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4、8.故人 ...

  •   与刚刚的大门外的门庭若市比起来,进了御宇轩的院落,又是另一番光景:青石砖鳞次栉比,假山错落有致的林立,四周笼络着比大胤王朝年长更多的古树,铺天盖地都是森然的绿意。
      正堂与偏堂相连的小径间立着块十分罕见的玉玲珑——浑然天成、足足有两人多高的太湖石——通体有33个洞眼,据说若是在石底点上一炷香,烟会从其上的洞口四散而出。而更神奇的是,不同的人从不同的角度看上去,玉玲珑竟会呈现不同的意象。
      而此时,石前石后的氛围也当真天壤之别。
      石前,对于湘西来说,考核也不过是走个形式罢了。终究,世家子弟自幼便被众星拱月于众多饱读诗书的先生之中,资质但凡不差的,吟个诗作个画的自然算不得什么;但即便是天生愚钝或是只知寻花问柳的,御宇轩也还是要卖当家之主一个面子。先在这里镀上层金,出师之后自会有人为他们妥善铺好仕途。
      石后,是经过重重选拔,是五十位出身贫寒的庶民,争夺最终能有机会进入书院的三个名额。毕竟是鲤鱼跃龙门,不伤筋动骨也要退下层皮。众人表情严肃伫立在在偏堂之外,等待所谓的命运的最终决选。

      湘西递上了名帖,没有受到任何盘问,异常顺利地进入了正堂。当然,如果门口的守门下人见到湘西之后能合拢嘴,想来还是要再废些口舌的。
      毕竟,紧随其后的姜靖桓便被堵在了门口。
      “什么叫不接待女客,你们这是寺院还是青楼啊?……再说谁是女客了!!……什么女扮男装!!我告诉你,这个是锦绣阁用上好的染料,上好的布匹裁剪成的上好的锦袍,再配上我这上好的人才……喂喂,死女人你站住!……你眼睛瞎掉了吗!!!刚才进去的那个才是女扮男装!!!”

      屋子中央正襟危坐的,想来便是院长顾哲先了:清癯的身形,满头的银发,灰黑色的简单但做工精致的布衣,很有几分仙风道骨的气度。此时的他正紧锁着双眉,微闭着眼睛不发一言,似是坠入忧国忧民的沉思中。
      陆陆续续走进正堂的准学生们,远远望见先生肃穆的神态,自然也不敢冒然上前搭话。
      湘西找了个角落,便坐下开始研究茶具。心里盘算着若是真在这里呆上两年,怕还是要早早打发未蘅,把自己那明白瓷的青花茶壶与鹧鸪纹的黑瓷茶盏收拾稳妥带来才好。

      “公子,公子……”神游天外的湘西感觉有人轻轻扯了扯自己的衣角。回过神来,发现周围的人都已毕恭毕敬的垂手而立。他这才放下手中的杯盏,不紧不慢的起身,捋顺袖口微漾起的皱痕。抬起头,看向微动了动身形却仍是不发一言作假寐状的顾老先生。
      气氛霎时有些凝滞,便是再玩世不恭的富家子弟,也是早已耳闻顾大夫三岁识字,七岁作诗。大胤五十五年,他便金榜题名,这十五岁的状元成了民间交口相传的传奇。便是更受百姓爱戴的叶太傅,也不曾有过这般平步青云的经历。
      而此时的顾哲先不开口,学生们自然多少有些惴惴的。

      周围静了下来,空气变得异常厚重。忽然,湘西听到了早已失踪了大半天功夫的阿洛的叫声——阿洛是很少叫的,最多只是吃撑了的时候幸福的哼一两声。此时却是异常尖锐又兴奋的吵嚷,尽管也只有湘西一人能听到。
      不经意的循声望去,阿洛正围着厅堂后门处的石柱转圈,仰着脑袋,仿佛迫切的想要表达些什么。
      湘西微有些惊讶,这小狐在身边养了十年,多少也浸润了些自己的脾气。平时见多了各种怪诞的东西,什么时候这样失态过。
      湘西这才又投去了些注意,仔细辨认,竟是勉强看到背光的阴影里依稀有个人影。
      一袭玄色长衫,斜倚着廊柱,恰到好处的完全隐没于黑暗之中。

      【袖口那里,绣着的难不成是只金色的麒麟么……?】

      湘西心下忍不住略有些纳罕,何时见过有人竟敢把大胤王朝的神兽作为服饰上的妆点。难得被激起了点好奇心,便抬头看了看那人的脸。也就只这一瞬,湘西似乎听到一声脆响,心里的某一隅刹那间碎成满地流离。

      黑暗里只看到一双晶紫色的瞳仁,毫无顾忌的朝自己望来。

      这人,他知道他没有见过,但他也知道,他是认得的。

      脑子里是一片五彩斑斓的空白,拼命的辨析也抽取不出一个具体的形状。湘西只知道自己一步一步的走进黑暗,走向黑暗里的这个人。虽然只是短短的一段路,他却仿佛是迈过了万水千山。
      众人的眼里,湘西仍是一副优雅又美好的风度。但跟随湘西多年的未蘅看来,却是从未见过公子这般的失魂落魄。

      湘西站定,有数不清的念头在脑海里横冲直撞,张开嘴,竟发现像是被谁夺去了说话的能力,再发不出一句声音。
      湘西又张了张嘴,拼尽全部的气力,出口的声音嘶哑的不像是自己。

      他看着那双晶紫色的眼睛,问道:“你,好么?”

      晶紫色的眼眸里,一丝惊讶一瞬而逝。
      那人从阴影里踱了出来,迎面站在湘西身前,清瘦的身躯比湘西略高一点点。平凡的五官,晦暗的脸色,是那种擦肩而过时,让人绝不会再想回头去看的路人角色。唯有一双眼睛灼灼的摄人心魄:“你,认识我?”
      故意压低的嗓音,却仍掩饰不住一种撩人的魅惑。
      湘西一动不动的端详眼前的面孔,似乎认真的想从那张毫不出众的脸上辨认出熟悉的痕迹。可终究除了一双眼睛,与自己头脑里浮现的那张面孔上没有半点相像。
      他微微叹了口气,自嘲的笑容里竟带着难以言喻的寂寞——“我认识的,可不是现在这样的你。”
      后面传来非常不约而同的众人倒吸冷气的背景音。眼前这人虽仍是面无表情,眼里却也是盛满了诧异与惊艳。
      未蘅本是打算快走两步到湘西身边,却不自禁的停在了半路。

      【三公子,你能不能笑得不那么要人命……】

      幸而正在这时,堂外沸反盈天的一阵喧哗……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