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人歌》多多大人

56、牺牲品

　　御风楼分部其实离得并不远，奔波了一天左右时间便到了。

　　作为江湖第一杀手组织，在韩映雪的想象中，应该有大片气派的院落楼阁，大量进进出出的高手。

　　不过她忘了杀手这一行是要隐秘行事的，平日楼中之人都分散各地，所谓分部，不过是一个小小的院落，作为集会之处。

　　而院落的主人也貌不惊人，他只与众人匆匆见了一面，便不知去向。

　　严穆然作为御风楼的下一任楼主，自然反客为主，安排几人住下。

　　可他这主人只当了不到半日时间。

　　因为段锦鹏来了。

　　段锦鹏也接到了蓝仲卿的信，只不过他有事在身，于是才遣严穆然先去追寻二人，既已追上韩映雪，他自然也得到了消息，所以在此现身毫不意外。

　　听闻韩映雪去药王谷的经历，他低吟片刻，同意蓝晟睿对于药王谷有问题的说法。

　　加上之前蓝晟睿的推断，药王谷为其目的地一事即已为人所知，那便去不得了。

　　“我不相信是若云……”韩映雪小声嘀咕，还是被段锦鹏听见了。

　　“是谁都和我没关系，”段锦鹏瞪了她一眼，“你怎么这么听他的话，他让你陪这小子出门你也答应了，这谁当皇帝，与我们何干？”

　　韩映雪扁了扁嘴，“小蓝不会害我……”

　　“胡闹！”段锦鹏拂袖怒道，“不会害你？我倒是要问问他，此事非同儿戏，就不怕将你也卷入危险之中？！”

　　他目光如炬，在蓝晟睿身上扫视片刻，心里已明白事情大概。

　　“可是……”韩映雪想替蓝仲卿辩解几句。

　　“可是什么？！”段锦鹏不容她开口，“我原以为你在他身边能平安度日，早知如此，当时就该带你离开京城！”

　　“现在也不晚，你们先在这儿住下，我派人通知蓝仲卿，让他把这小子领回去！”说着看了看严穆然，又看了看韩映雪。

　　“你就不要跟他回去了，以后便跟着我，等过两年，我便做主将你许配给穆然！”

　　此话一出口，下面三人均是一惊。

　　“舅舅！”韩映雪一惊，连忙出声反对，却又不由自主的偷瞟了蓝晟睿一眼。

　　严穆然也没想到段锦鹏会说出这样的话来，此言之意，是要将韩映雪嫁给他？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一向波澜不惊的心顿时似有涟漪泛开，眉宇之间神情也有些慌乱。

　　蓝晟睿也没料到段锦鹏会出此言，但他转眼便镇定下来，立刻看清了形势，想好了对策。

　　虽说嫁娶应从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段锦鹏毕竟只是韩映雪的舅舅，论亲密不如身为养父的蓝仲卿，而蓝仲卿一向是极其宠爱韩映雪的，断然不会无视她的意见。

　　而自己早已对韩映雪倾心，反正迟早都得说，不如现在在此就将自己的心意表达清楚。

　　“段前辈，在下……”他刚才开口，忽的门口传来一个冷冷的声音打断了他。

　　“哼，许久不见，你倒是改了性格！”

　　一名白衣男子，不知何时悄立在门口，方才众人的谈话，全都一一落入了他的耳里。

　　“苏先生？”韩映雪奇道，听他方才说话，似乎和段锦鹏甚是熟稔。

　　蓝晟睿转念一想，立刻有了分寸。

　　“苏先生，其实你并非普通的大夫，是吗？”

　　适才偶遇苏先生，蓝晟睿立刻起了疑心，三人离开时，苏先生尚在张嫂家中，而他们驾车离开数十里，却又能在路上遇见苏先生，试问一个中年书生，怎能有如此脚力？

　　当时严穆然也想到了这一点，路上两人对望一眼，其中意味不言而明。之所以严穆然与苏先生同处车内，是考虑到他武功高强，万一有意外，他也早有准备。

　　苏先生微微一笑：“不错，这竟也被你看出来了，我很欣赏你。”

　　他转向严穆然。

　　“我原本也很喜欢你，可是我偏偏讨厌段锦鹏的人，所以对不住了。”

　　自苏先生出现的那一刻，段锦鹏便一言不发，此时听闻此言，终于开口了。

　　“白苏……你……”

　　原来这仙人一般的男子，竟就是药王谷的谷主，轩辕白苏。

　　轩辕白苏傲然走入众人面前。

　　“苏……苏先生……”韩映雪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一直不知道，您就是……”

　　“但我第一次见到你，便知道你是谁。”轩辕白苏看向韩映雪，脸上流露温柔之色，“如此相似的容貌，我又岂能认不出来？”

　　韩映雪忽的涌起一丝古怪的情绪，又是段锦绮，每一个见过她的人都要把和段锦绮联系在一起，每个人待她好，都是因为她是段锦绮的女儿，这究竟是什么样的一个人？

　　但这些想法只是一瞬而逝，眼前有更为重要的事情。

　　“舅舅……穆然哥哥……我……”虽未完全说出来，但段锦鹏已明白她的意思。

　　“穆然待你不好？”

　　“穆然哥哥待我很好……可是……”韩映雪承认严穆然待他极好，但她真的只当他是哥哥，若是让她嫁给他，总觉得极其别扭。

　　“婚姻大事应当遵从父母之命，你娘虽不在了，但我是你舅舅，你应该听我的！”

　　“真是笑话！你自己都不曾做到遵从父母之命，现在却拿这话来说别人，岂不可笑？”轩辕白苏在旁边凉凉的道，语气之中充满讽刺之意。他虽然在笑，可是眼神中却看不到一丝笑意。

　　“白苏……”如此目光下，段锦鹏竟然不由自主的后退了一步。

　　段锦鹏与轩辕白芷——也就是轩辕白苏的妹妹、陆筱舒的母亲——的一段过往，严穆然和韩映雪都曾耳闻，蓝晟睿虽不得而知，但轩辕白苏显然是跟段锦鹏对着干的，他默不作声，静看事态发展。

　　严穆然倒是看不下去了，再怎么说，他也跟了段锦鹏十几年了，况且此刻段锦鹏是为了他。

　　“轩辕前辈……”

　　“你先且住嘴。”轩辕白苏瞥了他一眼。

　　整个事件中，严穆然是最无辜的，如同当年的轩辕白芷一样，什么都没做错，只求爱慕一人，却注定不能得到想要的结果。

　　轩辕白苏深深的明白这一点。

　　“映雪，”他唤着韩映雪的名字，“这两个小子，你喜欢哪一个，我给你做主。”

　　韩映雪没想到他会忽然问自己，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她不由自主的看了一眼蓝晟睿。

　　这一无意识的行为，虽未言明，但众人心中已了然。

　　蓝晟睿是喜，段锦鹏是惊，轩辕白苏嘴角露出微笑。

　　严穆然则垂下了眼睛，这是他早就知道的结果，他一直将其深埋于心底，从未想到会被这样赤裸裸的揭开，此刻就好像伤口连皮带肉的被撕开，鲜血淋漓。

　　他忽的很想任性一回，于是他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快步走了出去。

　　“穆然哥哥……”韩映雪不假思索的便追了出去，蓝晟睿见状，也追了出去。

　　“白苏！”见严穆然如此，段锦鹏心里十分不好受，“你怎能如此对待穆然？！”

　　“你既能那样对待白芷，我又为何不能这样对待他？”即使对严穆然十分抱歉，但轩辕白苏仍是硬了心肠。

　　“穆然是无辜的！”

　　“白芷就是活该？”

　　“我知道你想要为白芷出气，但你非要伤害他吗？！”段锦鹏怒道。

　　“你心痛了？”轩辕白苏嘴角扯起一丝微笑，“我就是要你心痛，你越心痛，我越高兴。”

　　“穆然哥哥！”韩映雪在后面追赶严穆然，她追不上他的脚步，便故技重施，假意摔倒在地。
　　“哎呦，好痛！”她知道严穆然一定不会不管自己的。

　　果然严穆然立刻停下了脚步。
　　但是他却没有转过身来。

　　“小姐……”严穆然只说了这两句话便张不开口了。
　　但这样终究不是法子，他不知道是否还能若无其事的陪在韩映雪身旁，一直以来偷偷放在心里的那个小小的愿望，没想到破碎的如此突然。

　　原本就是不可能的事情，只不过提早了而已，他心里暗暗苦笑。
　　“穆然哥哥，我……”韩映雪也不知道怎么开口，她不知所措的坐在地上，眼巴巴的望着严穆然，连站起来都忘了。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直到严穆然重重的叹了一口气，然后转过身来扶起韩映雪，帮她掸了掸身上的尘土。
　　“属下不可能一直陪在小姐身边，小姐也要学着自己照顾自己。”话一出口，仿佛心里的某个部分永远的失去了。

　　“穆然哥哥，我知道你一直喜欢我……一直对我很好……”韩映雪哽咽道，“对不起……对不起……”说着说着，泪珠扑簌簌的落下。
　　严穆然伸出手，触到她温热的泪水，指尖仿佛被火烧到一般，灼伤感沿着手臂一直传达到身体各处。

　　“小姐没有对不起属下……是属下……是属下痴心妄想……”他低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