瘙痒，身后展开了青桐的图腾。如果杜英看得见自己身后的图腾，定会觉得那就是对面耸立的那棵大梧桐的袖珍版。
　　“这是？”杜英一睁眼便看见一个人型的白色气球正围着银发男子绕圈圈，头上插着一根树枝，上面长着三片绿色嫩叶，正用手指着杜英“吧唧吧唧”的说着什么，神情很是激动。
　　杜英摸了摸鼻子：“这个就是小桐？可是我召唤出来的植魂不是一截木桩吗，顶多在咒语的变换下改变一下形态。没有这么人性化吧？”黄素级的杜英对植魂的运用也就这么多了。
　　“你究竟是谁？为何我的植魂和你好像很熟似的？”
　　银发男子慈爱的摸了摸小桐的头，呵呵笑道：“我是它的父亲，小英你可以叫我银涟。”
　　啥？父亲？银联？
　　“此联非彼涟，我是涟漪的涟。再者，小桐是我身上的一粒种子，因此他叫我父亲。”
　　“什么？它是你身上的种子？那你是什么？还有，你怎么知道我在想什么？”杜英不解。
　　“因为他知道。”银涟指了指着小桐：“你与它魂命相连，气运相通。你所知所想所梦，它都知道。是他告诉我你的想法的，它还告诉我，你在它出世时总是欺负它。”
　　杜英想起小家伙刚觉醒时，简直萌翻了。睁不开眼却想努力站起来，结果每次都被自己恶整推倒。好不容易站起来，却因为没了力气，扑通一声，又扑到在地，直把杜英笑得人仰马翻的。现在它老子就站在自己面前，而且它刚才还指着自己“吧唧吧唧”的向它老子告了一番。不觉冷汗直冒，希望银涟别太过护短。
　　银涟牵着小桐一步一步的向杜英走去。杜英有些紧张。
　　“且慢！在你打我之前，能不能先告诉我你究竟是？额，是什么？”杜英觉得问别人是什么东西，似乎不太礼貌。
　　“谁说我要打你了？站过来，我要给你进行真正的植魂觉醒。至于我，你难道还没猜出我是谁吗？”
　　“我就是它，它就是我。”说着指着众人对面的那棵大梧桐满是温柔。
　　杜英满身的鸡皮疙瘩，自己看自己还那么的含情脉脉？它是树妖？
　　“千年之前，我本是一修行不过百年的小人物，用你的话来说就是一小妖。”银涟戏谑地看她一眼随后道：“当初承蒙灵王厚爱，一直在他身边伺候。看着周围众人修行都比我高，而我无论怎样努力都不能突破百年的桎梏幻化成形。心里很是沮丧，灵王替我检查，发现我因先天不足不仅不可幻形，而且命期不足半载。是他！是我伟大的王，不惜耗费十年的功力补我灵体，这才让我度劫活了下来。当我醒来时，发现我不仅可以幻形，而且幻形之体已有八九岁的小孩那般大了。心中惊喜之余，更多的是感动。因此暗下决心，此身只为君生。”
　　“我知道王的修为很高，我在一旁更本帮不上什么忙。看着灵王最小的孩子正在咿呀学语，便发誓就算拼上性命也要护其周全，让她快乐成长。以报灵王之恩。你知道吗？那时的她好小。粉雕玉琢、走起路来摇摇欲坠，可爱至极啊！”银涟说着便失笑出声，然而不久变化为浓浓的愤怒和不甘：“可是，可是那欢乐的日子还未持续多久，神魔之战便开始了。天地大变，植界一族被迫参战，却被神界叛徒出卖。蝶花涧一役，我军被魔军偷袭，损失惨重。灵王一行，路遇敌方奇军，待排除险阻赶至蝶花涧时，见到的却是血流成河以及长兄界王身首异处的尸体，悲愤难当，灵王热血一喷，就此倒地不醒。植界因此大乱，外部敌军趁虚而入；内部军心涣散，抢宫夺位，一片热火朝天。受不了内外压力，更多的是对族人的失望，于是植界之心，植界的守护圣物。自身碎裂，坠入凡间。植界恢复了最初的平静，只是族人全都陷入了沉睡。整个植界已是一片死寂。”
　　杜英看着泪流满面，神情悲怆的银涟，很是难过，心里众多疑问却不好意思开口打断银涟的回忆。
　　而小桐深受银涟感染，早已哇哇大哭不已。
　　银涟深吸一口气恢复了初见时的那般淡定光彩。伸手抚慰了一下小桐，定定的看向杜英：“界王是灵王的胞兄，他们二人自小相依为命，感情甚深。至于到底有没有神与魔，以及他们现在会不会出现我不能告诉你。我已经讲的够多了，今后你行走于这个世界，对于这个世界所说的历史请勿相信。现在将你的手伸出来。”
　　杜英本想再问，却见银涟已闭上双眼。只好扁扁嘴，乖乖的伸出手来。
　　银涟左手牵着小桐右手牵着杜英，面向高大的梧桐树，口中念念有词。忽然一道亮光从银涟眉心攒射而出，化为两道两光分别射向杜英与小桐的肩头。银涟体内蓝气迅速围绕经脉流动，也是化为两股顺着银涟的手臂缓缓渡进她俩体内。
　　杜英不知真正的植魂觉醒是什么，感觉身体没什么异样便好奇的睁开双眼。却见银涟已放开牵着二人的手，全身虚汗淋漓，不由一惊：“你没事吧？”
　　银涟摆摆手，蹒跚着倚树坐下，神态竟是老了十岁。喘了口气对杜英说道：“我已经将灵源封进你体内了，小桐刚醒时吸收了你师叔大部分灵气，能力有了一点够你学玄天大法的第一层了。回去以后你要勤加修炼，切莫荒废啊。”
　　这就是真正的植魂觉醒？没感觉道啊？那灵源是怎么一回事啊？杜英不解，望向银涟。
　　“真正的植魂觉醒是植界长老通过秘法将植魂唤醒并加印灵源。而植界已陷入沉睡，不复存在。现在这个世界虽懂的唤醒植魂可是却不会加印灵源，因此那些后辈植灵比起我们当年来，能力弱了不知多少。并且他们的植魂只有修炼至天苍级才可化为人形。以你现在的实力，若不经过加印灵源，你的植魂只是一株没有灵性的植物而已。”
　　“玄天大法的秘笈我已映入你脑中，你只要静下心来，查探你的意识海便可得到你想要的。还有最后一点，别想着再回到你原来的世界，即使要回你也得有足够的实力才行。而且这实力必须是凌驾于神的存在。骑上银角吧，它会带你出去的。你的朋友还在思无涯上等你呢，不要让他们担心。”
　　他说得很随意，可是杜英听后却犹如晴天霹雳：“你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那你能不能告诉我我怎么会到这里，怎样才能回去啊？喂！喂……”
　　小桐听到银涟的逐客令，心里很是不舍，却最终化为一缕白烟飞入杜英眉心。
　　银涟挥手将她送上了银角背上。银角啼叫一声，前脚高抬，身形一闪，奔进了眼前泛着黄光的虚空之门。
　　银涟看着杜英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眼带笑意却忽然喷出一口血来。望着地上的鲜血，神情哀伤道：“能力越来越弱了啊！小英，我被封印至此不能履行当初的诺言，你此行一路惊险，万事小心啊！一定要早日找到植界之心的碎片，并将之唤醒，植界能否重见天明就看你的了。”
　　说完倚着树干站起，眉心银光一闪，消失在梧桐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