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的那边》郭潺

2、第一章

　　被誉为北京“后花园”的昌平区，某住宅区。

　　“梁爷爷，妈妈什么时候醒来和我玩啊？”说话的小女孩跑过去抱着床边正在收拾仪器的医生，仰着小脸满是忐忑的期待，鼻头红红的，强忍着眼眶里快要溢出来的泪水。

　　梁医生放下手边的东西，缓缓蹲下慈爱的揉着小女孩的脑袋，反问道，“那上次梁爷爷布置给小思琪的任务，思琪有每天按时完成吗？”

　　“嗯嗯嗯！思琪每天都会和妈妈说好多好多话！而且再也没有在妈妈面前哭过！一次也没哭过了！！”想到梁爷爷布置给小思琪的“任务”，思琪小小的脸顿时严肃起来，煞是可爱。

　　梁医生看着眼前单纯的孩子，又好像是在看思琪身后病床上瘦成一团的小人，心底一阵酸涩。“乖孩子~小潺很快就会醒的！”

　　客厅

　　看到梁医生从二楼下来，原本坐在沙发的人狠吸一口手上的烟按灭到烟灰缸里，从沙发上站起来迎上去。“梁叔，我送你。”

　　“不用了，我去对面陪你爸下两棋去，前几天还打电话要和我战几局。”梁医生拎着问诊箱从楼上下来。无意间看到烟灰缸里堆起的烟头已经没了出来，内心酸涩再次翻腾。拍拍年轻人肩膀，“小翔，就算你不爱惜自己身体，也要考虑考虑楼上那俩啊，二手烟伤害很大，尤其是小潺，现在这么虚弱。”

　　王翔一直面无表情的脸上闪过痛楚，语气坚决道，“我戒掉。”

　　“唉~小翔！”一声轻叹，一句昵称，梁医生心疼着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优秀青年，日益消瘦的面庞，却再也没办法去帮他。“小潺头上的伤已经好了，后脑里面的淤血也几乎散开了。孩子，下面的叔叔也帮不了你了，你要有足够的耐心。”

　　“她会醒来的！”坚定的语气掩饰着他内心的恐慌。

　　“嗯，会的，临床上这种现象还是很多的！小潺也一定会的！”梁医生终是不忍浇灭面前这个年轻人的最后希望。

　　“谢谢梁叔。”终于这个年轻人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暖意。

　　“和你梁叔叔还这么客气啊。”梁医生佯装生气道。“倒是你，先把自己给照顾好，一边公司一边家里的，还把保姆全部遣走，你啊！”消瘦的肩膀，看着就让人心疼。

　　王翔摸摸鼻子开玩笑道，“怪不得晓媛整天打电话找我抱怨你比她婆婆还唠叨。”

　　“……你那个妹妹啊！哈哈哈，好好好，不和你们年轻人唠叨了，我去找我的老班长叙旧去~”提到自己儿子娶的那个鬼马精灵的儿媳妇，王翔的妹妹，梁医生满心的喜欢，不言而喻。

　　送走梁医生，王翔走到厨房。戴上手套，熟练的从微波炉里端出一大碗羹。碗里的青菜还没有变色，滑嫩的豆腐粒，松散的鸡丝，也还调皮的在碗里漂浮着，清淡，而不希寡。小潺最爱的青菜豆腐羹。

　　可能连王翔兜不知道，此时自己脸上的表情温柔的能滴出水来。完全不似工作时的“黑面王”，被公司的女职员们看到的话，不知道又要冒出多少小红心。

　　还没端到房间门口，就听到思琪的稚嫩歌声，“……闪闪的泪光鲁冰花，天上的星星不说话，地上的娃娃想妈妈……”

　　王翔停在门口，闭上眼睛，压下内心翻搅的苦涩。换上笑脸，虽然笑容很牵强。“思琪，去楼下吃饭。”

　　“哦……”小思琪很不情愿的答应，不知道小脑袋里有多么多么想和妈妈一块吃，可是想到上次自己不小心滑手把汤打翻到妈妈的手背上时，爸爸当时发的脾气……算了，还是下去吃吧。

　　小思琪磨磨蹭蹭的走到门口，又露回个小脑袋，爸爸背对着门，正好能看到爸爸舀起一勺羹，轻轻的吹着，送到妈妈嘴边，细细擦掉嘴边没有流进去的汤汁，然后又一勺……

　　不知过了多久，王翔转身拿东西时看到门口的小脑袋。装作恍然大悟道，“哦~明天想出去吃饭！”

　　“才不要！”小思琪吐吐舌头忙奔下楼去。童真的笑声飘上了，让这个安静的家里，增添了一丝活跃。

　　回复完最后一个邮件又已是凌晨。王翔合上笔记本，疲惫的后仰，让自己陷进沙发里，闭上酸涩的双眼。这两年公司风生水起的上了轨道，接的工程也一次比一次复杂，看似简单明了，背后却纠缠着一张看不见的网……

　　稍微歇息了一会，起身去卧室，去看看那俩小东西。

　　果然，小思琪又在郭潺的床上睡着了。小小的身子，卷缩在郭潺的身边。恍惚间，仿佛床上的两个人真是的只是“睡着了”。

　　把小思琪抱回她的小卧室，轻轻放在床上，掖好被角，轻吻着小思琪的额头，晚安，我的小天使。

　　端着一盆温热的清水，再次回到郭潺的房间，坐在刚刚小思琪卷缩的床边，从被窝里小心翼翼地拿出郭潺的右手，从拇指到小指，一点一点的揉捏拭擦，仿佛像是一件极其易碎的珍宝。

　　“还记得小时候给你起的外号吗，小圆团，呵呵，那时候你真是又矮又胖啊……”回忆着往事，王翔终于绽开了笑容，脸部的线条一点也不似白天的僵硬和冰冷。

　　又是一个寂静的夜，那个温柔的声音又开始呼唤着他的爱人。

　　“今天的青菜豆腐羹做的好喝吗？你不知道我现在厨艺有多厉害，每天说到要出去吃饭，小丫头都不乐意的直撅嘴呢，瞧瞧~”

　　“思琪今天去学校报到了，已经上小学了呢。你看，你已经错过那孩子多少时间了，思琪每天都会和你说好多话，最多的一句就是，妈妈我陪你玩……”

　　“你还不知道吧，晓媛结婚了，就在上个月，和梁晨。喔，你应该不认识梁晨，就是梁叔的儿子，年初刚从法国留学回来……，结婚那天晓媛还拉着梁晨来看你，我知道你怕生，没让他们靠近你，梁晨还正儿八经在卧室门外喊你一声嫂子，呵呵~”

　　“我今天去看伯父伯母了，他们因为你……改变了很多。”沉默片刻，把哽咽的情绪压下去。“我不知道我还能把你藏多久，可是我怎么能让他们看到你现在这样，他们怎么能接受的了……”

　　“大家因为你都这样了，你怎么可以继续这样心安理得的睡下去。”

　　“再过几天就是你25岁的生日了。”抚摸着郭潺清瘦苍白的脸颊，王翔眼里的溺爱溢满了整个房间。“你现在心里是不是在吵着闹着不要过生日，不要老一岁啊。傻丫头，你再不醒来我才真的要变成老爷爷了。”

　　“……一年了，知道吗，你已经睡了一年了啊！梁叔说只要你想醒来，只要你想醒来，可为什么你就不想醒来呢？！！”

　　两行泪水顺着这个叱咤一方的坚毅男子的眼角滑落到被子上，啪嗒一声，渗透进去，消失了。

　　“小潺，难道我和思琪两个人都不可以把你唤醒吗，一定要是他吗……”

　　不知过了多久，好像王翔也睡着了，高大的身躯卷缩在床边，像极了被他抱走的小思琪，只是王翔的怀里抱着郭潺右手，和他自己的左手，十指相扣着。

　　我以我的生命起誓，只要我心爱的女子能醒来，只要她能醒来……

　　再看一眼她的笑容。用生命交换，也在所不惜！

　　窗外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雨来，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的敲打在玻璃上，敲出一曲伤心的雨曲。可能老天也在悯惜这个年轻人吧。

　　如果这时候王翔没有睡着的话，肯定能感觉到了被他握着的右手轻微的颤动了下。可是，他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