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妖风（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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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闻此言，本仙姑登时想到赶去修复结界的九祗清君。
因一向认定他法力超凡，倒没认真想过安危一事。如今见那妖物嚣张至此，我心尖微颤，竟隐有担忧自心头泛起。
六神无主间，温陵君的声音缓缓在耳畔响起：“天妃所求之物，本君已拱手奉还。你无须在青殇城逗留。”
我茫然地冲他点一个头，转身走了好几步，才想到再回首冲他行礼。
“帝君的这份人情，丹朱来日再报。”
他不甚在意地浅笑：“去罢。”眼底映一泓月色，端得是明净无波。
我将遮面丹青扯下，变回原身，又冲他一礼：“多谢您这几日替小仙隐瞒。”
他仿似已把万事看淡，摆了摆手笑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要再生枝节就好。”
那一副参透天命的模样，与我落入凡尘的时候何其相似。
我刚来得及微微一惊，他潋滟的目光挪开，竟是转身走了。
这些天已发生太多纠结之事，再待久些，怕会更加陷入迷惘。我不想再动摇下去，捏个驾云术飞走，竭力驱除脑中混乱的思绪。
……罢了，我晏青漪又不曾欠他甚么。就算替这小丹鸾还他个人情，也绝不至于将上辈子的誓言一并忘却！
三重天上飞了好一阵子，本仙姑总算平定了心神。定睛往下一瞧，已不见青殇踪迹。
回过头来惦记那云荒六鼎的妖风，一路倒也飞得顺畅。忽地有祥云扑面而来，手掌中央暖风流转。再向前数里，星河的柔光亦渐渐远去，望不到边际的绯色，刹那之间盈了满眼。
想是快要到了。
我因看不清脚底一片茫茫，堪堪将身子落低几分。一股妖气弥散在鼻端，使劲嗅过，果真比东海处浓郁不少。
待落至一重天内，已隐约可闻闷雷滚滚。我心道一句不妙，唤个金钟罩护住周身，这才放心低头去看——
云荒六鼎的结界内乌云密布，雷雨交加，晕紫的天幕不时被数道闪电狠狠撕裂。尽管雨势倾盆，却浇不灭一丛丛燃烧的异火。本仙姑脚尖刚刚着地，一声惊雷炸开巨响，似要将我这闯入者挫骨扬灰。
本仙姑吓得瞠目结舌，这这这……妖风竟如此放肆！当真是要造反了么？
千万年前仙妖初次交锋，天帝斩妖皇六首以祭众神。妖界少主侥幸逃脱，代替其父登上妖皇之位，却因妖界元气大伤，一直成不了甚么气候。
彼时，妖界引以为豪的上古四凶兽俱被仙界封印。因云荒地处虚空幻境，饕餮、梼杌、穷奇、浑沌皆镇压于此。如有一日结界不慎坍塌，四大凶兽亦会困于时空漩涡里，不至于立刻为害人间。封印凶兽的六个宝鼎，便被称作云荒六鼎。
当年铸造六鼎、完成结界的上神，乃是九祗清君亡故的师尊。结界一旦出了岔子，做弟子的自该赶来修复。
可眼下这状况甚是凶险，便是九祗有通天的本事，一时间怕也还原不来。
我胸口猛然揪紧，愈发替他担忧。也顾不得迎头砸下的雨点，深一脚浅一脚地朝里奔去。
“仙……”张口便来，貌似错了……
“夫……”啊，这个也不对……
“咳嗯。”我清了清嗓子，气沉丹田：“小九儿——”
天地间白茫茫的全是雨水，本仙姑被淋得浑身透湿，一面往前走，一面深情呼唤。
“小九儿，你若在此处，就应我一声——”
可怜我既不知结界尽头，也摸索不到阵眼在哪，就这么漫无目的地东走西转，一路上找得甚是绝望。
愈往里走，天色愈暗，苍穹黑压压地倾斜下来，被闪电劈裂的豁口深不见底，仿佛已化身为土地下蛰伏的凶兽，迫不及待地翕开利牙，想将所有生灵吞吃入腹。我因修为不够，心中也没底气，正犹豫着要不要再往前走，瓢泼的雨势却渐渐收刹。
本仙姑便停步不走。
不过多时，连乌云也一并褪去，十里霞光正好，被掩埋的一方暮色方才露出了本来的面貌。
好似做了场梦，我呆呆甩了甩脑袋，水滴四溅。
身后有人冷然道：“你来做什么？难道不知此处凶险？”我一回头，可不正是那眉眼凉薄的天君，波澜不惊的神情，语气却明显不善。
本仙姑特意赶来找他，落地就被淋成只落汤鸡，他倒好，一袭白衣纤尘不染，浑身上下不见一点儿水渍……也不知是用甚么法子避的雨。
短短几日不见，上神用眼刀杀人的绝技更精湛了。便站在离我五步开外，仍能感到数把寒冰利刃一瞬钉进了骨头里。想他数日耗费大量元神，心下着恼情有可原。我便低头上前，好声好气地解释道：“这妖气来得太不寻常，我是担心你一个人……”
话没说完，竟被那厮淡淡打断：“你以为你这点修为，又能派上甚么用场？”
我一愣道：“好歹……能及早有个照应罢。”
他漠然一笑：“是谁照应谁？”
我登时气不打一处来。
听听，这一连串说的还叫人话么？本仙姑一片好心，倒被这混账当成了驴肝肺……下回再多管闲事，我便自己掌嘴！
只是现下还不到同他置气的时候。
云荒此番的动荡不容小觑，不问出个所以然来，我决计无法安心。咬牙往前走了两步，我刻意扭开眼不去看他：“结界究竟修复好了没有？”
他似十分疲累，轻轻调整着吐息，半晌无言。
我锁眉又问一遍，才听他气若游丝地答了一句：“……暂且无事。”那声音虚得厉害，我吓了一跳转回目光。
无数绮丽的流光在眼前飞舞，最终停落在他颤抖的双唇上。绝秀的面容映于光影之间，较平日苍白不少。我刚愣得一愣，便看到他额角长出一朵淡红的图腾，犹如藤蔓，一路延伸至眼角。
那个图案甚是古怪，我似在何处见过，又似从来没有——
“你……你的脸……”
我掩唇惊呼，九祗清君却仿佛不曾听到。
玉立的身形摇晃几下，竟直直朝本仙姑栽了过来。
我脑中“嗡”的一声，慌忙伸手接住。鼻端旋即充满他身上凉生生的淡香。
“呃，小九儿？”
我试探地摇了摇九祗。
上神软绵绵地歪在我肩头，死尸般动也不动。
脸上掉下一滴雨珠，堪堪打湿了他鸦羽似的眼睫，有绵长吐息吹于肌肤之上，令我甚感麻痒。过得片刻，竟生生在颈窝里氤氲成一层薄而暖的水意。
本仙姑被他尖尖的下颏抵住，一时间肩膀生疼。
这还不算最要命的。颈前肌肤不出寸许，他削薄的双唇近在咫尺。
我僵在原地不敢稍动。那两片柔软若有若无地擦过颈间……至于感受到的轮廓，却是不提也罢。
就在不久前，他才自愿给我吃了次豆腐。那陡然间覆过来的唇形，我大约这辈子都忘不干净。结果这才过了几天？这厮又开始投怀送抱了……想他在天上界万把年没人敢碰，今朝却一连两次被我占尽了便宜，他若保持着清醒，当真是情何以堪。
世道毕竟公平，豆腐不能白吃，美人不能白摸。
我一介幼仙初初长成，既不会召唤灵兽，又不会载人乘云……要将怀中上神平安送回沧澜山，唯有拖着他徒步走至海边，方能以船代步。
唉，天生劳碌命。
垂眸斜一眼肩头处，那混账上神瘫软在我身上，睡得十分安稳。
我不禁怅然抬眼。
好像自打九祗回宫，本仙姑的日子就过得很是忧愁。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妖风（2）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