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探宝（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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妖物！我登时如醍醐灌顶。
虽看着旭儿的言谈举止有些怪异，可因修为不够，未曾察觉妖气。九祗道行高深，自是比我敏锐得多，大约顾虑着此妖棘手，又怕牵连镇中凡人，方才没放手开打。
那妖物原本翩翩地站在我面前，眼见旭儿真身前来，身形一扭，蓬地化回了原型。暗绿的藤蔓遮天蔽日，百来根柔枝纠结一处，舞动不止。我仔细看了两眼，倒叫它满口的丹虫恶心了够呛——这树妖内丹被噬，难怪对天罡银起了贪念。
“上仙，小妖这条贱命全在此一搏！跟了你们这么些天，骗不到手，也只好得罪了！”
九祗冷冷眯起眼道：“有几分胆色。”修长的手指一挥，一道紧缚咒符疾电般朝树妖飞去。那树妖拼力挺起身挡下，张开血盆大口，竟将符纸吞吃入腹。我惊道：“仙君！”捏了个法诀待要冲上，眼前一花，一道银紫色的身形闪过，掌心捧着炽烈的焚天火，直冲着树妖头顶贯下。
旭儿？
我呆了呆，耳畔旋即充溢树妖的惨叫。定睛一看，那妖物已轰然倒地。萧索冷清的街边，好一阵烟尘乱舞。
一根枝杈延伸到脚边，焦黑扭曲，还在微微痉.挛。我心有余悸地瞥了两眼，再一抬头，竟瞅见那白衣墨发的上神制住了旭儿施法的手。
只听我儿怒道：“上君这是作甚？”九祗面不改色，却也不撒手：“这妖物活了几千年，远非低等法术可焚毁。你那劈头一烧倒是来得痛快，这镇子怕也差不多毁了。”旭儿咬牙道：“如此蠢物，还敢变作本殿的模样四处招摇……请上君让开，我要给它个教训。”九祗施施然道：“你杀了它，免不得要牵连凡人。滥杀无辜这罪名本君担不起，你也一样。”
怎地三言两语就要吵起来了？
我走上前想要安抚两句，忽见九祗背后的树妖动了一动，爪牙俱开，凌空飞起。
我给吓出一身冷汗，袖中的镇魂丝先于反应，铺天盖地从掌中飞出，盘结在半空，如一张红色巨网。
那树妖被交错的灵线缠了身体，挣扎数下，又一次恹恹倒回地面上。
九祗清君回头瞥得一眼，凉薄的眉目间无甚波动。倒是我惊魂未定，一面收紧了丝线，一面呼出口气地道：“这还没死绝呢，您二位悠着点儿罢。”
旭儿还是不大服气，背过身去不再言语。树妖嘛，免不了还要气息奄奄地滚动一番。只见它吐出几口黑血，念念有词道：“天罡……天罡银……”
我奇道：“看来这妖物对天罡银很是挂心。”
九祗默默蹲下身，眼盯着地上几条僵死的丹虫：“佛门七宝能直接做内丹用，它想抢夺，也在情理之中。”顿下片刻，眸光转向一旁的树妖：“是谁把丹虫放到你体内？”
树妖的牙齿格格打战，道了句：“大计……妖、妖皇殿下的大计……”话音未落，便即昏迷不醒。
此时旭日初升，街上已陆陆续续有了些人影。凡人看不到树妖的实态，一个个怡然自得地从它身上踩过，好不威风。
我对九祗道：“反正它也活不多久，就扔这儿罢。”九祗沉了沉眼眸，亦若有所思地起身。
我们三人走出一段，忽听九祗自语：“不。还是得把它敛入玄真镜中。”一句话说毕，急急掉头，原路赶回。
旭儿在原地没动，挑了挑眉道：“内丹都没了，敛之何用？”我也有点儿愣怔。思及九祗从不对无用之物费心，停了片刻，不放心地跟了去。
几乎是赶着树妖咽气儿的同时，我小跑到九祗身边，气喘吁吁。
“仙君，您就不能走慢点儿……”
他直直盯着那妖物躯壳，伸指“嘘”了一声。
我当下住口。
一抹碧绿的灵魄升腾到半空，恋恋不舍地绕着尸身游走，过得半晌，竟无声无息地潜入地底。我从未见过妖物死后还有此奇景，一时间瞠目结舌。九祗将玄真镜收入怀中，叹了口气，闭上眼道：“果然。”
我小心地拽住他的袖口，凑上前问：“怎么？”
他瞥我一下，眼神十分复杂：“确是妖皇不错。他绑了同类的灵魄，又给它们种上丹虫……待它们死后，内丹之力便可全部收归己用。”
我吓了一跳，屏住了呼吸：“这法子忒地阴毒，妖界也由得他胡来？”九祗淡淡道：“妖界生灵随心所欲惯了，向来不以道义律己。”
我想了想又道：“可是同为妖物，灵魄也长不了他甚么修为。方才的灵魄顺着地气走了，若要至妖界，好歹会有个传送阵的痕迹罢。”
九祗面容肃敛，摇了摇头：“怕是这回，并不是妖皇本身要用。”他拉过我，缓步朝回走着，慢慢叙道：“依本君看来，被妖皇种丹虫的不止它一只。妖皇想借一股强大的煞气，将凶兽结界冲破。故而灵魄应是顺地气去了虚空之境……”
我些微一怔，不禁想到鸩血祭封印一说。
九祗似也在思索此事，俊秀的眉眼间尽是凝重——
“上回将云荒六鼎的结界修复了一番，不想没能让他死心，反找了这么个有悖天道的法子……”
是了，煞气这东西至阴至邪，除了妖力居于最顶的妖皇后人，世间再无人可控。
只是吸噬同类灵魄之法，太过不择手段，便是妖类，也未尝做得出手。
我从未见过当年落跑的妖皇后人，妖皇本尊倒是有幸窥得一眼。如传言一般，他有六首四臂十二足。六首代的是六道——人、鬼、仙、妖、修罗、牲畜，每一道便是一面，全长于他一人的颈项上。不过他也只在妖力最鼎盛时显现出这般形态，平日里便是个普通男子的形容。他的后人承其血脉，想必也能变出个三头六臂的骇人样来……这等怪物，岂是本仙姑能与之对抗的？
唉，说到底，都是我命格太烂。
死一次也就罢了，再活回一遍，竟成了个逆天之物……不过话说回来，若丹朱不逆天，我也早该步入轮回、前尘尽忘了罢。
我心中一时间五味杂陈，慌忙低下头去，哈哈干笑了两声。
“若真要拿小仙血祭，怕也怪不得别人……”
九祗清君扬起狭长的黑眸，清冷冷瞥我一眼：“有我在，你休想为封印流一滴血。”
这话听着有趣，又不是本仙姑自个儿想寻死。
我仰脸对他微微笑道：“仙君愿为小仙的生死煞费苦心。我已不胜感激。”
他眼眸沉了一沉，一言不发地回过头去。不多时，手掌伸来，包住了我身侧的指尖。
我在往来行人之中，已隐隐看见了旭儿的身影。被他明目张胆这么一牵，登时吓得大力甩脱。
但听他一字一句地说道：“这一次，本君定会护你周全。”
风回流光转，河堤岸边，繁花似锦。
也不顾街两边俱是人潮，他又一次把我拽了过去。而后飞快地弯腰低头，在我唇上重重落下一吻——
我如遭雷击，一下子有点儿找不着北。待想到还在大街上，已然来不及了。
虽将他用力推开，身畔还是三三两两围了些闲人。
“光天化日之下……您……”
他若无其事地直起身，略略扫过一眼，便把那群人慑得散去。我知他天生不在乎旁人，当下也不欲多计较。只是一颗心在胸膛里跳得厉害，不全然是惊吓，也不全然是害羞。噎了口气不上不下的，委实难受。
又走前两步，便见那银紫衫子的少年站在树荫之下。长身玉立的身姿，还有辆马车静静停于其后。
我走到他身边，他冲我意味深长地一笑。
“我说怎地跑那么快。把我支开了，好方便你们……？”小混账修眉微扬，伸出舌尖，在唇畔舔了一舔。
本仙姑一张老脸没能挂住，终是红了个通透。
尴尬半晌，我拿出了训诫的口吻：“谁教你这些不三不四的——”话至一半，才想起旭儿贵为太子，且已然成亲，唯有斥了句：“品德不端的言语，太子还是少说为妙。”
不想那小混账竟抚掌大笑：“承蒙仙姑青眼，我一定谨记在心。”说毕故意睁大眼睛“咦？”了声道：“仙姑明明和我差不多大，怎比我母后还管得多些？”瞧瞧，又开始胡言乱语。真不知他这油嘴滑舌的性子，是被谁惯出来的？
九祗一直在我后头不紧不慢地走着，此时方才跟到眼前。看清了面前式样工丽的马车，神情一柔，问向身边的旭儿：“是你带的符咒？”
旭儿还在为树妖之事闹着别扭，闻言只淡淡颔首，并不作答。
“仙姑，来，我给你瞧瞧里边。”少年转脸向我，眉开眼笑：“这是我父君亲笔画的灵驾，脚程极快，不出五日便能到京城。”
我余光一扫，那白衣上神的面色复又冷下，双眸微虚。
“先都上车罢，时候不早了。”我忙打个圆场，心底却十分汗颜。
旭儿当真是九祗的亲生骨肉？怎地一来一去间，倒似两个上辈子修来的冤家？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探宝（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