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跳跃大搜查线同人）》萧如瑟

3、彩虹馒头之夜

　　1998年9月 曙庄纵火杀人事件搜查本部

　　他喜欢搜查本部冰凉沉重的空气。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深海的大型鱼类，没有一定的压力，就要无聊得血管爆裂。悲叹、怜悯、愤慨，这些所谓人类感情，不过是会腐蚀心智的酸性物质。然而，即使是有了这样清醒的认知，还是无法避免酸性物质的侵袭。
　　嫌疑犯逃走已经够让人恼怒，而且如同往常一样，这个大纰漏就是少不了青岛和堇的联手出演。这两个人，究竟要把事情搅到什么程度才算玩够？他板着一张脸，周围的人无一例外地感受到那台冷气机此刻已然马力全开，而冷气喷射的对象，正是立正在管理官席前的湾岸署刑事课的灾难磁石，青岛俊作巡查部长与恩田巡查部长。
　　“为什么你们会离开嫌疑犯身边的？不但让人解开手铐，还拿走了钥匙。这是你们两个人的责任。有没有要抗议的？”
　　问题儿青岛立刻抗辩道：“这不是恩田巡查部长的责任。让嫌犯逃脱是我一个人的责任。”
　　“喂，别耍帅了。”堇用手肘撞撞青岛。
　　青岛继续说道：“她只是来帮忙的，要处分的话处分我一个人就好了。”
　　“不，这是我的责任。”堇几乎是同时扬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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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他们两人争相揽下责任，新城的太阳穴上，青筋微微跳动。
　　“由我来负起责任，手铐是我打开的。”堇依然毫不松口。
　　“搞不好……就是这样吧？”青岛忽然领悟了什么似的。
　　“什、什么意思？”
　　“你把手铐交给真下也未免太笨了一点吧……”青岛避开堇的视线。
　　两人完全忘记了是站在全体搜查本部成员面前，开始说起对口相声来。
　　堇双手交抱，睥睨着青岛：“……什么嘛，明明就是和女孩子在地上抱成一团！”
　　“那、那是故意要那样做的，为了让犯人安心嘛……”
　　“明明就是一脸色相。”堇别开头，微微噘起嘴。
　　这、两、个、人！竟然在本部长席面前公然打情骂俏！热血上涌，新城倏地站起身来，大喝一声：“闭嘴！”
　　她竟然还和青岛一起回头来反诘：“干嘛！”
　　这一下，他沸腾的怒气却微妙地平息下来。她永远和青岛站在同一战线。这两个人，真的，感情很好吧……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冷冷地响起：“在搜查本部，犯罪调查是很神圣的。你们俩的个人感情问题，只会对搜查造成混乱。我不想看到你们，下去！”
　　她埋怨地看了青岛一眼，两人同时转身向门口走去，在狭窄的过道上，她娇小的身躯时不时和青岛撞在一起，于是还互相投以挑衅的眼神。
　　他重新坐下，试图整理紊乱的呼吸和情绪。
　　说得太过份了。为什么会脱口而出“不想看到你们，下去”这样情绪化的语言？在工作场合保持冷静无情，不正是他最引以为傲的特质吗？
　　“找到犯人逃亡用的车子了吗？”扫视着底下全体眼观鼻鼻观心的搜一搜查员，他的情绪再度沸腾：“快点去找！”
　　那天下午，他对青岛和恩田发布了禁足令。

　　这个，与其说是台场的名物，不如说是湾岸署驱逐管理官的最终武器吧。他放下幻灯片，苦恼地看着湾岸署无节操三人组送上的彩虹馒头。据说是从不挑食的室井唯一拒绝的食物。
　　解救他的，是手下送来的一道消息：嫌疑犯逃亡用的车子被发现遗弃在江东区江叶町六丁目。心里的某根弦，危险地轻轻一跳。简洁地布置了搜查任务，才恍然明白是为了什么。将眼光转回眼前的无节操三人组。
　　“恩田巡查部长住在哪里？”
　　绔田犹豫片刻，答道：“江东区的江叶町。”
　　果然，是记忆中的那个地方……他觉得自己的眉头像室井一样纠结起来。这女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结论是，她一定不知道。那些过去，真的伤害她那么深吗？深到能够让她为了愚蠢的同情，而抛弃了警察天职的程度？
　　然而，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找来柏木和真下，向他们追问青岛和堇的关系——“他们两个，到底是不是恋人？”
　　可是，他又不是警务课的监察官，何必追查这些事情？
　　反复的自问中，连他自己都能够觉察到，他的天秤，正朝着危险的方向倾斜。他必须对自己更严苛，对她也一样。
　　也曾经犹豫过究竟要不要向上检举犯人到警署来找堇的事实，还是干脆装做不知道？最终采取了折中的办法，把窃听录音带给室井听，希望他能在事情闹大之前，先解决掉。如果自己出面的话，想必她又会用那种骄傲而倔强的眼神表示抗议——她还真不是一般地讨厌他。
　　当天傍晚，作为回礼，室井向他透露了堇要与相良纯子私下见面的消息。
　　新城的头骤然疼痛起来。她要一个人，毫无支援地去和买凶杀人的犯人见面，劝犯人自首？
　　召来南，迅速作了人员配置。
　　“直升机支援？”南刑事听见新城管理官的指示时，不禁轻声确认道。
　　“直升机支援。”他抬起眼，目光锐利。“有问题吗？”
　　“……不……”南浅浅鞠了一躬，退出了搜查本部办公室。
　　他也知道自己的荒谬。派出了几乎十倍于必需的警员，去逮捕一个手无寸铁的女人。
　　不明白她为什么会是这样。当警察也将近十年了吧？即使受过多少伤害，见过多少罪案，她依然天真地相信着他人。当汹涌的人潮将堇与相良纯子分开的时候，她挣扎着，要他听完相良纯子的话。
　　够了。他不要听。任性也要有个限度。
　　“辛苦了。你的调查已经结束了。”他将目光移开。盛怒之下的她，清雅的面孔上愈加焕发出奇异炽烈的美丽。
　　青岛说，被害人承认在两年内对相良纯子犯了不下百次的暴力伤害罪行。
　　“那又怎么样？”就可以让她因此涉险吗？
　　“恩田刑事想要做什么，我不是很清楚。”发觉眼角余光又不能自己地向堇飘去，新城愠怒地瞪视着青岛：“不过别把这种无聊的事情带进搜查里。”这样强硬地说着，还是示意下属把青岛押来的男子一同带走侦讯。这应该，也是她的心愿。
　　“对你们的跟踪和窃听，都是室井先生决定的。你们被本部出卖了。”缓慢而残忍地，将事实摊开在她面前。为了某种私心，语言里不免带有些许的夸大与推卸责任。
　　在球场的冷□□光下，她的眼睛里仿佛有什么发亮的东西迸碎了。
　　他转身疾步走开。如果需要一道墙才能够阻挡住她那些以身犯险的举动，他愿意自己充当那道墙。即使被厌恨，也无所谓。如果处分能够让她辞职离开危险的基层警察工作，那么——处分也未必是坏事。
　　数年以后，在吉田副厅长绑架案结案后很久，某次会议上偶尔有人提起当时青岛被刺伤的事件，那个瞬间，他看见室井双手交握，低垂的眼里，一闪而过的波动与隐痛。也就是在那个瞬间，他霍然明白了自己。那是因为实在无法忍受那种可能——那种百密一疏，还是让最重要的人受到伤害的可能。他在室井身上，看见了自己的倒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