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君心》莫亦桐

2、繁华宫中惟有殇（1）

　　繁华宫中惟有殇（1）
　　与姐姐相聚，我早已顾不得去注意这奢华内殿的布置。她与我聊了很多，聊到我们的儿时，聊到她入宫后的日子，唯独不聊韩英。
　　“怀英夫人如此貌美聪慧，只可惜了韩少将军……”
　　“翩若。”
　　姐姐一口打断了翩若的话，我知，她是不想我徒增伤痛，但她不知，这三年来，我的生活早已让我对韩英的感情也麻木了。所有人都在我面前避免谈论到韩英，但他们也同样不知，即便谈论到，我也依旧可以浅笑自如。
　　“皇后娘娘，那不过是臣妾的命罢了，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我笑意盎然，仿佛谈论的根本就不是自己，而是感叹一个陌生人的经历。
　　姐姐的轻叹，倒让我心中一沉。
　　“哦，对了！皇后娘娘，怀英夫人第一次入宫，您不如她去御花园逛逛吧。”翩若突然提意。
　　姐姐大概也不想继续维持这样的气氛，立即将我拉起来，“是啊，妩儿你初入宫来，姐姐应该要带你逛逛的。”
　　我对那满庭香气直袭人的御花园并不感兴趣，但那是姐姐的好意，我又怎能拒绝？
　　姐姐挽着我还未出凤轩宫，便见一个五六岁大的小男孩横冲直撞地跑过来，一头撞到姐姐的怀中，身后的两三个小宫女跟着跑过来，口中还不时地叫唤，“太子殿下，太子殿下。”
　　“哎呀。”姐姐虽远远就看到太子司辰敕跑来，但还是被撞得退后了几步。翩若立即拉开司辰敕，半蹲着哄他，“太子殿下，皇后娘娘现在肚子里有个小皇子呢，不能再被你这么撞了。”
　　司辰敕嘟起嘴，不以为然，又毫不客气地推开翩若，朝我冲来。
　　这个小家伙虽小，力气却不小，便是我，也被她撞得往后几步。
　　“母后，这个姑姑真漂亮，比翩若姑姑好看多了。”司辰敕像是特别喜欢我，一直拽着我不放，眼睛也朝着我眨个不停。
　　“敕儿，这是你的姨娘。”姐姐被翩若搀扶着，疼爱地抚摸着司辰敕的头，“快叫姨娘。”
　　“姨娘，姨娘，我喜欢姨娘。”司辰敕欢快地叫着。
　　看到如此天真的孩子，况且还是与我有些血亲的，心里不免泛起些怜爱来。我蹲下身，抱了抱司辰敕。
　　“原来这就是敕儿啊，怪不得如此可爱。”
　　敕儿见我也喜欢他，乐不思蜀。
　　我牵着敕儿，跟在姐姐的身后，边与他玩乐，边逛着御花园与姐姐聊话儿。恰时，一个看起来三十几岁，像是有些背份的赤衣公公笑眯眯地走来。
　　“奴才参见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怀英夫人。”
　　“刘公公，有何事？”
　　他便是大轩皇宣瑞帝司辰文轩身边最得宠的公公，刘成。他眼中透着浓浓的精明，显示着他的老练。
　　“皇后娘娘，皇上回宫了。”
　　刘成的声音里满是欣喜，姐姐却显得从容，有的只是淡淡的笑意。
　　“妩儿，你先跟着翩若逛一会吧，本宫要去迎接皇上回宫了。”
　　我点头，姐姐便同那刘成公公一同朝乾轩宫去了。
　　望着姐姐匆匆的背影，心底突然涌起一丝异样。身为国母，她是否像表面那般的风光。
　　还记得曾经，姐姐有个安宁的梦。然而，一入宫，她的梦就变得轰轰烈烈了。
　　小敕儿扯着我的手到处胡逛，看到那粉花儿，新奇地向我介绍，看到那手掌般大的彩色蝴蝶又惊喜地拉着我追。
　　这个小敕儿，弄得我措手不及，连翩若也在一旁捧腹大笑，口中不时地说道，“太子殿下真是顽皮，定是太喜欢怀英夫人了。”
　　我望着小敕儿心情也畅快不少，假若，当初韩英也能给我这么一个孩子，或许我空寂的生活会多一些斑斓了。
　　苦苦一笑，世间又怎会有假若？
　　“啊！”
　　大概是跑得太快了，又或者是我想得太专注，竟没有注意到脚下还有一块石头，一时不堪便摔了一跤。
　　翩若和敕儿立即来瞧我。
　　“怀英夫人，你怎么样？”翩若撩起我的裙子查看伤口，并不是很严重，只是擦伤了一些，翩若用丝帕先替我简单地包扎了一下，“看来不严重，凤轩宫里有伤药，奴婢先扶您回去吧。”
　　“姨娘，你怎么样？”敕儿晃着我的手臂，小小的脸上也挂着担忧。
　　我摸了摸他的小脑袋，像小孩一般地咧开嘴笑，“敕儿，姨娘没事，真乖啊。”
　　“怀英夫人，奴婢先扶您起来吧。”翩若挽着我的手臂，要将我扶起来。然而，就在我的脚一用力的时候，一阵难忍的刺痛传来。我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皱起眉头，感觉到额间也有些汗渗了出来。
　　“怎么了？”翩若问。
　　“翩若，我的脚很痛，像是走不了多久。”我勉强走了几步，照实说着。
　　翩若一时也有些失措，只能将我扶到一块大石头上坐一会，“您先等等，奴婢去叫太医来。”
　　翩若很着急，甚至不等我的回答便跑开了。
　　几只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一副美景，引得敕儿时不时地侧目。玩耍本就是这般大孩子的天性，我推了推敕儿，笑言道，“敕儿，你去玩吧，只是别跑远了找不着你。”
　　司辰敕“扑哧！”一笑，“姨娘，敕儿在宫中长大，宫里的路可比姨娘熟悉哦。”
　　我也随之一笑，“敕儿快去吧，别把姨娘丢了就行。”
　　“嗯。”
　　看着司辰敕小小的身影蹦蹦跳跳地跑去，我的心里越加难受，越加感到孤独。只觉得，这个世间，似乎是将我遗忘的。
　　微风轻轻吹过撩起我额前的几缕青丝，别过头，正巧看见那个立在花丛前的紫衣男子。风度翩翩，手中玩弄着拢起的折扇，那优雅的笑容与记忆中如出一辙。这么多年来，他像没有多大的改变。
　　我迎风一笑，见他大步走来，站在我的跟前，如同我九岁那年与他的第一次见面一样。
　　“妩儿，许久不见，你可还好？”
　　“劳王爷挂心了，我一切都好。”
　　他是司辰文厉，在我九岁时，他十二岁，被先皇封为庆源王，并由我父教导。而在他走的时候，我却连他最后一面也不曾见到。还记得那时，我与姐姐相拥哭了很久。
　　“妩儿，还记得你是一直唤我文厉哥哥的，如今大了，嫁了人，便要与文厉哥哥生分了？”司辰文厉开着玩笑。
　　我吃吃地笑，遇见故人，自是喜悦。可面对着司辰文厉，我却不知要说些什么。
　　他的目光突然转移到了我露在裙外受伤的脚，那袜上还沾染着斑斑血渍。我脸一红，将脚缩了缩，也惊起了那丝刺痛。
　　“咝！”我忍不住倒吸气来，以减轻下痛苦。
　　“你的脚受伤了？”司辰文厉说着竟然蹲下了身来，伸手来抓我的脚。我有些害怕，极力躲避。
　　“文厉哥哥，你干什么？”我轻唤，那声唤有些颤抖。
　　“你的脚肿了，不像只是摔伤，好像是扭到了。”司辰文厉仿佛没有听到我说的话一般，依旧仔细地看着我的脚。
　　绣着小朵桃花的粉色绣花鞋被他小心，轻柔脱下。我又缩了缩，因为那双手正握着我小巧的脚，一股淡淡的暖意从脚上传来，传至我的全身。
　　脸上发烫，这是我第一次在一个男子面前脱下鞋，也是第一次被一个男子这样握着，两人如此亲近。仅管，这人是曾经也如姐姐一般疼爱我的文厉哥哥。
　　“没关系，幸而不是特别严重，我来帮你揉揉就好了……”司辰文厉说着，突然手一重，将我的脚一扭。这样的痛让我措手不及，不由得“啊”地一声痛叫起来。
　　“好了。”司辰文厉一笑，将鞋子替我穿上，然后站起来拉着我，“妩儿，起来走走，看看好了没有？”
　　我摇头，但他却硬将我拉起来。走了几步，每一步似乎都让痛楚一点点地减少。
　　“谢谢文厉哥哥，真的好多了，你真厉害。”
　　“妩儿，永远不必跟我说谢谢。”
　　司辰文厉说话的模样仍如十几岁的时候一样，只是那风流之态更胜从前。我也曾听闻过他这几年的事迹，无非便是游山玩水，亦或是与哪个绝美女子有了一段惊泣世人的情感。
　　而我，并不想成为其中的一人。
　　我们并没有说多少的话，司辰敕便握着一朵我说不出名字的花跑了过来。
　　“姨娘，姨娘，你看，这朵花漂亮吗？”司辰敕的目光自然也没有错过司辰文厉，他晃了晃手中的花，顽皮地吐了吐舌头，“庆源皇叔也在啊。”
　　司辰文厉捏了捏司辰敕的粉嫩的脸，却对我说，“以往不觉得，今日一看，竟发现敕儿倒与你有几分相似。果直是姨侄两个。”
　　“原来庆源王也在，奴婢参见王爷。”
　　我才要回答，却见翩若带了御医快步赶来。她见我脚伤已好，与那太医嘀咕几句，便引着我与司辰敕回了凤轩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