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绢笑笑

46、决裂

　　王劲似乎没有听到沐菲的话，而是迅速地把手伸进了沐菲的风衣右边口袋，从里面掏出来一个东西。
　　沐菲望着王劲摊开的手掌中那枚小小的戒指，又羞又气，小脸也涨得通红。羞的是被他发现自己还戴着两人一起买的那对情侣钻戒，气的是他居然连这都能发现还这么快地从自己口袋里掏出了罪证，这下她百口莫辩。
　　以王劲绝佳的视力和观察力，早在刚刚自己出现时，沐菲下意识地把手伸进口袋就注意到了。他蹲下来，不单单是为了方便和她交流，更重要的，是看清了沐菲中指上戒指的痕迹。戒指是才被摘下来的，以至于她匆忙之中手指上还有些红痕。
　　“你也想我的，是不是？你看，你还戴着它？”
　　“我，我……”
　　被说中了心事的沐菲语无伦次起来，慌乱起来的脸蛋红扑扑的，王劲不再犹豫，对着朝思暮想的红唇吻了上去。
　　还是一样的香甜，一样的柔软，王劲不由沉浸其中，正要把舌头伸进她的小嘴中，却被她狠狠一咬，又用力推开。
　　“小菲，你……”
　　王劲还没顾上生气，只见沐菲跑到旁边的垃圾桶旁，干呕了起来。
　　她对自己竟然已经如此反感了吗？
　　不对！
　　“小菲，你是不是怀孕了？你有了我们的孩子是不是？”
　　“我没有！你不要乱说！”
　　昨天迟家父女的话还在耳边，现在她又这么激烈地反驳，王劲便什么都明白了。
　　“你还想瞒着我？我昨天就碰到了那对父女，他们说了什么我听的清清楚楚！”
　　沐菲心里一惊，她现在并不想让王劲知道孩子的事，谁想他已经猜到了，当即大声说道，“孩子不是你的，跟你没关系！”
　　“你说什么？”
　　“你放开我，你弄疼我了！”沐菲使劲想摆脱他箍着自己手腕的大手，却始终没能成功。
　　“你再说一遍！孩子是谁的？”
　　“你不是什么都知道吗？你也看到了，我现在跟俊谦在一起，他的女儿叫我妈咪，你说这孩子是谁的？”
　　俊谦？叫的还挺亲密！“你就这么恨我，刚一离开我就跟了别人？”
　　“不，我不恨你，没有爱哪来的恨？你走吧，我不想再看到你。”
　　她冷漠的话语和表情让他心痛难当，却还是怀着最后一丝希望，“我再最后问你一次，孩子是不是我的？看着我的眼睛，回答我！”
　　他的眼里满是希望，无奈，祈求和眷恋，沐菲张了张嘴，原本想好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不知是心虚还是心软，最后竟变成了“孩子是我一个人的，跟谁都没关系！”
　　这不是等于变相承认了孩子就是自己的吗？漫天遍地的狂喜包围了王劲，早忘了先前埋怨她瞒着自己，不顾她的挣扎，紧紧将沐菲搂入怀中，在她耳边低语，“宝贝，你走之前不是说要想想吗？这么久了还没想好吗？”

　　是啊，她一直在想，却一直都没有想好。
　　她不想一直住在迟家当Sunny的假妈咪，不想总是一个人漂泊在外无法为父母尽孝，不想失去腹中尚未成形的孩子，不想孩子一出生就没有亲生父亲在旁。
　　可她更不想，王劲一辈子都活在对薛雅茹的愧疚中，而他们的感情永远笼罩在薛雅茹的阴影下。更何况，现在来看，并不是阴影，而是实打实的威胁。那晚的电话成了沐菲心头的一根刺，每每想起，都将她刺的生疼。
　　“王劲，你走吧！”
　　又是这句！王劲都要气死了。我再爱你宠你，难道你真的以为我会让我的女人怀着我的孩子嫁给别人吗？
　　正要再开口的王劲感觉自己被一股力量推了一下，沐菲已经瞬间从自己怀着离去。

　　“Hey，what are you doing？Be away from my mom，you bad guy！”（喂，你在干嘛？离我妈咪远点儿，你这个坏家伙！）
　　小Sunny注意到这个怪叔叔很久了，为什么他看起来很生气的样子，老抱着妈咪不放，刚刚还亲妈咪？爸爸也真是的，自己不管，还拉着不让自己过来。再不过来妈咪都要被怪叔叔抢走了！
　　王劲被突然冒出来的小家伙弄得哭笑不得，虽是不满意她叫沐菲妈咪，可这么个人见人爱的小萝莉他也不忍心责怪，只得好言好语地哄，“小朋友，叔叔不是坏人。”
　　Sunny虽然也会说中文，但是环境所致，英文说得要更流利些，每次一生气也都是说英语。沐菲一听就知道她一定是都看到了，看了眼正在不远处一脸无奈的迟俊谦，她冲他理解地笑笑，蹲下来劝解Sunny。
　　“Sunny乖，叔叔不是坏人，叔叔是妈咪的朋友。”
　　她温柔认真的模样，是他从没见过的。平日里她伏案写作，或是巧笑嫣然，那模样自是令他心动的。可此时此刻，却更甚以往。她浑身上下，都闪耀着母性的光辉，更让他别不过眼。对别人家的孩子都是如此，自己的孩子就更不用说了吧？
　　可是，什么叫她的朋友？他明明是她的男朋友，是她肚子里孩子的爹好不好！这个小东西，总有办法把自己气的跳脚。
　　“But he kissed you just now！”（可是他刚刚吻了你！）
　　沐菲听了小姑娘的话脸一红，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
　　正好走过来的迟俊谦连忙替她解围，“好了，Sunny，叔叔和阿姨是好朋友，只是礼节，你要乖。”
　　可是他的话并没有起多大作用，Sunny仍是半信半疑，还一脸戒备地看着怪叔叔。突然，她眼睛里闪过一丝光芒，“Really？OK，daddy，you should let him understand that you are my mom’s husband. Kiss mom, now!”（真的吗？那好吧，爸爸，你要让他知道你才是妈咪的老公，你现在就亲妈咪给他看！）
　　OMG，现在的小孩子真的不好骗啊！三个大人的额头上同时多了几道黑线。
　　特别是沐菲。搞什么啊，她和迟俊谦之间，本来就不是货真价实的夫妻，现在居然还要在王劲面前亲热，这可怎么行？
　　王劲则是火冒三丈。这小鬼打扰了自己和毛毛，他已经不和她计较了，现在还要支使她老爹占毛毛的便宜，什么事儿啊这是？
　　“Come on, baby. Don’t make us embarrassing. How could you behave so rudely”（别这样，宝贝，大家会很尴尬的，你怎么能这么无礼呢？）
　　“But he is really a bad guy, daddy! He likes my mom, I’m sure! ”（可他真的是个坏人，爸爸！我敢肯定，他喜欢妈咪！）
　　“Yeah, I see. Your mom is so wonderful that there are some others like her very much. But he is not a bad guy. You should make an apology, sweetie. ”（是，我知道。你妈咪很棒，所以有很多人喜欢她，但他不是坏人。你应该向他道歉，甜心。）
　　这边迟俊谦耐心地开导忿忿不平的女儿，那边无奈的沐菲同时为Sunny和王劲两个人头疼。
　　Sunny坚决不肯跟王劲道歉，在她眼里，他就是要抢走妈咪的大坏蛋，绝不道歉，也绝不能让他得逞！
　　王劲不想再墨迹，他只是想把沐菲带回去，他们重新开始，哪知道现在被这么个小鬼搞得一团糟，他想拉起沐菲的手劝她回去，却被她躲开了。

　　“俊谦……”
　　还想跟女儿讲道理的迟俊谦被沐菲打断，他回头，迎接他的，却是两片香软的唇瓣。
　　王劲和迟俊谦都惊呆了。
　　只有Sunny最高兴，拍起手来，还不忘跑到王劲面前做鬼脸，“Did you see？Mom is ours！”（看到没有，妈咪是我们的！）
　　刚刚还在劝解女儿不要让别人为难的迟俊谦怎么也想不到沐菲会做出这样的举动，一下子便呆在那里，任由她抱着自己的脖子，胡乱亲吻。
　　王劲更是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了。她那么容易害羞的一个人，哪怕他们有过最亲密的接触，她也还是时常被自己逗的满脸红云，而现在竟然可以这样无所顾忌地在他面前吻别的男人。他呆呆地看着，除了心痛没有了别的感觉，竟然连冲过去拉开他们的力气都没有。
　　“这下你相信了吧？我们没有可能了，你走吧！”
　　她终于放开了迟俊谦，面无表情地跟王劲说着。
　　王劲怎么也没有料到，多日未见的结果，就是她一次又一次地赶自己走。

　　“沐菲，你疯了！”
　　“我好的很。怎么，你受不了了？我不过是吻了别人一下而已。我们现在已经分手了，我跟什么人在一起和你好像没什么关系了吧？”
　　见他好像被气得说不出话来，她却一点都不在意，顿了顿，“我现在是怀孕了，可那又怎么样？没有人规定我一定要和孩子的爸爸在一起吧？再说俊谦也不介意，我自己也不是养活不了这个孩子。哦，对了，忘了告诉你，我还没想好是不是留下他。反正已经有了Sunny，这个孩子留还是不留，意义不大，你说呢？不过你放心，等我想好了，会告诉你的。我要说的就是这些，你应该也没什么想说的了吧？”
　　说完，不等王劲答话，直接牵起Sunny的手，“俊谦，Sunny，我们回家吧。”
　　才迈开一步，就被王劲挡住了去路，“你是认真的？你还在生我的气对不对？你想继续待在这里，没关系，我可以等，等你什么时候气消了，就跟我回去好不好？”
　　沐菲很不耐烦地打掉他捏着她胳膊的手，“不是认真的，你以为我会用这种事跟你开玩笑吗？王劲，不是所有人都围着你转，也不是所有人都离不了你。既然你和她旧情难忘，我成全你们。以前我耽误了你们，是我不对。现在我也有了新生活，我们各不相欠。我不会死缠着你不放，也希望你不要再来打搅我的生活，好吗？”
　　她那张令他百看不厌的清秀脸庞，此时写满了决绝。他有些不敢相信，眼前这个冷漠刻薄的女子，是他的沐菲吗？哦，不，他怎么忘了，她本来就是冷漠的不是吗？从他们第一次见面起，他就应该知道的。
　　她那副让他沉迷不已的温柔嗓音，此刻传达着坚定。那样残忍冰冷的话语从她的嘴里吐出，没有丝毫犹豫，没有半点忸怩。这样的一段话，在她脑海里究竟回旋了多久，以至于现在不需要任何掩饰和辅助，便能如此顺畅地说下去？
　　他定定地看了她好久，好像要看穿她所有的伪装，却最终失败。她的眼底一片澄澈坦然，她眼前的自己，已经完全成了不相干的人。
　　好，好，好的很。王劲看着看着突然笑了。他抬起一只手抚上她的脸，这一次，她没有躲。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既然你都决定了，我不会勉强你。宝贝，记住，我爱你。”
　　在她光洁饱满的额头上轻轻一吻，王劲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你说的对，你已经有了新生活，有人比我更成熟，更体贴，更优秀，更能呵护照顾你。比起让你伤心的我，他真的好太多了。既然如此，我再苦苦纠缠，还有什么意义呢？
　　宝贝，我不怪你，你没有错，错的是我。从我们在一起开始，你就是被动的一方，还一直因为我受了不少委屈。现在，你终于解脱了。
　　沐菲，我爱你。我的世界早已只有你一人，如今，你却离开了我。以为经历了那场无疾而终的初恋，再也没人能以爱情的名义让我受伤。可你怎么能这么残忍，用你的一颦一笑填满了我的整颗心之后，又毫不留情地把它们抽走，丁点不剩？再多美好的事物，没有了你在身边，还有值得留恋的？此次往后，花花世界，没有了色彩，只剩我一人，孤单前行。

　　沐菲站在原地，盯着王劲远去的背影，孤单，落寞，带着说不出的悲伤，眼前不时浮现他刚才那一笑。
　　她从来没有见过他那样的表情。明明心痛到极点，却还带着释然的笑。他那墨一样黑的眼，含着浓得化不开的情，差一点，就让她溺在其中不能自拔。
　　如果他再晚走一步，她就会再也伪装不下去，泪流满面地扑进他的怀里了吧？
　　可是她不能。
　　“小菲，你还好吧？”
　　迟俊谦迟疑了很久，终于询问出声。旁观者清，同为男人，他深深地明白，王劲有多爱沐菲。只是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让素来温柔淡然的沐菲如此计较。他也明白，有多爱，就有多伤。不止王劲，还有沐菲。
　　不爱，就不会一次次满怀希望地祈求，哪怕这希望多么渺茫。
　　不爱，就不会听到那么伤人的话语后，还能深情地说“我爱你”。
　　不爱，就不会在狠心伤了他的同时，让自己更受伤。
　　不爱，就不会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强忍泪水。
　　“我没事。刚刚，对不起，拿你当挡箭牌。”
　　迟俊谦摇摇头，“不是早就说好了吗，跟我还客气什么？”
　　沐菲淡淡一笑，“那我还可以更不客气一些吗？”
　　见他微笑默许，沐菲伸手环住他的腰，把头枕在了他的肩上，眼里不可遏制地流了下来。
　　感受到她的颤抖，迟俊谦轻轻地在她背上拍着，无声地安慰她。

　　转身之后的王劲迈着大步离开，不敢让自己有一丝迟疑。有了这一丝迟疑，他便会不顾一切地重新扑到她身边，将她带离别的男人。
　　可他答应了她，不再打扰她的生活。他已经成了她不愿提及的过去，又有什么资格阻挡她追求幸福的脚步？
　　像是用尽了所有力气，重新回到车里。
　　发动车子前，他在心里默念，最后一次，毛毛，再看你最后一眼。
　　几秒钟之后，他的车子绝尘而去。
　　反光镜里，她被迟俊谦揽在怀中，温顺，乖巧。
　　她，果然不再需要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