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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别院邂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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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沉入了无梦的睡眠,这一觉睡的很是舒服,感觉应是躺在柔软舒适的大床上,被子质地极好,朦胧中似乎有人在摩挲着我的脸,感到一阵不适,却又挣脱不得,我抓紧了被子,下意识地躲闪着……
猛地睁开双眼,入眼的景象又令我目瞪口呆。古色古香的大床,淡黄色的床幔层层叠加,木质的床棱上雕刻着栩栩如生的图像——我这是在哪里?坐起身来,头又是一阵眩晕。昨天才喝了几杯,就醉成这样?脑中一片空白,只有胤祯那双漆黑的眸子在我脑中时隐时现。
不顾脑袋的钝痛,我拼命强迫自己回忆起昨晚的事——一切都摊牌了,是不是还没开始就已经结束了?欺骗皇子阿哥,怎么着也是个蹲刑部大牢的罪吧。可如今我怎么还能安好无事?
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强撑着爬了起来,看到桌上放着一套干净整洁的衣服,很素净的花式,倒是蛮对我的胃口。披上外袍,我缓缓地走到院内,一个并不大的后花园,刚入深秋,傍晚已有了一丝寒意,我瑟缩着裹紧了外袍,顺着小径一直向前走着,拐进了前面的月亮门儿,便进入了一个更大的院子。
庭院里散种着几棵松柏,古朴典雅,倒是颇有雅趣。阵阵秋风吹拂着脸颊,我呆呆地望着园里的一片肃杀,心更是沉重。慢慢地踱到院子中央,放眼望去,一地的残枝枯叶,想来这院子许久都没人打理了,竟这般颓败。盯着光秃秃的枝头,心中不由得一紧,灰褐色的小枝细长,长着棕色有光泽的短毛,如果我没有认错的话,这院子应是种植着大片木兰。
想来这院子曾经的主人也是个高洁清淡之人,“朝饮木兰之坠露兮,夕餐秋菊之落英……”摩挲着残枝,我不禁吟出了声。
“璃儿……是你?”身后清冷的男声响起,有人从身后紧紧地抱住了我。怎么这样的院子还有人在,我心里大惊,猛地回头,对上了一双漆黑的眸子,“你……”那男子猛然间松开我,“你是谁?怎么在这儿?”
我尴尬地整了整披着的袍子,由于他力道过猛,大半边已经被扯了下来。随即盯上他漆黑的眸子,“我想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吧?”
我毫不避讳地打量着他,瘦长脸、挺直的鼻梁、薄而紧闭的双唇,一看就是个不苟言笑的人,瞬间让我想到了我的冰山王子哥哥——洛尘。他的目光十分锐利,不似胤祥的温和,又不似胤祯的桀骜,而是透着一股疏离的冷漠。
看到我这么直接大胆地打量他,他眉毛一皱,神色一凛,目光似箭般直刺我的心底。一股冷风吹过,我竟打了个哆嗦。
我们就这么互相盯着,一时间气氛很是压抑。
“怎么能有如此相像的眼睛?”许久,他才道出一句。
“你是谁?怎么会在这里?”我依旧不依不饶地问道。
“哼,笑话。”一双厉目将我全身上下都扫了一遍,“爷就是这院子的主人,还轮得到你这黄毛丫头来问?”
“你的院子?那你跟十三阿哥胤祥是什么关系?”心里很是不解,想都没想话就出口了。
“原来你就是那个洛小五!”他仿佛恍然大悟似地审视着我,“你爹是洛霊霄?”
“恩。”他究竟是谁?怎么对我的身份知道的这么清楚?我攥紧了衣角,全身都在颤抖。
“你娘叫什么?”他依旧咄咄逼人。
“这位公子,这好像跟你一点儿关系都没有吧?”我也冷冷地回视着他,哼,摆臭脸谁不会啊。
“哼!”他轻蔑地瞟了我一眼,“不识好歹的东西。”
被他这么一说,我心头的火气瞬间就蹿了上来,裹紧袍子就转身离开。
“喂!等一下,爷还有话跟你说。”他叫住了我,语气依旧是淡淡的疏离。
我不耐烦地回头瞪着他,他直直地看着我的眼,目光竟变的悠远而空灵。我心一慌,赶忙低下了头。“你看样子该是个聪明人,认清自己的身份最好。否则,大杂院的那些人……”
“多谢公子提醒。”我打断了他的话,“我洛小五心知自己命贱,高攀不起,还烦劳你告诉胤祥一声,洛小五就此别过。”忍着痛说完,我便蹒跚着往回走,在风里站了这么久,身上又只着单衣,披着外袍。此时双腿已经麻木冰凉,走路都不利落了。
刚走几步,忽然想起什么,猛然回身。“公子,请问怎么出去?”
“这别院太大,姑娘一个人定是出不去的,不如我送姑娘一程吧。”他淡淡地说着。
一路上我俩都一言不发,仿佛各怀心事地走着。他似在顾忌我的步速,不敢快走,还不时斜睨我几眼。我倒是淡定自若,仿佛身边根本就没他这个人似地,步子越迈越快,终于看到了宅院的朱红大门,我松了一口气,直接走了出去。
“姑娘不和我道个别吗?兴许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了呢。”又是这让人生厌的冷冰冰的声音。
“不了,既然不会‘再见’,又何须道别?”我回头瞥了他一眼,便大步迈出了宅门。
宅门关上的那一瞬间,我忍不住回头看去,只怕是真的不会‘再见’了。我穿好袍子,一个人在冷风中慢慢地走着。
已是傍晚时分,又是郊外,行人寥寥无几,我独自一人在冰冷的石板路上走着,品尝着这秋寒萧瑟的凉。我来自何方,又将向何处去?老天可真会捉弄人,让我们不知不觉间遇上,却又在不知不觉间渐行渐远。
“哒哒哒。”身后急促的马蹄声响起,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惊诧地转身,一辆朴素的马车从身后绕到我的面前停下,“姑娘请留步。”
驾车的人对我福了福身子,“我们爷遣我来送送姑娘,这儿荒郊僻壤的,怕是不太安全。”
他下车来欲扶我上车,看到我犹豫不决的样子,便说道,“姑娘且放宽心,我们爷跟十三阿哥一向亲近,断然是不会为难姑娘的。”
心想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便被他扶着上了车。
一路上他只是闷头驾车,好几次想问问胤祥和那位爷究竟是什么关系,却都无从开口,拉开车帘子,望着向晚冷清的街道,心中竟是一阵酸涩。眼看着车已往大杂院的方向驶去,心里一阵纳闷,我还什么都没说呢,他怎么就知道往哪儿去?
转念一想,说道,“还麻烦这位兄台将我送到洛玉坊。”
他应了一声,随即便调转了车头。
临下车前,我随口问了句:“今日谢谢这位兄台了,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他边扶我下车边说道:“姑娘客气了,在下高无庸。”
高无庸?怎么觉得这个名字甚是熟悉,像是在哪儿听过。
“民女洛小五,在此别过。”他冲我微微颔首,便驾车而去。
无精打采地踱进店里,便看见李二迎头走上前来,“小五,有位姓兆的公子找你,都等了一下午了。你这一去怎么三天都没有回来,你爹和雪鸢都急的不行了,洛尘这两天没命地找你,天桥那边的杂耍都暂停了。”
三天……难不成我这一觉睡了三天?
我急忙向里间走去,谁料半路上突然闪出来个人,只见穿了男装的雪颜冲我挤了挤眼睛,“你可终于醒了,本想留在别院照顾你的,可若是让我阿玛发现,必是没有好果子吃的。”
先前心里有无数的问题要问,而此刻张嘴,却无从问起。
“小五,我们到里面说话?”雪颜扯了扯我的袖子,“你还是适合这素气的装扮,真是清新脱俗。”
我想必此刻定是满脸苍白、毫无血色,哪有什么清新脱俗可言。向她无奈地耸了耸肩,我便拉了她往里间走去。
“等等……这位公子……”李二疑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雪颜一把摘了头上的瓜皮小帽,冲着李二调皮地一笑,便兴冲冲地拉着我跑了进去。
刚一进屋,她便紧紧地抱住我,“凌月……我真的没想到。”声音里透着哽咽。
我瞬间恍然大悟,推开她,激动地说道:“若晗?真的是你?”
她重重地点了下头。“都是那玉佩的缘故,上天还真把我们送到这儿来了。”
“只是,你是怎么发现的?”心里很是好奇,我探究地看着若晗。
她冲我促狭地一笑,“这还用说?你那雷人生日祝词都快被你说烂了吧。到了大清朝还不换个新鲜的?”
“嘘——”我对她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关上了房门,这才说道,“那天晚上都发生什么了?”
“你不记得了?”她惊讶地看着我,“刚喝了两杯,你就醉的一滩烂泥似地,然后就嘴里乱七八糟地唱着各种歌,当时我都吓傻了。不过好在知道那就是你,你喝了酒一向如此,那晚还算是好的。”
我尴尬地挠了挠后脑勺,“完了完了,丢人丢大发了。”猛然间想起了什么,“对了,我为什么到现在还安好无事?他们怎么没把我抓起来?”
若晗“噗”地一笑,“为了你区区一小民女,那些阿哥们还真犯不上。”
我也跟着笑了起来,转而想到胤祥,心里却又是一阵抽搐。
“怎么啦?还不舒服吗?”我抬起头迎上若晗关切的眸子。
“没事儿,许是睡了太多觉,头还有点儿晕。”
“今晚我留下来陪你吧。”
“那怎么行?你不是又偷跑出来的吗?你阿玛要是知道了,还不大发雷霆。”我坚决地拒绝道。
“早搞定了,我跟小薇都安排好了,让她假扮我躺在屋子里装病,门反锁着。我阿玛本就对我有愧,没有经我本人同意,不会有人敢进去的。”她一脸得意地冲我炫耀道。
“看看你这臭屁样,哪儿还有一点富家格格的样子?”我又开始不遗余力地打击挖苦。
“喂,我说,以后在外面咱们可得收敛,千万别说错话;还有,名字一定不许叫错。现在阿玛的嫡福晋已经有点儿怀疑我了。”若晗倒是满脸的正经,看来穿越时空对于改正她那大大咧咧的坏毛病,绝对是有百利而无一害滴。
“好了好了,知道了。民女洛云笙参见兆佳•雪颜格格。”我福身向她行了个礼。“怎么样?还像模像样吧?”
“哈哈哈……”若晗银铃般的招牌笑声又响了起来,我无语地对她翻了个白眼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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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我俩肩并肩躺在一张床上,心里百转千回。
“月月,年后我就要参选秀女了。”若晗侧身看着我,叹了口气。
“……”
我心知这是不可避免的事实,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去安慰她。
“这样也没什么不好,你还有很大的希望被指给十四阿哥啊。听说德妃娘娘很喜欢你呢?”我此刻只能积极地劝慰她,在这种事情上动脑筋可没什么好下场。
“哎……我也不知道了。当初心里想的和现在亲眼见到的,根本就是两回事儿,感觉全都变了。而十三阿哥待我真是极好的,第一次在我家府上看见他,我就感觉自己似乎忘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却怎么也想不起来。”她枕着双臂,仰头看着光秃秃的木横梁。
“既来之则安之,很多事情再已不是我们想决定就能决定的了。”
“月月,我好怕,我真的不想进宫。可那里却有对我很重要的人。”若晗握紧了我的手,侧头一脸伤感地看着我。“一个人,真的好难熬。”
我更紧地握着她的手,“有我呢,没事儿,大不了我也陪你一起进去。”我本就是一缕孤魂,还有什么好怕的。
“真的吗?可是只有在旗女子可以参选秀女的啊!你怎么能混的进去。”她听了我的话,喜忧参半。“更何况那紫禁城可是个人吃人的地方,那么危险,我怎么能让你陪我一起进去担惊受怕、朝不保夕呢?”
“我想,十二阿哥和十三阿哥总会有办法的,他俩绝对靠谱。”我侧过身帮她掖紧了被子。“事在人为,再说,我们可是对老天发过誓了的,今生今世不离不弃的,你现在别想推开我!”
她感动地望着我,“月月……我……”她用被角不断擦拭着眼睛,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流下。我抱紧了她,泪水从眼角滑落,“总要面对的,总会过去的,好在我们还有彼此。别哭了,明早上眼睛该肿的像个丑八怪了。”
这一夜,我们都辗转反侧,各怀心事。
距离年后的选秀还有不到三个月的时间,我们的时间真的不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