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情歌》任海上

16、婚姻的故事

　　按照本朝的规矩，皇帝陛下您大婚的时候手里要抱着这金砖。我虽然不爱听大太监刚太阴阳怪气地说这话，但手里却仍然不得不抱着那块大金砖。小太监盖尔齐正半跪着服侍我更衣，我狠狠地踹了他一脚，他被踹得四脚朝天，疼得龇牙咧嘴。

　　今天是我大婚的日子，皇后大我三岁，据刚太说是个知书答礼的美人。可我一点儿不满意，她比我大而且个头也比我高，盖尔齐瞧见过她一次，据他说皮肤倒是很白，但脖子却长得像鹅。看看，身为皇帝，我娶的第一个女人竟然是一只鹅。

　　娶亲让我不爽，另外叫我气闷不已的是出逃未遂。刚太告诉我，本朝逃出宫去的皇帝一共有四位，第一位出门没多久就染上了瘟疫，抬回来的时候已经不行了。第二位出去没多久就被抓了回来，退位当了太上皇。第三位逃得最远，离国都整整七十里，然后他走了七十里又回了宫，第二天自己剃了头出了家。第四位也就是我的曾曾曾祖父，他不仅成功地逃出了宫，而且还当上了铁匠。

　　我虽然不想出家或者当铁匠，但却很向往宫外的生活。刚太对我说，娶了亲就是成了人，要执掌天下，不能动不动就想翻墙出宫。对此我不以为然，天下都是我的，还分什么宫里宫外。不过盖尔奇告诉我，掌权以后我就可以四处走动，不必事事向太后汇报，也不用顾忌刚太，所以出宫根本就是小菜一碟。

　　基于这层考虑，我很有涵养地容忍了冗长而无聊的大婚过程。但是皇后盖着盖头的时候看上去更高了。真叫人厌倦。看着她的时候我想，如果把手里的金砖垫在脚底下，那我的鼻子大概刚好可以碰到她的下巴。太傅对我说，好的开始是成功的一半，我娶了个从没见过的、像鹅一样的女人，算不算是个够坏的开头？这是不是意味着，在女人的问题上，我从16岁起就已经失败了一半？

　　撇开女人的事情不谈，我仍然很想出宫，造成我如此执着于出宫这件事情的原因之一是，我想做个昏君，而且昏就要昏得昏天黑地，一直昏到全天下去。我试图相信，等我大婚掌权以后，我就可以朝着荒淫无度的方向昂首梃胸地迈进了。

　　就像我之前听说的，皇后果然是个肤白脖长的女人，不同于我听说的是，她完全称不上是个美人。在我打算爬上婚床的时候，皇后先是嫌我脚臭，然后嫌我个儿矮，进而，她还用尖锐的细嗓门指责我瘦、那东西小。

　　我很想一掌掴昏皇后，然后翻墙出宫，但我忍住了。因为那个时候我忽然明白，和尚和铁匠也会遇到不如意的事情，但是他们都没有办法像皇帝一样叫自己的女人慢慢老死在冷宫里。据说婚姻可以让一个男人成长，我想这话的确是很有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