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定要比我幸福》估*

26、第二十六章

　　从餐厅出来，倪珊一个人在大街上走着。

　　真是羡小喜和洪浩尧啊，他们之间的爱情，可以真的如同水晶一般，干净透明，没有伪装，没有秘密。在他们之间，只有坦白和真诚。他们喜欢的，是具有真实一面的对方。

　　街边商店大大的玻璃橱窗里，印出倪珊的发呆影子。头发有点长了，不再是以前那样假小子的短发了。眼角间，嘴角间，不再是当初的无忧。

　　橱窗玻璃上，还有其他来来往往的人们的影子。成双成对的最是美丽了。

　　突然，倪珊透过玻璃，看到一个老人颤巍巍地从的士里出来，站稳，关上门，钱包从外套里掉出来却没有发现，应该是刚付完钱，钱包没有放好吧。

　　倪珊转身，小跑上去，捡了钱包，追上刚走不远的老人。

　　“老爷爷，你的钱包。”倪珊喊住老人，把钱包递在他面前。

　　老人愣了一下，第一个反应是伸手进口袋，没有找到钱包，然后接过倪珊手中的钱包，很紧张地打开，看了一眼，然后长嘘一口气，一副特别珍惜的宝贝失而复得的模样。

　　可能是他钱包里装了很多现金吧？或者有身份证，银行卡？

　　“谢谢你，小姑娘。看来我真的老了，差点把这么重要的东西丢了。”老人感激地对倪珊说。

　　他看到倪珊的脸，却愣了一下。

　　“小姑娘，你有点眼熟，我们在哪里见过吗？”

　　倪珊笑道：“没有，我爸说我长着一张大众脸，让人有熟悉感。”

　　“这样啊。”老人陷入深思，似乎在脑海里寻找这张脸的影子。

　　“老爷爷，你钱包里的东西应该没少吧？没有其他人接触过这个钱包了。”倪珊问。

　　“没有，东西都在。”老人回过神来，打开钱包，递到倪珊面前，“其实，这个钱包里，最珍贵的是这张照片，其他的都不重要。”

　　倪珊凑过去，看到钱包里面一张发黄的黑白照片，上面是一个漂亮的女人，头发微卷，高高盘起。身上没有贵重的饰物，却显得那般高雅，以及一种浑然天成与生俱来的优雅。她的眼睛并没有望向镜头，而是向右方看，嘴角带着浅浅的微笑。

　　有一瞬间，倪珊仿佛感觉所有的阳光都聚集到这张照片上，抑或，从这张照片中，射出了阳光。

　　莫名的，倪珊感觉到了一种奇怪的温暖，有一种想哭的冲动。

　　“她……真漂亮，是你的太太吗？”倪珊问。

　　老人摇摇头。

　　“那她是你很重要的人？”

　　老人缓缓地点头，又缓缓地摇头，少许，他又点了点头。似乎，他的内心在进行着某一种斗争。或者，是回忆在进行着某种评判。

　　“你……很喜欢她？”

　　老人疑惑地看了一眼倪珊。

　　倪珊尴尬地说：“不好意思，老爷爷，是我多问了。”对于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本不该问那么多问题，而且，还涉及到了隐私。

　　倪珊本来就不是一个好奇的人，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好奇心特别重，总是想知道关于这个漂亮女人的事情。

　　老人笑了笑，摇摇头，又看向远方：“我知道这么说对不起去世多年的妻子，但是，我还是想说，她是我这辈子最爱的人，但同时，她也是我这辈子最恨的人。”

　　爱了一辈子，也恨了一辈子的人？该是有多么复杂的感情，才会用这一句话来概括对一个人的情感？

　　一天，上班。

　　倪珊奉命拿一份文件给总经理。

　　到了总经理办公室，她看到叶非凡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翘着二郎腿，喝着咖啡。

　　“总经理不在吗？”倪珊环视了办公室一周。

　　“嗯……”叶非凡应道。

　　“哦，这份文件要给总经理，放在他桌子上，等会儿他回来告诉他一声。”倪珊说着，放下文件，转身要往外走。

　　“喂，你就不好奇，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叶非凡问。

　　“为什么好奇？你在不在这里跟我有什么关系？”倪珊说着，继续往外走。

　　“看到我在这里，你就没有把我跟总经理联系上？比如，我就是总经理？”叶非凡笑道。

　　“你？总经理？”倪珊回过头，“你这个人不但自恋，而且还有妄想症，我还有很多事要做，先走了。”

　　倪珊转过身，往外走，手碰到门的把手。

　　“为什么我就不能是总经理？”叶非凡不依不饶。

　　倪珊不耐烦地转过身，“好吧，你是总经理。如果你是总经理的话，唯一会的就是投胎，含着金钥匙出生。但是，以你现在的人品，估计下辈子会投猪胎，好吃懒做，无所事事。”

　　说着，忽视背后那个变青的脸，径直往外走，却跟一个人撞了个满怀。

　　“啊！不好意思！”双方都赶紧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跟倪珊撞在一起的是总经理的秘书何米柔，倪珊是认识的，前任总经理秘书也是她。

　　“何秘书，我是来找总经理的，有份文件要给他，他正好不在，我把文件放在他桌子上了，麻烦你帮我转告他。”倪珊对何米柔说。

　　何米柔不解地看着倪珊，总经理不是正坐在沙发上吗？那么大的人，倪小姐怎么会看不到？

　　“倪小姐，你是开玩笑的吧，总经理不是在那里吗？”何米柔说着，指着叶非凡的方向。

　　“什么？！他真的是总经理？！”倪珊惊讶地看着他。

　　“不用那么惊讶，我只是会投胎而已。”叶非凡玩味地说。

　　“报告总经理！我文件已经放在你的桌子上了！我还有工作，先走了！”倪珊一口气说完，没等叶非凡回答，赶紧一溜烟地跑掉了。

　　傻瓜才不跑，在这里肯定会被他挖苦，甚至还会公报私仇！惨了，都怪自己不识真神，竟然不知道他就是总经理，这下完蛋了，以后的日子难过了。

　　要不，再去找找别的工作，要是哪天无缘无故被他炒鱿鱼了，还可以有个着落，倪珊心里盘算着。

　　接下来的日子，果然被倪珊猜中了，叶非凡处处跟倪珊作对，明着暗着，总是把最苦最累的活安排给她。

　　比如，千里迢迢的被叶非凡叫去买整个办公室的饮料；比如，叫倪珊一个人把仓库里一箱一箱的货物装上货车；比如一个人打扫整层办公室……还有很多活本来都是几个强壮的男员工做的，现在，都是倪珊一个人在做……

　　哎……流年不利啊，遇到个瘟神，没想到，还是个真神……每每被叶非凡吩咐去做那些无聊而又粗重的活时，倪珊都不禁这样感叹着。

　　难道他以为这样的折磨就可以把她踢走？

　　呵呵，倪珊冷笑着，你也太天真了吧，也不打听一下，当年本人可是响当当、硬邦邦的“阿珊哥”，这点折磨算得了什么？估计等你折磨得烦了，我还活得生龙活虎！

　　后来，叶非凡干脆把倪珊调到他身边当秘书。而原来的总经理秘书，何米柔，则高升为董事长秘书。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不可能天天都开心的，就像是今天，倪珊的心情可以说低落到了谷底。因为，一年前的今天，她收到了陈熙俊要结婚的短信，而且，从这一天起，她再也没有跟他联系了。

　　虽然，他的号码，她依然可以倒背如流，甚至在梦里，她经常轻轻喊出那一串长长的国际号码。

　　不知道他现在过得好吗？或许已经是一个孩子的父亲了吧？

　　不知道他是否还记得她？一定会的，记忆一定是一辈子的东西。

　　不知道他是否偶尔会想起她？或许在整理毕业相册的时候，在翻到她的一页，他会说，她是我的高中同桌之一，然后，翻过，继续介绍后面的人，这个是我高中前桌，这个是我高中后桌……

　　她早就像历史一样，被匆匆翻过了吧？而对她的描述，也只是一笔带过，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完全埋没在人群中。

　　突然想起前不久在路上遇到的那个老人，在他形容他对照片中那个美人的情感时，用了“爱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来形容。

　　而她对陈熙俊的感情呢？如果用一句话来形容的话，会是什么呢？

　　一辈子很长，她对他的爱，不知道能不能封存那么久。

　　恨呢？内心深处，肯定有恨他的。恨他的无情，恨他的决绝。

　　但是，或者，更恨自己的自作多情，他不是说过吗，在他心中，他跟她之间，只是普通的同学关系而已。

　　她的“自作多情”真是可恶啊，竟然影响了她这么久。直到今日，她依然不能释怀。

　　或许，她是不能确定她这漫长的一辈子，能不能延续对他的爱或者恨，可是，她能确定的是，她的记忆里，她的思念里，必然有一个叫做陈熙俊的人的名字。可悲，一生相思为一人。

　　真傻啊，可是，世界上就是有几个像她这样的傻瓜，一直在记忆里不愿意出来，一直在等待没有结果的等待。

　　等待？倪珊吓了一跳，她在等待什么？等他回头？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她永远不会是第三者，而他的身边，也永远不会有第三者出现的，她还是有些了解他的。

　　或许，某一种概率很小的或许，在几十年以后，白发苍苍的他独身一人回来，他们在街角的某个地方偶遇，他还记得她。这个，她可以等待吧？没有负罪感的等待。

　　一整天，倪珊都在整理公司客户的资料，她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必须在今天之内输入电脑中存档，否则不准下班。

　　这些工作没有多大意义，也不是什么紧急的事情，需在一天之内完成。但是，这是总经理的命令。

　　这段日子下来，比这样更无理的命令多了去了。

　　晚上，空荡荡的大楼里只剩下顶楼总经理的办公室的灯还亮着，总经理大人早就下班回去了，开灯的人，自然是总经理的秘书，倪珊。

　　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渐渐变少，而倪珊的眼皮也渐渐变重。

　　不知何时，倪珊早已趴在桌上睡着了。

　　梦里，是满头银发的陈熙俊，以及她自己，坐在公园的长椅上，两个人静静坐着，看着夕阳西下。深橘色而又柔和的阳光，真美啊。

　　美得很童话，很幸福，以至于睡着的倪珊都在梦里笑了，低声喃喃着：“陈熙俊……”

　　陈熙俊？有点耳熟的名字？对了，那次在沙滩上，她抱着他，就是喊这个名字。

　　叶非凡回办公室的时候，正好听到倪珊在梦中喊着陈熙俊的名字。

　　难道她真的是认错人了？那个叫做陈熙俊的人真的长得跟他很像？当初他以为那只是吸引他注意的手段。

　　陈熙俊到底是谁呢？她男朋友？不大像。如果是她男朋友的话，为什么这段时间都没有看到他出现过？

　　那肯定是她的前男友了。可是，在梦中，她依然能够喊出他的名字，说明她依然深爱着他吧，不可能是她先提出分手的，难道被抛弃的是她？

　　叶非凡轻轻靠着门，各种复杂的思绪涌上来。

　　为失恋的她而心疼，为梦中依然喊着前男友的名字的她而心痛，为她脸上幸福的笑而嫉妒。

　　等下，嫉妒？他在嫉妒？因为听到“陈熙俊”这个名字而嫉妒？

　　恍惚间，叶非凡有种期待，希望从她口中听到的是“叶非凡”这三个字。

　　这个念头一起，叶非凡着实吓了一跳，他怎么可能生出这样奇怪的念头？怎么肯能对这个女人有这样奇怪的想法？

　　下一秒，叶非凡飞也似的逃离了自己的办公室，仿佛，他看到门上写着“此处有猛兽出没”的牌子。或许，在他心中，对一个女子动真心，比猛兽还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