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王，你过来》蹄好软

3、第 3 章

　　顾览其人，便是黎笙对小白脸不待见的根源。黎笙七岁那年，认识了季月遥，也认识了顾览。有了生平好大一棵竹马。
　　顾览的父亲是当地鸿儒，与辞官后的季云交好，于是十二岁的顾览常和七岁季月遥一起玩耍。
　　小季姑娘在大院里呆的久了，很是憧憬大自然，于是想去云洪县郊的岐山玩耍，季云坚决不同意，告诫她那山中有山贼，去了就会被抓起来，这样就见不到爹爹了。
　　那时季月遥正被季老爹每天诗词歌赋的教导弄得不厌其烦，一听可以见不到爹爹，心下大喜，顿时对那岐山向往非常。
　　小季撺掇顾览带她去岐山，顾览对于市井闲谈并不了解，因此不知那岐山里有个清风寨，季月遥一撒娇，就答应下来。
　　两个小孩子只说去书局看书，出了门，雇了一辆马车，往岐山去了。

　　来到岐山，季月遥顿时觉得新鲜，撒丫子满山的跑，顾览也觉得很开心。
　　小季姑娘笑啊笑啊笑啊••••••哭了。
　　光顾着瞎跑，迷路了。
　　顾览也很着急，可是这山中，看着那树，长的都是一个模样，自己方向感又不好，平日在云洪县转转都时常找不到北，这会也没了法子。
　　正当季月遥不屈不挠的哭着的时候，二人上头传来一阵咯咯的笑声。

　　黎笙本来正在一棵歪脖树上睡大觉，迷迷糊糊中听见有小女孩的哭声，醒过来一看，发现自己睡觉的树下，一个羊角辫的小女孩咧开大嘴嚎哭，另一个稍微大一些的男孩子低着头不知说着什么。
　　看着女孩哭的狼狈，黎笙幸灾乐祸的笑。
　　那两个小孩听见笑声，抬头望。
　　黎笙看一眼那个男孩，白净俊朗，和自己山寨里的男孩子都不一样，有一种干净的气质，不禁玩心大起，从树上一跃而下。
　　顾览和季月遥眼睁睁的看着那小姑娘从那么高的树上跳下来，轻盈的像一只燕子，顾览还算淡定，季月遥却是张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样子。
　　“噗，水灵灵的女娃，怎么是个呆子。”黎笙小姑娘笑吟吟的说。
　　呆子小季此刻反应过来，气鼓鼓的说：“谁呆！你才呆！”
　　“呆子都不会承认自己是呆子的。”黎笙无视她，走到顾览身边，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用食指轻挑顾览的下巴，赞美道：“你生的真好看，回去做我的压寨相公如何？”
　　顾览石化了。
　　季月遥到底反应快，大声道：“你难道是清风寨的人！”
　　“哼哼，哼哼，我乃清风寨下一任寨主，你们今天在此扰了往我的好梦，休怪我不客气！”黎笙努力回想李大叔他们抢劫时的狰狞表情，力图模仿，无奈自己生的过于水灵，挤出来一副牙痛的表情。
　　不过刚才那从高树上跳下的本领还是让土包子顾览和季月遥比较折服的，因此忽略了她不甚专业的表情。
　　顾览听着清风寨三字，顺利的联想到山贼据点，他虽只十二岁，毕竟书读得多，人也沉稳，很快从刚刚被调戏的震惊中缓了过来，对黎笙说道：“我们今天本是游玩，并不知山中情形，如果贵寨有什么规矩，我们自当遵守，我愿将身上所有银钱交出，希望放我二人下山。”
　　黎笙最欣赏淡定的人，想自己一寨子的人从老到小都是咋咋呼呼的，今天见了这样的少年，觉得甚好。
　　这边顾览已经掏出钱袋，将里面的碎银子拿了出来。
　　黎笙瞄了一眼，觉得数目还是比较喜人的，但是自己终日在山中无所事事，同龄孩子很少，今天这两个都十分合自己的胃口，思前想后，决定忍一时之痛，以图长久之乐。
　　黎笙不说话，只是笑呵呵的看着顾览。

　　后来这一场面被季月遥称之为女色狼智取俊俏郎，黎笙很是不以为意，当时自己还是个娃娃，万万做不出什么诱惑良家少男高难度活计，当时的自己，只是在考虑怎么玩一玩他们罢了。
　　顾览被黎笙看的有点发毛，咬不准对方什么意图，季月遥站的久了有点累，就又想嚎两嗓子，黎笙左右打量之际看出了这点苗头，连忙转向小季：“小妹妹，你到这山中来做什么？”
　　“找山贼啊。”季月遥见有人搭理自己，高兴地回答。
　　“找山贼做什么？”
　　“玩啊！”
　　“哦。”
　　黎笙再次沉默了，顾览小公子觉得这对话委实诡异，忙道：“我这妹妹不懂事，说些胡话，姑娘你别放在心上。”
　　“那走吧。”黎笙说。
　　“走，去哪？”顾览问道。
　　“你们不是来找山贼玩的么，我就是山贼，我跟你们玩啊。”黎笙真诚的说。
　　“太好了，你真是好人！”小季姑娘觉得自己目的达成，分外欣喜。
　　顾览还想说什么，黎笙一个眼刀飞过去，这次的凶狠表情十分到位，顾小少爷登时没有意见了。
　　那天的结果是黎笙带着小季和小顾游览了山中风景，然后将二人引入山寨参观一番，众山贼看见两个锦衣小娃后如丧考妣，登时在山寨中弥漫着一阵惨淡愁云，黎笙正不解，周大叔拉她至一旁，心惊胆战的说：“阿笙啊，咱们可没干过绑架的活，你看着两个娃娃穿戴那么好，家里肯定有钱，这让人家父母知道孩子被咱绑了，肯定要花钱找县官，县官再带了兵上来围剿什么的，不行啊，越想越恐怖，咱们可打不过他们，赶紧给他们点给点好吃好喝的哄哄，速速放了去吧。”说完，看看黎笙的脸色，又道，“你看咱们山寨在你爹爹的带领下，原有的各项事业都搞得很好么，就不用在向别的领域迈进了不是。”
　　黎笙对寨子里这种不思进取胆小怕事的氛围很是无奈，深觉自家寨子给山贼这个群体抹黑不少，只好对忧心忡忡的刘大叔解释说这两个不是肉票是游客。
　　小季姑娘和顾览在山寨游览一番，末了小季在清风寨议事厅的柱子上刻下“季月遥到此一游”的纪念，顾览则拒绝了黎笙刻字留念的好意，只觉得自己心中的山贼形象被颠覆了。
　　一天忽忽悠悠的过去了，落日西沉，黎笙将二人送至他们来时的山脚，马车还在，车夫居然正在睡觉。
　　“今天麻烦黎姑娘了，我们这便回去了，姑娘保重。”顾览抱拳道。
　　“阿笙阿笙，我今天好开心啊，下次我还来找你玩。”小季很兴奋。
　　顾览闻言，挺拔的身躯微微一颤。
　　“好啊。”黎笙还是笑眯眯。
　　顾览拉着连连不舍的季月遥再次告别，叫醒车夫，二人上了马车，刚坐定，帘子一动，再看时黎笙已然闪身进来。
　　“这••••••”顾览又呆了。
　　“哦，我觉得与小季十分投缘，我也很久没有到云洪县内走走了，想跟你们一道走，好吗。”黎笙拉着季月遥的小手说。
　　“太好了，我也十分喜欢阿笙，你跟我们回去，就住我家，我们一道玩耍。”小季非常热情好客。
　　黎笙满意的看着事情往自己预想的方向发展，顾览想了想，白日里黎笙与他们一起委实十分愉快，看他们清风寨里的人也都不是大恶之徒，正想着，对上黎笙水汪汪的大眼睛，灵动纯净，潋滟了思绪，竟没有反对了。
　　黎笙做纯良状再次成功，于是，在一片暮色苍茫之中，云洪县百姓迎来了日后的云洪双煞。

　　那是一段怎样鸡飞狗跳腥风血雨的光景，黎笙住进季府，一住竟住了十天，闪电般的以自己乖巧伶俐的外表和花言巧语收服了晚年得女父爱泛滥季老爷。人生的缘分就是如此奇妙，季云就是对黎笙喜爱非常，仿佛这是他失散多年的女儿一般，枉费了过去官场上的精明，昏庸的天昏地暗。黎笙遇上季月遥，发掘了其名门淑女身份下涌动着的异常狂暴的热情，从此二人情比金坚，狼狈为奸，携手共进，为祸人间。黎笙将季府当做自己清风寨以外的家，接下来的几年里她每个月都到季府住上一段时日，与季月遥结伙游荡于茶楼，戏院等处，穿梭杀价与各大集市，黎笙更是力挑城西徐家小恶霸为首的一干人等，成功问鼎云洪年轻一辈的恶霸界。
　　待到季云发现她带着季月遥将诗书礼仪尽抛之，朝着与大家闺秀背道而驰的方向发展之时，面对黎笙的无辜大眼和甜甜一声季爹爹，竟也舍不得责怪。其实并不怪黎笙，季月遥骨子里就是厌恶诗词歌赋的，黎笙不过是当了忽悠季云的帮手。
　　然而黎笙在自家爹爹黎子钦还没失踪的时候，诗书方面已经有所成，况且她自己也并不讨厌读书，以至于季云后来且喜且悲的发现黎笙诗书俱佳而自家闺女成了一个实实在在的半文盲。待到后来季云发现黎笙出身山贼，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一天没有出来，而黎笙恰巧过腻了鱼肉乡里的日子，估摸着季云所受打击甚大一时半会缓不过来，便回寨子悠哉度日。
　　黎笙走后的一个月，名士季云晃着颤巍巍的胡子，老泪纵横的想念起她，终于于某日闲逛至清风寨，有其女必有其父，在实地走访了清风寨之后，对此山贼据点十分喜爱，大叹众山贼秉性纯良，热情好客，黎子钦更是文采风流文雅俊逸，于是在其女字迹之下留下自己的游览纪念，以后便时不时带些礼物上山，踏青休憩之后，顺便将黎笙接回季府解闷。

　　黎笙与季家和谐的居家生活中还有一人参与其中，即顾览顾少爷。顾览的鸿儒老爹大约没料到父爱泛滥的季云会如此昏庸，因此当发现顾览与黎笙交往甚密时已是不及。黎笙那时每日与季月遥厮混时也会带上顾览。顾览为人温柔亲切，当然若仅是温柔亲切也不会黎笙瞧上，卖相好才是重要的。

　　其实黎笙也就在初遇顾览时起了调戏的心思，后来在云洪县为非作歹的日子了，甚少逾矩。原因有二，其一是顾览本人温润雅致，黎笙怀揣着最后一点良知告诉自己不要毁人不倦，其二，黎笙志不在流氓，平日里见到俊俏儿郎吹吹口哨或围追堵截的行径无非是出于其对美丽事物的欣赏，只不过这种欣赏表现的过于外放。
　　可是世事难料，黎笙一心一意的与顾览做实在朋友，那边却起了别的心思。
　　那是季月遥十五岁生辰，季云叫了戏班子来府上，玩闹了一天，晚上的宴席上季云被季月遥和黎笙放倒，醉的一塌糊涂唱着跑调的小曲被扶回房间，季月遥酒壮色胆跑去和大胡子武生成宇套磁，黎笙便一个人坐在回廊吹着小风。
　　月明星稀，花影重重。
　　黎笙感觉到有人坐下，微微抬起眼皮，看见顾览正望着她。
　　那天她喝了不少的酒，白皙的脸上一抹酡红，双眼微睁，一向清澈的双眸有些迷离，似笑非笑的表情，生出一种别样的妩媚。
　　也许是月色太过撩人，夏夜太过静好，顾览终于没有忍住，对黎笙诉了衷肠。
　　顾览的对黎笙的心思有一段时日了，但是他瞧着平日里黎笙的模样，虽偶尔作出调戏俊美少年的行径，但对男女之情并未放在心上。顾览已是二十，长了黎笙五个年岁，家里已欲为其结亲，他借口为读书考取功名不好分心。他的鸿儒亲爹自是满意这态度，却不想顾览这般心思细密，实则争取时间启蒙黎笙这个未开情窦的嫩芽。
　　温柔浇灌了许多时日，终不见结果，顾览再淡定也有些着急，寻思着再能想个什么法子让黎笙悟一悟，不想今夜见了黎笙，先前想的什么循序渐进全都抛之脑后，下定决心拔苗助长。
　　黎笙看顾览从怀中掏出一个绸布小包，展开来递到自己面前，只好在睁了睁眼。
　　那是一个通体晶莹的白玉镯子，映着皎皎月华，美不胜收。
　　黎笙生出几分喜爱，平时自己不戴饰物，敛来钱财也断然吝于买这物件，这样精致的镯子也是未看过的。顾览看她的样子，料她有些中意，便温声道：“送你，你可喜欢？”
　　黎笙一愣，笑道：“顾览你真够意思，今天是小季生日，你送她礼正应当，却也还给我备了一份啊。但是你一向心细，今天怎么这般欠了考虑。我看你刚才送她一块上好的青砚，倒是浪费了银子，她不喜诗书的性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平日也不带首饰，倒不如把那砚台给我，镯子给她戴着玩了。”
　　“砚台她不喜欢，自有季伯父拿去，这镯子，却是我专门为你准备的。”顾览轻轻的说。
　　“那我就收着啦，其实我也挺喜欢这镯子的，多谢你。”黎笙大方的接过，收在身上。
　　“阿笙，你可知，我对你，与对月遥，是不一样的。”