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绢笑笑

2、晋级

　　王劲将父母送了回去，自己又开了车出来。他觉得今晚父母表现得太明显，沐菲却显得有些无所谓，就好像今晚不论是谁，只要是她父亲朋友的儿子就行。这对于一向自我感觉良好的王劲来说很伤自尊。一想到沐菲那听似温柔实则略带疏离冷淡的话语，他就有些气恼。却说不上来，是气沐菲没有表现出对自己的热情呢，还是恼自己没能给她留下个好印象？
　　王劲摇了摇头，将这一切都归结为自己的男性自尊受损。对，没错，就是这丫头太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他才会反复回想这短短几个小时里的一切。本以为要相亲的是个纯情羞涩的大姑娘，谁知道是这么个人物。
　　很多时候，当一个人以某种姿态于不经意间闯入我们的世界时，或是出于自我保护的本能，或是还来不及适应，我们总是很难意识到这个人的到来会荡起怎样的水波。而当我们恍然大悟时，早已身处惊涛骇浪。
　　不知不觉中，王劲将车开到了星辰花园。王默言给他买的房子就在这里。那时他还在部队，做建材生意的王默言早早就买好了房子，只等哪天儿子带回来个儿媳妇高高兴兴地住进去。不论从户型设计、物业管理还是小区环境哪方面来说，当时这套房子和所处的地段都是相当不错的。王劲很满意，只想着有一天能和她在这里共筑爱巢，携手一生。他想了很多很远，可是还没有来得及告诉她，那个人却选择了离开，不带丝毫留恋。
　　王劲就这样坐在车里，在漆黑的夜陷入沉思。西装外套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好久才听到，来不及看是谁就接通了。
　　“喂？”
　　……
　　沉默了几秒，正准备再开口，“阿劲，是我。”
　　心口一紧，是她！
　　“阿劲，我回来了。我想见你。”
　　呵，果然是她。一句我走了，再一句我回来了，就打发了他们多年的感情打发了他两年的孤寂吗？还真是她的风格。
　　“好，时间地点你定吧。”他已经不是曾经那个为了她的离开而消沉的他了，再见一面又何妨？
　　“我以为你不想再见到我了。那明天下午3:00梧桐路梦非梦咖啡馆吧。”
　　“好，明天见。”不再等那边的回应，王劲已经挂了线。明天，他倒要看看，她又会有怎样的表现。

　　周日中午，沐菲送走了爸爸妈妈，从机场返回了市区。每逢周日，她都会花上一下午的时间在C市到处走走停停。公园啦，书店啦，商场啦，哪里都有过她的身影。银行的工作比较规律，下班时间就会轻松很多。适应新工作后，沐菲又开始利用闲暇时间写小说。其实大学的时候她就已经是一名网络写手了，现在也算是重操旧业了。每个周日下午，就是她观察生活获取灵感的固定时段。什么时候累了，就找个地方坐下来，一边休息一边记录灵感整理素材。
　　刚到C市那阵子，沐菲很喜欢一间名叫“梧桐雨”的咖啡馆，就经常光顾并且和老板成了忘年交。后来老板准备卖掉店面移民到美国，很舍不得这间咖啡馆的沐菲于是和家人商量了一下，家里出了一部分钱，加上自己的一点积蓄，又找了好朋友入股，以极低的价格将店面盘了下来，自己当了老板。此那以后，店里就成了沐菲每周日最后的歇脚点。

　　下午三点，王劲准时出现在了约定地点，薛雅茹却等了有一阵了。她还是那么漂亮，却比两年前多了一丝风流妩媚。酒红色的大卷配上精致的妆容，一身黑色低胸吊带裙衬托出凹凸有致的身材。
　　“你来了。”薛雅茹本来焦虑不安的脸庞上在看到王劲后焕发出动人的光彩，“喝点什么？还是蓝山吗？”
　　“嗯。”王劲淡淡地应了声，坐了下来。相比于薛雅茹的兴奋，他却显得十分安静淡然，只是在看到她的那一瞬间有一丝的黯然，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薛雅茹没有想到再次见面会是这样。他真的已经放下所有了吗，为什么可以这样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似的平静地坐在自己面前？她突然有些紧张，眼前的王劲似乎不再是自己熟悉的那个王劲了，高档的短裙被放在桌下的手抓的皱了起来。
　　“你不问问我为什么回来吗？”薛雅茹竭力压下心中的不安问道。她在赌，高傲自负如她，怎么会相信曾经对自己无微不至的初恋情人会真的对她没有一丝一毫的眷恋？
　　“哦，那你回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你，还有我们。”
　　王劲抬起头，紧紧地盯着她的眼睛，似乎在消化刚刚听到的话，又好像在仔细搜索她的每一个表情想要分辨她的话有几分真几分假。
　　“我们有三年没见面了吧？其实我早就后悔了，不该挥霍你对我的爱。我一直都在想你，阿劲，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薛雅茹的脸上写满了期待。在他们共同经历的那段甜蜜纯真的日子里，她就是用这样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一次次地让他无法抗拒她的任何要求，予取予求。
　　她还是那样。每一次有所求的时候，即便是期待，如果细细分辨，却仍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来一丝笃定：我是希望你这样，我知道你一定会这样。可是王劲变了。三年时间，开始的两年他在思念，不解，消沉，落寞中度过，第三年他的心已经重归平静。换做原来，他早已被她这样的表情哄得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他。但是现在，他却能这样淡淡地看着她。

　　薛雅茹透过王劲的沉默强烈地感受到了他的变化。来之前她想象了王劲的各种反应，激动不已，冷嘲热讽她都想好了应对措施，唯独这样一言不发安静地看着她的王劲是她未曾料到的。她也看着他，突然发现王劲的目光转向了她的身后，她下意识地回头。

　　沐菲本来是要去公园里看看的，可是回来的路上爸爸妈妈的话一直在脑子里回响。知道她自小性子冷淡，他们并没有说让她和王劲怎样怎样的话，只是委婉地劝她多接触身边的人，不要等错过了再后悔。
　　她明白他们的意思，只是多年来养成的性格让她总是习惯了慢慢地看慢慢地想，速食爱情不对她的胃口。再想想昨晚王劲的表现，她其实并不反感他。她一向厌恶聒噪的男人，王劲的话也不多，对自己和家人也很有礼貌。不过仅凭这些也不能说明什么，还是顺其自然，慢慢来吧。想着想着，她决定还是去店里先休息一下，顺便再好好梳理一下自己的心思。
　　一进店门，沐菲就向自己每次固定的座位望去，没想到却看到了王劲。他只是看着对面的人，脸上却看不出表情。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王劲看到自己的那一瞬间眼里似乎划过了一抹亮光。紧接着王劲对面的那名女子也回头向她望来。

　　王劲正想着如何给薛雅茹一个答复，余光瞟到店里来了一位客人。这家咖啡馆本就不大，客人也不多，很容易就注意到了来人。只是没想到，这位客人竟然是沐菲。她今天穿着一件白色的泡泡袖，露出纤细的锁骨，下身是一件浅灰色的长裙，长长的头发瀑布般散落着，白皙光洁的脸上不施粉黛，颇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感觉。比起昨晚的一身套装，今天的她看起来散漫慵懒。看到薛雅茹也回头，他突然有了办法。

　　美女。沐菲看到薛雅茹之后的第一个反应。可是她还来不及想为什么这两个人会出现在这里，王劲已经大步向她走来，还一把把她揽在了怀了。“帮个忙。”王劲低头在她耳边悄悄说到。
　　沐菲被王劲拥在怀里的一瞬，薛雅茹的脸色黯了下去。沐菲看在眼里，心里很快明白了八九分。紧接着，她就被王劲带到了薛雅茹面前。
　　“这是我女朋友，沐菲，我们准备订婚了。小菲，这是我的老同学，薛雅茹。”连王劲自己都没想到，自己会如此自然地说出这句话，仿佛在心里演练了无数次，就像是，他真的有这个打算。看着薛雅茹失望震惊的样子，他却没有了想象中的报复后的快感。这是不是能证明自己真的已经走出了薛雅茹的阴影？
　　沐菲将薛雅茹的表情尽收眼底，微勾了勾嘴角，冲一直打量她的她点了点头，“你好，我是沐菲。”
　　薛雅茹笑的有些勉强，“你好，我是薛雅茹。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要订婚了，阿劲，怎么先前没听你提起过？”。再次望向王劲，薛雅茹的眼里有不甘，但更多的是探究。这三年他们虽然没有直接联系，但断断续续仍能从其他人那里听到些他的消息。正是因为知道他一直单身，她才最终下定决心鼓起勇气挽回他们的感情。毕竟他们有那么多年的感情基础，任谁都不是说放就能放下的，现在他却拥着别的的女孩子说他要订婚。再看沐菲对王劲似乎并不热络，她不得不仔细考量王劲说的究竟是不是真的。如果是假的，就说明他是为了报复自己，既然有心思拉别人来让自己吃醋，就说明他的心里是有她的。即便是真的，不是还没怎么样么，凭借自己的美貌和他们的过去，对付一个小丫头她还是有些信心的。
　　王劲了解薛雅茹，知道她不会马上相信自己的话，于是左手扶上了沐菲的腰，温柔地对她抱怨：“你看看，非说要让所有人都大吃一惊不许我跟大家说我们的事，现在都要订婚了，说出来都没人信。”说完两根手指还在沐菲腰间按了两下。
　　沐菲故作羞涩地一掌打掉腰间的手，嗔到：“谁让你一天到晚催着人家结婚的，我就不让你出去说，让大家都以为你是个大光棍儿！”
　　“我是写小说的我是写小说的……”，自己都被自己恶心到的沐菲在心里不断默念。却不知道自己刚刚的举动让王劲吃了一大惊。本以为她是个冷漠难以接近的人，没想到却大大方方帮自己演戏。不经意间流露出的小女儿的娇态让他差点真的以为，她是他的女朋友，在对着他撒娇。
　　本想找出王劲撒谎的蛛丝马迹的薛雅茹此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她没有错过王劲眼里一闪而过的恍惚和随即浮现的笑意，好像自己是真空的，他那样认真地看着身旁的她。看着看着，眼里差点流了出来，她急忙端起咖啡喝了一大口，借以掩饰自己的表情。可是，咖啡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苦了呢？她明明放了好多糖的。
　　“我答应了小菲陪她逛街，时间也不早了，雅茹，你还有事吗？”
　　他叫她雅茹。是，他们已经分手，他身边有了别人，他再也不是那个宠溺地唤她“小猪”的王劲了。一念及此，薛雅茹又是一阵心痛。“我没什么事，既然你们还有安排，我就不打扰了，再见。”说完，她逃也似的快步离开了咖啡馆。
　　看着薛雅茹钻进车里迅速离开的身影，沐菲挪到桌子的另一边，冲王劲一笑，“原来我这么快就晋级成准未婚妻了啊？”
　　沐菲笑起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就会变得特别生动，眼睛一眨一眨的，仿佛瞬间从之前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变成了调皮可爱的邻家小妹。原来她是这样的女子，哪怕没有倾国倾城的美貌，一颦一笑之间却能让人别不开眼。
　　王劲别她的这一笑勾起了玩笑的心，刚才的郁闷一扫而光，随即笑道：“怎么样，师太就从了老衲吧？”
　　一根纤细白嫩的食指在他眼前晃了一晃，“Nonono，毛爷爷讲过，打扫干净屋子再请客。”沐菲丝毫不觉得尴尬，利落回击。
　　“哈哈哈，我的屋子是太干净了才招来了回头客。”
　　还挺伶牙俐齿的。沐菲王劲心里同时评价对方。
　　“今天的事，谢谢你了。没看出来，你演戏还有两下子。”
　　“过奖了，我在学校话剧社混过些日子。”
　　“难怪。能请你喝杯咖啡吗？打搅了你这么久，真不好意思。”
　　听到这儿，沐菲笑的更开了，“你听说过老板让客人在自己的店里请自己喝咖啡吗？”这下王劲更吃惊了。
　　看到他吃惊不已的样子沐菲觉得有些好笑又有些得意。拥有一家自己的咖啡店是她一直以来的一个梦想。所以当时有这样一个大好机会，她很快就将店面盘了下来。说服发小沈梦投资后，她给新的咖啡馆改了名字：梦非梦。
　　王劲这时才又抬头仔细打量了一番，空间不大，能利用的都利用上了，但又丝毫不显得拥挤杂乱，淡淡的蓝色的墙上贴着许多照片，最东面的角落里还布置成了一个小小的读书角，整整齐齐地摆放着些书。整个店内装饰的很温馨，是个能让人静下心来的地方。这个咖啡馆给人的感觉就像她一样，淡淡的却让人无法忽视。
　　她究竟有多少面是他不知道的呢？时而冷漠时而大方，时而疏离时而俏皮，本以为是个事事依赖父母的娇小姐，却原来还颇有些商业头脑和事业心。王劲在不知不觉中想要了解的更多。
　　“这算是我收获的惊喜还是惊吓呢？”没错，他是该喜父母其实真的给他介绍了一个不错的相亲对象呢，还是惊自己居然连一个小丫头都看不透？“既然这样，不如今晚请你吃个饭吧？我们再好好认识一下。”
　　“哦，不是已经请过了吗”
　　“啊？”
　　“你忘了吗，昨晚你不是已经请我用过甜点了吗？”
　　王劲看着对面笑意盈盈的沐菲，脸剧烈地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